我精神延伸过去,感到他精神封闭起来了,不再容许任何其他东西闯进去,使我知道再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可是,我还要再试,我步出门外,外面阳光漫天。
我走下石阶,思感八爪鱼般往四面八方伸展开去,立时知道自己陷入了重重包围中。监视着我的人共有四十五个,其中十二个分乘五辆车,正从不同角度向我驶过来。
我若无其事在大街上继续走着。
一群男女迎面向我走过来,和我擦身而过时,其中一女子从衣内掏出了一把小手枪,手指扳擎,一支针穿过了衣袖,刺进了我的左臂里。
在那瞬间,我已将针里射的药液分析,知道是烈性麻醉剂,往一旁侧倒,立时给另两名大汉架着。
一架房车驶到身旁,两名大汉熟练地将我送进车内。
我的精神退入心灵深处,让身体模拟昏迷的状态。
两个小时后,我被送到一座外表毫不起眼,但内里警卫森严,配备了各式各样医学仪器的地方去。
我被放在手术床上推动着。
他们将我推进一个大房间里。强烈射灯从屋顶四个角射下,照得我毫发俱现。
一群带白手套白衣的人围了上来。
“这是个和特别的人。据报他从来不吓,永远都是脸无表情。不过请看清楚,他简直是上帝的完美杰作,每一寸肌肉都那样标准。”
另一把低沉的声音道:“麻药还有一小时多一点便消失,我要在这之前为他进行十多项的检查和测试。情报局的报告说自从两天前对他监视以来,从没有见他进食任何固体事物,除了水。”
跟着我被进行各式各样的检查,包括照x光、脑部扫描、心电图、皮肤静电反应和脑电波。
不过,他们将会一无所得,因为每一个测试里,我的精神力量都影响着这些原始的器材,我开始模拟人在半昏迷状态的心理反应,不时发出呻吟和转动身体。
虽然表面看来房内除了我躺着的床和床头柜外,空无一人,但我却看穿西面的墙,整幅是块一边透视的大玻璃镜,一组由八个专家组成的队伍,正不停对我观察。
当十二小时后我装作回醒来时,两个警卫将我带到一间宽敞的大房里,要我坐在一张大铁椅上,手脚都给钢箍锁起来。
审问的时间到了。
强烈的灯光射在我的脸上。
我的心灵延伸出去,“见”到隔壁聚集了那八名专家,包括恨我入骨的菲惠在内。我留心着他们的说话。
菲惠通过单边视镜仔细地看我,淡淡地道:“你看!他一点也不恐惧,就象是个全无血肉的人。”
一个医生模样的人道:“菲惠小姐,可是所有检查都证实他是个普通的人,我看不到任何特别的地方。”
菲惠冷笑道:“盘问他吧。”
门开,两名面目阴沉的人走了进来。
查申是我伪造身份的名字。我默然不语。
那人道:“我叫大卫,他叫尊臣,如果你坦白答我们几条简单的问题,可以立即放你走。”
我的精神延伸大他们那里,立刻知道名字是顺口胡诌,可以放我走也是谎言,他们是不会让一个能说出换天计划的陌生人回到街上去的。
尊臣拍拍我的肩头道:“朋友,你真棒,告诉我,今早在公园你是怎样逃脱我们的监视的?”
我平静地道:“给我找高林博士,我要和他单独谈。”
大卫怒道:“望着我!”
我抬起头,深深望进他眼里,在他毫无防备下,我的思感在他神经内巡行,探视他的恐惧。
他全身一震,叫道:“不要看我。”可是却移不开目光。
我的精神继续锁紧他的神经,数秒钟才放开他。他整个人向后退去,“砰”一声撞在墙上,脸色苍白。
那尊臣扑过去扶起他,叫道:“你怎么了?”
大卫胸口急剧起伏,喘气道:“没什么,可能昨晚一夜没睡,突然头昏起来。”挣扎着爬起来。
隔壁的八人小组起初露出紧张神色,听到大卫这个解释,才松了一口气。人是希望每一件事都正常合理的,只有菲惠仍皱起眉头。女性的知觉和敏锐,使她感到事情的不寻常。
轮到尊臣来问我:“你从哪里听到有关换天计划这件事?”
我道:“我要见高林。”
他们继续以各种问题轰炸我,而我始终是说那一句话,就是要见高林。
隔壁那医生道:“他四个非常坚强的人,你看,射灯的强光下,他一点倦容也没有,再问下去,崩溃的将是审问他的人。看来我们必须采用非常手段了。”
菲惠轻声道:“不知你们会否相信,我认为什么手段对他都是没有用的,例如他在公园不动声色地消失,又能大模斯样进入科研会的会议厅!”
医生打断她道:“我是科学家,只相信事实,除非我试过所有方法,否则是不会承认无计可施的。诺斯,轮到你这催眠专家出动了。”
我被送到另一个窄小的房子里。诺斯进来给我注射了一针药液,是轻度的麻醉剂,会使我进入半昏迷的状态,易于接受催眠。
四周的灯光暗淡下来,一片柔和。
诺斯低沉的声音道:“你觉得疲倦吗?倦了便要好好休息。”
我闭上眼睛,心灵伸往隔壁虎视眈眈的其他七个人。
他们都默默注视着邻室的我。菲惠咬着下唇,手指不安地跳动。我感到她对我的恨意大幅减退,代之而起是强烈的好奇心。
诺斯用手在我眼前拿着两个金黄的小铜球。铜球撞在一起,发出“锵”的一声清响。
我顺着他的意向张开眼来。只见两个铜球分了开来,又再合起成为一个,其实只一前一后。但因为距离我眼睛只有三寸,所以生出合一的错觉。它们是要扰乱我对现实的执着。
铜球分开。
我看到诺斯闪亮的眼睛,感到他正集中精神将思感延伸进我的神经里,想控制我。只是,他的道行比起我来,就象一个干电池和整间发电厂的分别。他或者已发挥了人类潜能的亿分之一,但我却发挥了亿分之亿。
我将精神紧锁,使诺斯微不足道的精神力量只能在门外徘徊。而可笑的是,他并不知道。
诺斯道:“你很疲倦了,闭上眼睛吧。”
我睁大眼道:“给我找高林博士来,我要和他单独对谈。”
诺斯被我的反映骇得几乎仰跌向后,药物和催眠对我竟一点也不发生效用。
隔壁的七名观察者骚乱起来。
那医生喃喃道:“天!真是怪物。”
另一名蓄胡子的大汉道:“看来我要采用强硬的手段了。局长已发下命令,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他说出如何知悉换天计划的。”
菲惠道:“道生,小一点声,我不想在未弄清楚事实真相时,便使他变成个神经错乱的废人。”我读到了她心内对我的一点关心。
半小时后,我坐在一副仪器上面,整个头粘满金属片,每块金属片都通过电线连接到布满仪器的大金属板上。
道生坐在我的对面,冷酷地道:“我问你答,假设有一句不对题,或者说谎,这副机器即会给你不同的惩罚。”
我坦然自若地望着他,表面上他是凶巴巴的,但我却知他给我看得发毛。
隔壁的小组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我的反应。
道生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淡淡道:“给我找高林博士来,我要和他单独一谈。”
在我说道“我要和”时,一股强烈的电流由金属片刺进我的左脑叶去,我的脑能自然地将电流阻截,将它迫得倒流回去。
“蓬!”
整条电线燃烧起来。跟着所有电线同时燃烧起来。
刑室里立时骚动起来,警卫抢进来灭火。道生的脸色,有多难看便多难看。
我的精神退进心灵深处,肉体进入全休息状态。我知道这一着总能将高林引来。
我再被带到那空广的大房,手脚紧锁在大铁椅上。室内的灯光明如白昼,方便邻壁的人通过单向视镜观察我的举止动静。
我的思感穿越墙壁,探访隐身隔壁的一大群人。
除了原本的八人小组外,还多十多个其他人。他们中有三名是穿军装,看服饰是一名上将,两名少将。
诺斯首先道:“我们将他请到这里来足有四十八小时,可是他连要滴水的要求也没有,不需排泄,亦没有任何疲倦的现象,只是重复说要见高林博士。”
一名五十多岁脸相威严的男子道:“我当了十多年情报局长,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国防部长先生,我们是否应将他解剖开来看看。”身材宏健被称为国防部长的男子笑骂道:“我希望还有你那说笑的心情。我们一定要知道他如何获悉换天计划。我们不惜代价为这项能改变人类命运的伟业保密,是不想惹起任何没有意义的争论,明白吗?”
情报局长道:“我看了他足有半小时,从未见他动一根指头,包括眨眼在内。”
外室的门打了开来,众人转身望后,不约而同露出崇敬的神色,连国防部长也不例外。
高林走了进去,没有和人打招呼,径自走到最前面,神色凝重地盯着隔着单向镜的我。
其他人简单扼要地向他叙述这两天内他们对我所做各项尝试的失败。
高林眼瞪瞪看着我,像一点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我的思感伸往他脑海的思潮里,发觉已密封起来,使我难以窥探。
高林默视着我。
我道:“高林!我知道你来了。”
整间房内的人骇然大震,瞪目结舌望向隔壁的我,只有高林仍然保持镇定。
国防部长脸色刹白,呻吟道:“天!他不是碰巧吧!”
我的眼保持平视前方,平淡地道:“高林,我要求和你单独对话,这是至关重要的事,关系到整个人类的命运。”
高林向身旁的国防部长道:“我请求单独和他见面说话。”
国防部长坚决地摇头道:“不!那太危险了,没有人可预测到他可以做出什么事来?”
高林见他脸色,知道没有转回余地,同时他的话亦不无道理,说道:“打开对讲器。”高林的声音通过传音器,在我独处的空广大室内回荡道:“我在这里了,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我感到隔壁所有目光一齐集中到我身上。
我淡然道:“博士,停止你的换天计划。完美的人类,只是一个逃不掉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