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带走,也不枉他‘牺牲’了俞妃姐妹和芳儿。
俞妃在天之灵,不知是否为这个男人的心狠而感到冷?
皇后已经到了栩宁宫,正指挥着宫人整理俞妃遗容。五皇子跪在床榻前哭得凄凉,宫女们亦跪了一地。“圣上驾到!”太监唱道。
陈皇后领着宫人接驾,崇宣帝越过皇后直接进到殿内,身边还抓着安昭侯林珏。陈皇后看着林珏满是惊讶,她正欲出声,忽见刘龚在一旁朝她摇头,于是也就闭上了嘴。
“皇后领五皇子回坤和宫,其余人监。禁起来!”崇宣帝命令道。
尽管不解,但是陈皇后还是迅速地照着崇宣帝的旨意领了五皇子退下。
栩宁宫的宫人们全都被暗卫带到未烧毁的左偏殿关押起来。
崇宣帝走到病榻前,望着那个早已病得面容枯槁的女人,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殿内浓重的药味。“宣栩宁殿大宫女。”
大宫女陛见。
崇宣帝问:“俞妃如何去的?”
“回禀圣上,亥时三刻,娘娘呕血数次而去。”
崇宣帝挥手命她下去。心中却在想,方才在林珏身上嗅到的血腥味浓过药味,但若是到过俞妃这里,却应该是药味浓过血腥味。难道林珏去看的并非是俞妃?
林珏冷哼一声,道:“不知圣上将林珏带到栩宁宫是何用意?史笔如刀,请恕林珏不敢逗留。”
崇宣帝不理,林珏想要离开这里,却被暗卫拦下。
忽然,崇宣帝道:“给朕搜!”暗卫领命开始搜查栩宁殿。一炷香之后,暗卫纷纷回来,报说并无异常之处。林珏眼底的讽刺愈发明显,但又归于平静。
崇宣帝想了一会儿,又道:“牵狼犬,再搜!”
林珏浑身一僵,藏在袖中的手握拳又松开。尽管只是一瞬间,却没能逃过崇宣帝的眼睛。崇宣帝走到他身边,声音寒浸浸地说了句:“阿珏,你是不是瞒着朕什么事情?”林珏不语。
很快地,两只狼犬被牵来了。崇宣帝冷笑一声:“搜!”
林珏的呼吸逐渐加重了,崇宣帝就站在他身边,自然感觉得出来。他眼中带上狠戾,握着林珏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珏,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狼犬在后殿的佛龛前猛地吠叫起来,暗卫回报说发现了一间密室。崇宣帝深深看了林珏一眼,拉着他往后殿走去。
“圣上,密室中发现两具女尸,抓到一名小太监,但是他已自尽了。”
崇宣帝拉着林珏走进这间密室,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躺在床上的正是俞妃,旁边地上躺着芳儿以及一个陌生的太监。崇宣帝看着俞妃,低声道:“好啊,朕的俞妃,原来是你。”
暗卫队长上前去检查,回报说:“床上的人是被毒杀,生前应该刚刚产子,是以床上尽是血污。宫女是被匕首刺死。”
“产子。”崇宣帝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一丝情绪了。林珏紧紧闭上双眼,面色一寸寸变得惨白。
“紧锁宫门,搜查后宫,把那个孩子找出来。”“是。”
暗卫迅速领命退下,密室里就剩下崇宣帝和林珏,以及三具尸体。
崇宣帝放开抓着林珏的手,林珏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门上。
“阿珏,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十一月十五。”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但是林珏依旧对哑嬷嬷有着希望。尽管夜间宫门都落了钥,但是她一定会把孩子带走的。对父亲的承诺已经完成,林家有了血脉继承,其他的,再也不重要了。
“十一月十五,还有呢?”
“十一月十七、十九、二十三,十二月初三,十二月初十……”
“呵呵,我真傻,是吗?”
“这是你逼我的。”
“是吗?阿珏,你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我把命给你,你放过那个孩子。”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求你……我求你……”
“……不,阿珏,记住,这是对你的惩罚。我会杀了那个孩子,就在你面前。”崇宣帝转身往外走去。
“不!”林珏忽然崩溃了,他抓住崇宣帝,泣声道:“不要……求你,不要……”他不能赌,他赌不起。如今的崇宣帝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刚登基却处处被掣肘的皇帝了,现在的他手握天下大权,若是狠下心来,林珏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根本无处可逃。
“我求求你,放过那个孩子,那只是我对父亲的承诺。你放过他,我答应留在宫中,甚至你要杀了我也可以!”
崇宣帝认真地看着他,表情冷静的可怕。“承诺?”
林珏拼命点头,竟半分不似往日的冷静。
“离宫是为了保住那个孩子?”他问的是当初联合简亲王在朝上请去,因而被鞭笞的事。
林珏点头。
“在庄子上是为了保住那个孩子?”他问的是召泊雪侍寝从而激怒他的事情。
林珏点头。
“郝贵人的事情是你做的,也是为了保住那个孩子?”他问的是郝贵人的事发后,后宫的视线都具在怀孕的妃嫔和安昭侯身上。
林珏点头。
“阿珏,你为那个孩子做了这么多啊。”崇宣帝的语气冷静得可怕。
“你已经毁了我一生,为什么不能放过那个孩子?!”
“你一直是这么看的吗?阿珏,你认为我毁了你一生?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难道不是吗?!”林珏眼中浮现出怒火,“我本是林家长子,该饱读诗书、科考入仕,继承林家遗志。可是自从被你带到京中,我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有家归不得,甚至不能正大光明地为父送终!你说,我该不该恨你!你说啊!”
“你恨我吗?”崇宣帝眼里带着悲痛,随即所有情绪都从那双眸子里褪去了,只剩下冷漠。“那就恨着吧,阿珏,那就恨着。”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林珏坐在地上,眼中一片空洞。
半晌,他幽幽地冷笑。他会这么简单就放弃么,不会的,这场博弈谁赢谁输,结局还早着呢。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不仅是宫中连夜被搜禁,暗卫带领着御林军还出宫搜查了皇城。犬吠声彻夜不止,暗卫饲养的狼犬在大街上四处搜寻。靠近皇宫的那些皇孙贵胄、重臣权贵的府邸无一例外地被敲响了门环。
然而那个小小的、刚来到这世上的婴儿却仿佛是消失在了世上。
翌日一早,都中四处人心惶惶,朝臣们相互打听着有没有内。幕消息,就连一些久不上朝的老臣都活动起来了。
朝上,崇宣帝的情绪没有任何不妥,如往常一样威严,甚至比之前更加冷静。但是众臣们却隐隐从这位帝王身上嗅到了风雨欷至的味道,不禁一个个恭敬地垂下了脑袋,生怕不小心就触怒了圣上。
关于昨晚的搜查,崇宣帝已经给出解释:俞妃勾结刺客大胆行刺,昨夜已诛灭贼首,但其余孽逃脱。俞妃被褫夺封号,打入辛者库,业已当场自尽。俞氏犯上作乱,诛其九族,撤销俞明濮维扬巡盐御史之职,着维扬总督派人押解其入京。五皇子养在贤德妃名下。
旨意一出,满朝皆惊。谁也没想到昨晚竟然出现了刺客行刺一事,巡城兵马司和禁军统领向圣上请罪,被摘掉了顶戴。崇宣帝甚至还发作到皇后身上,治了个失察之罪,陈皇后的父亲也被迁怒教女不力,罚俸三年、闭门思过半年。
“俞妃勾结刺客一事”以俞氏灭族、后宫诛杀数十叛党、皇后被迁怒收尾了。但是敏感的人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违和,不说俞妃行刺的动机何在,宫中守备森严,刺客又是怎么混进去的呢?更何况后宫诛杀了一大批“预谋不轨”的宫女太监,这些人真的是效忠于一个刚刚升上妃位不久的女人?
特别是事情从开始到结束,只经历了短短一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下了旨意,圣上是否在掩盖着什么?这些人怀疑的,自然就是宫中如今一丝消息都没有的安昭侯。难道是安昭侯联合了俞妃造反?
想到这里,无论是哪一位老狐狸,都不由得背脊生寒,仿佛想起了六年前那一场腥风血雨。
关注着安昭侯的有心人很快就证实了自己的一点猜测:安昭侯府被御林军暗中控制起来了,侯府的下人只许进不许出,甚至连与侯府有关联的一些人家也受到了严密的监控。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安昭侯逃脱,圣上在秘密追捕一般。
城门的守卫增加了三倍,百姓进出都要被仔细检查一番,特别是出城的人。
都中的气氛格外紧张,阴霾凝聚在京城上空。
而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被彻底囚禁起来的林珏却是一反那夜在崇宣帝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变得格外悠闲自在。崇宣帝囚禁了他,却依旧不舍得苛待他半分。林珏要下棋,便命内务府再去制作一幅玛瑙玉石的棋盘和棋子;林珏要钓鱼,便派人直接在明俪阁内挖了一个池子,栽上荷花放了许多锦鲤;林珏要听戏,便召来宫中养着的几个戏班子,连日连夜排出新戏为他解闷。
但是这种荣宠到底还是与以前不一样了,最大的不同便是崇宣帝再也没有驾临明俪阁。
林珏就仿佛是一只华贵的金丝雀,依旧锦衣华服地细养着,但是那个为他锁上重锁的帝王却不会再来看他。就像是要一直让他这么孤独地老死在宫中。
那个婴儿一直没有被找到,甚至抱走他的哑嬷嬷也没有下落。暗卫查出了宫里少的人口,其中就有这个原本在先皇身边照顾的单嬷嬷,但是林珏安排下的人里有些被暗杀后毁尸灭迹,还有好几个是连夜逃走的,哑嬷嬷夹杂在中间并没有引起过大的关注。
消失的人中还有原本在林珏身边的大宫女灵犀,她是暗卫重点搜寻的对象。有百姓曾在城门口见过装扮成农家女的灵犀,于是暗卫已经沿着城郊开始撒下大网逮捕她。
只是崇宣帝知道最明显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