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象是新封的齐嫔和周贵人,其父祖便是御史。
宫礼中对妃嫔的晋升格外严苛,且有许多条例对后妃及后妃的家族是极其不利的。若是恢复宫礼,至少最重要的一条便是皇子皇女六岁移出内闱,由专人照顾,等常不见后妃。如今所有皇裔都已年满六岁,这些皇子皇女的生母除了位卑不得养育皇嗣的贵人婕妤外,都是一宫主位,谁会答应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奴婢?
当然,宫礼中还是不乏有用的条例的。譬如规定了嫡长继位,对皇后一脉就很有利,但崇宣帝自己就非嫡非长,谁嫌命长了敢提出这条?另外宫礼中明文规定:外臣不得留宿宫闱;男子不得选秀;帝君不得专宠等等。全是针对安昭侯而来。
况且提出恢复宫礼就没有只恢复其中几条的道理,必是牵涉极广,除了与崇宣帝帝位有关的几条不便开口外,怕是其余皆具了。更何况,要是做得太明显,这些个御史还能有个好下场?
到了廿一早上,林珏穿戴上安昭侯的品服,崇宣帝特命他可着亲王制的四爪金龙、锦文镶玉腰带、簪缨玉冠,衬着他冷然的面庞,真是穿出了无比尊贵的气度。
车马到宫门口,不同于其他大臣还要查禁,侍卫们对安昭侯可谓不能再恭敬半分,连忙让道。直看得后边那些品级不够的官员满心嫉妒羡慕。又有不少老臣摇头叹息,国有佞幸,君王不察。
在文华殿侯朝的众臣自然是没能见到传说中来上朝的安昭侯,林珏刚下了马车换上软轿,就被抬往大正宫去了。
“圣上,侯爷回来了。”内侍太监刘龚报说。
宫女们围着崇宣帝服侍其穿上上朝的龙袍,端的是天底下顶顶尊贵之人。崇宣帝转过身,正看见穿着朝服的林珏,眼中闪过喜爱,忙牵过他的手,道:“一去就是六日,没有只言片语,你倒狠心。”
林珏不语,只把手挣了挣,没能脱开,也就罢了。“圣上不是欲放我出宫,所谓一言九鼎,可见不过是虚妄。”
“那又如何?这世间唯你是不同的,我自是不拿待旁人的心待你。行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上朝去吧。”若在别人看来,崇宣帝待安昭侯可真是恩宠非常,可惜各人有各人的佛理。焉知甲之珍宝岂非乙之砒霜?
朝堂上,安昭侯赫然站在离崇宣帝最近的位置,可谓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就连宗室里崇宣帝的长辈,先皇的亲弟弟简亲王也不过和安昭侯齐肩。这一现象更是激起了御史言官们的热血,心中坚定一会儿必要以项上人头来谏言,务必使帝王警醒,方才不失为一代贤臣。
接近封笔,朝中上报的多半是小事,也没人会挑这个时候说些不吉利的奏事。很快地,太监便宣说无本奏。崇宣帝提起之前一众老臣御史联名上奏,欲复宫礼之事。道说可以开始言辩。
“臣请复宫礼‘皇子六岁出而独居’,自古有男不长于妇人手之说,今宫中诸位皇子业已足岁,应迁至南干所,由皇子师教养。”首先开口的是安太傅,他是如今朝堂中最年老的大臣,亦是当初崇宣帝的老师。安太傅说的话,多半是掷地有声。
然而还是有人敢直接反驳的。“臣有疑义。六岁孩童尚且年幼,还需后宫贵人悉心照料。况几位皇子自四岁起便已开蒙,更是每日在炳蔚轩从翰林院学士读书,迁至南干所不过多此一举。”
此人是都察院右都御使季准,他是朝中新贵派。
“臣以为安太傅所言甚是……况宫礼中有‘择妃应选其家世、端正、贤淑’……宫中宁妃,贱籍出身,况且无子,不应居妃位。”此人是太仆寺卿卫哲显,他是理国公柳彪的孙女婿,为着的应该是柳嫔与宁妃同时入宫,却是一直被宁妃压一头,如今柳嫔封妃,理国公一脉自然会为其助势。
“臣以为,今皇后陈氏贤良淑德堪称天下典范……宜复宫礼‘每月十五,各诰命入宫闻训’……”
“臣以为,外戚仗势欺人之案例比比皆是,应复宫礼‘加封后族为外戚,余者妃嫔不则’……”
“臣以为,应复宫礼……”
“臣附议……”
“臣附议……”
除了季准提出异议外,朝中竟然呈现出一片倒的态势。崇宣帝高居龙椅,面上看不出情绪。
终于,有人将矛头指向了安稳不动的安昭侯。“臣请复宫礼‘非动乱期间,外臣不得夜宿宫闱’。”当下便有不少人将目光转向安昭侯。
林珏不动声色,与站在旁边的简亲王相视一眼,目光中意味深远。
崇宣帝忽然道:“叔王以为如何?”
简亲王颤颤巍巍地走出,垂手答道:“臣认为恢复宫礼一事牵涉甚广,如今年尾将至,不如押后再议。”崇宣帝点头,道:“叔王所言甚是,此事押后再议。”圣上有命,众臣自不敢违。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简亲王并未顺势退下,反而又提出:“安昭侯乃外姓之臣,固然圣上隆恩,时时令其留宿宫中,但实不妥也。又安昭侯年已及冠,不若圣上恩旨,为安昭侯行冠礼、并赐婚良家女,以安其家室。”
朝堂中顿时寂静非常,所有目光都转向了简亲王,崇宣帝的脸色更是冷了下来。
安昭侯偏偏在此时出列,叩谢圣上平日教导垂训的隆恩,自请守礼不逾矩,居于安昭侯府。言道宫中二皇子居长居嫡,圣上宜亲自教导,使之明事理。
尽管大部分人心里在点头,为己方的形势而大喜。但是安昭侯一站出来,除了简亲王外,就没人敢再说话。没看见上头崇宣帝的眼神中已经带上杀气了么?若是此时有谁不长眼,或许封笔之前,哪里就得出个空缺了。
大朝会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崇宣帝应了为安昭侯行冠礼,却是推到来年五月,其余事情一概不应。
下了朝,没等林珏走出太和殿的殿门,便有小太监前来宣圣上口谕:“着安昭侯明俪阁陛见。”
并不看旁人或复杂或鄙夷或羡嫉的眼神,林珏朝身边的简亲王一拱手,道:“安昭先行一步,明日自去拜见简王妃。”简亲王对林珏倒是很有好脸色,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很是亲近地说:“不妨,你自去罢,明日来时莫忘了带上府上的好茶。”
林珏笑应了,又说了两句,才在小太监急切的眼神中随他走了。
简亲王和安昭侯之间的寒暄简直吓掉了不少人的下巴,等安昭侯一走,几位大臣便凑了上去。言谈中打听着简亲王对安昭侯的印象,及两人之间的关系。
关系?不就是普通的前辈和晚辈之间的关系么?简亲王笑道。
明俪阁中,崇宣帝果然已是气极,面色冷肃地坐在上首。林珏进来时,十分自然地以臣礼陛见。崇宣帝起身一把抓住林珏的手臂,力度大得很。
“朕既然能让你当这安昭侯,也能让你成为建朝以来第一位男妃。阿珏,别逼朕。”崇宣帝的声音很是冷硬,似是带着无限寒意。
林珏就势起身,面不改色,仿佛崇宣帝只是随口说了个笑话一样。“圣上后宫三千,怎需冒天下大不违,仅为林珏蝼蚁般的人。”
“蝼蚁?蝼蚁能请动简亲王为你说话?蝼蚁能令朕安排下的人不敢说话?蝼蚁能把持都中按察使?蝼蚁能气得朕不顾身后名声把你锁在深宫?”崇宣帝真是气得狠了,将林珏重重地摔在榻上,恨得咬牙切齿,全然没有圣上的庄严。
林珏避开崇宣帝被逼红了的双眼,语气依旧风轻云淡:“朝中风雨将至,圣上但凡有一丝护着林珏的意,今日也不会这般气恼。”
崇宣帝的动作一滞,原本的怒气滔滔亦是如潮水退尽。
“呵呵,不愧是我的阿珏。”仿佛刚才气得要把他拆吃入腹的人不是崇宣帝一样,伏在林珏身上的这个天底下最最尊贵的男人此时轻抚着他的脸庞,面上已是如沐春风。
这般变脸如翻书,倒也不曾使林珏有多余的表情。他推开崇宣帝,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朝服,道:“戏既已演完,那么臣就告退了。”
“不,演戏要演全套,刘龚,取鞭子来。”崇宣帝看着林珏,眼神格外晦暗不明。
林珏站住脚步。他本是想出了明俪阁再叫亲卫假意打上二十板子的,既然崇宣帝想亲自动手,那也罢了。看样子这次和简亲王联手逼迫崇宣帝,到底还是惹恼他了。毕竟是登基五年的帝王,平时再怎么温柔,也脱不了骨子里的锐气。
鞭子被取来了,依旧还是那张躺了五年的拔步床,林珏面朝下地趴在松软的丝绸锦被上,双手绑在床侧的柱子上。
崇宣帝往日也曾经用鞭子打过林珏,一次是闺中乐趣,一次是惩罚林珏碰了别的人。但是都没有如今日打得这般重手。“啪!”一鞭游蛇一般甩过去,打在林珏背上。林珏浑身一震,咬紧唇,禁不住痛苦的声音溢了出来。
“啪!”又是一鞭,半分不留情地打了过去。崇宣帝就象是在对待另一个林珏,再看不出往日的柔情蜜意。此时才可见,什么是帝王的威严。
“啪!”“啪!”“啪!”
……
足足十七鞭,尽管越到后来,力度越轻,到了第十七鞭时,鞭子根本没挨着林珏的边。饶是如此,林珏还是被打得生生痛晕过去。
看着晕过去的林珏,崇宣帝这才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鞭子。稍稍松开咬紧的腮帮子,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才发现口腔中已经被自己咬烂了。
“宣太医。”崇宣帝的声音冷静地令人害怕。
待明俪阁中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下之后,他才缓和了表情,将林珏松了绑。期间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林珏的伤口,他闷哼一声,身子抽搐了一下。崇宣帝掰开了林珏死死咬着锦被的嘴,原本干净整洁的被面已被林珏的血渍汗水泅湿了。
崇宣帝看着林珏苍白的脸,低声道:“你要演苦肉计朕成全你,你要出宫回府朕成全你,你要豢养娈宠朕也,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