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怒道:“若不是亚父几番劝说本王优待于你,早将你烹了!”
韩信突然嚎啕大哭,手捧书简颤抖不已,其声惨烈,闻着无不动容,几让人以为他会哭死过去。
项羽心道莫非吓坏了他?这厮向来胆怯,若真成了痴儿亚父那边必不好交待,便和缓语气道:“本王方才之说做不得数,必不会烹你。”
韩信哽咽道:“司马子八十篇,只得十五篇,孙武子四十
篇,只得十三篇,太公篇只得半幅残卷,先轸之术荡然无存…… 先贤兵书尽散,这却如何是好。”
项羽闻言,方知这半天软话皆说与风中去,顿觉大怒:“竖子不足与谋!!你且与兵书征伐去罢!”
韩信不知项羽如何离去,只边哭边将那些兵书理做数堆,脱了衣衫一一裹起,四周军士见他如此行事,皆指点不休,韩信却浑然无觉,又红着眼问附近军士借得一辆小车,将那些兵书拉入帐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明白了,这二位彻底的交流障碍,是阻隔一切的所在QAQ 烧杀咸阳,真是不可原谅……虽然我很喜欢项羽)
☆、第六回
第六回 别霸王淮阴绝楚入蜀道韩侯归汉
却说那韩信将整一车兵书拉进自身军帐,左思右想只觉不放心,夜梦里也皆是项羽手持火把来烧兵书,韩信道:且住!
那梦中项羽凶神恶煞,狠狠道:本王便烧了这些废物与你陪葬。
韩信闻之大怒,挥拳相向,竟一击将项羽臂膀卸下扔在一旁,项羽热泪盈眶道:我待你如此之好,你便如此待我!胯夫无情,小子无耻!
话音未落,便将韩信他高高举起,扔进书堆,韩信只觉糊涂,嘴里道:谬哉!尔臂尚在?!
项羽狞笑道:本王三头六臂,你却不知?
……
韩信醒来,虽觉荒谬,但到底心中不甚踏实,思虑半晌,便去与人换了些笔墨,花尽积蓄买了些绢布回帐,将那十几种兵书一一誊写在绢布上,竟花去整三日工夫。
韩信这一日誊写毕最末一卷,却见尚余尺多绢布,思来想去,便给项羽写起留书来。钟离前日告知他项王欲王彭城,韩信自烧咸阳后便知此事难免,故也不关心什么,只觉自己这留书里又多了些好说资——淮阴韩信天纵奇才,便是连留书也须惊人才对。
韩信先写道“项王足下”,又觉不满,涂了又写道“大将军敬启”,又觉不满,心道他与我受了这许多气,我何必还与他客气,便在开头写道:项氏匹夫阁下。
然后便将许多事一一道出,逐条谴责之,痛斥之,愈写愈觉伤心,遂恍然间只觉项羽在身前,便将其摁倒在地,挥起拳头砸将下去:
“这一拳为你得贤才而不能用。”
“这一拳为你坑杀二十万秦人。”
“这一拳为你屠咸阳烧尽典籍。”
“这一拳为你弃关中而都彭城。”
项羽被揍得鼻青脸肿萎靡在地,全无平日之英雄气概,却见他涕泪涟涟道:大胆胯夫,开甚个外挂!
……
韩信回神,心道却不知为何,近来总觉恍惚,身为绝世名将,这样不好不好,回首床头留书,半幅绢布上墨迹点点,韩信匆匆将几句写就,便偷偷度进项王帐中,帐外卫士正是他扈从,便未加阻拦。
时项王正伏床小憩,闻得动静,觑见是韩信,便翻身朝内睡去。韩信只恨不能将方才臆想之拳脚一一加诸此人,见其大戟长剑皆在侧,心道天才不吃眼前亏,便消了此念,遂将书信留于案上,念及这匹夫读到此信会是何等忿忿,又不觉自愈数分,转身出帐,压下心中无名感伤,便收拾了绢布包裹,只待入夜离开。
却说项羽小憩不久便自起身,他知方才韩信入帐必是有事,自知如此冷落也颇有不是,但念及这执戟郎言必滔
滔谏必汤汤便感头痛万分,索性不与那自负小子进谏之机,见他来了便假寐一番。项羽一眼看见案上书信,方欲拆了细读,又觉那小子似在耳边滔滔不绝,便暂且放下不提。
入夜三更,正是交岗时分,项羽方拿了那书信看起,入目便见“项氏匹夫”几个大字,怒,读了数行,大怒,再看数行,暴怒,等到读完韩信留书已是勃然大怒,项羽暴跳如雷,喝到:“那胯夫何在~!本王要亲手烹了他!”
……
韩信此时已在入蜀道上,却不是他想去投沛公,沛公如今已是汉王了,实因汉王入蜀之辎重队伍尚余数支,这却是最能安然离楚之道,他向不为难自己,有用便用,便随便瞅了辆粮车爬了上去,押车军士许是沮丧非常,竟也不管他,一老兵还与他挪了个好位子,韩信道了谢,便随这群人车辚辚马萧萧地入蜀去也。
路上明月甚圆,既清且亮,韩信观月自语:“项王你且等着,他日我必挥军败你,你若不服,我便打到你服。”
旁边老军嗤笑一声:“小子口气忒大,霸王面前,连汉王都只做得丧家之犬。”
韩信不假思索道:“若无我韩信,他确是有家难回,若得我韩信,天下唾手可得耳。”
那老军抠抠耳朵,点头道:“小子你故事说得好,继续继续。”
韩信道:“老人家你莫看不起我,我便为汉王取了天下与你看。”
老军不答,仰身躺下,韩信有样学样,亦在粮包上躺了,闻得鸟鸣马嘶,又想去投汉王却也不错,那汉王已不是沛公了,许是将那些不正经收敛些了?又闻当日汉王帐下萧何救了许多典册回去,有前贤兵书也说不定?那汉王帐下张良,似也比亚父养眼一些,若做了同僚,大概不会那般可恶了(念及亚父范增,韩信心中又有些许不舍)?便是那跑跑将军夏侯婴,也有几分见识呢。
韩信胡思乱想一番,心之所至,竟越想越觉汉王帐下尽是人才,与己相称万分,便将早先那不投沛公的誓言抛之脑后,一路上壮志满怀,皆是好梦。
韩信之去也,便不恋西楚之强;韩信之往也,亦不惧蜀道艰难。
嗟乎嗟乎,哀哉项王,嗟乎嗟乎,哀哉淮阴。
白小起曰:沛公与淮阴,看似南辕北辙,有一点却是相通非常,便是两人之自愈能力皆是强悍无比。淮阴起于□而扼于项王,沛公数败彭城而兵甲皆散,然此二人皆可成事,何也?不屈不挠,真小强者是也。无非淮阴桀骜而沛公圆滑,表象不同,内中绝类。
☆、第七回
第七回做连敖怠工偷懒遇滕公死里逃生
却说韩信随汉军入了汉中郡,便糊里糊涂进了军营,随军入蜀者甚多,汉王乃爱才之人,便专设了营帐考校来投诸人,分门别类,有能者或进个官职或发至诸将处做个文书谋士,韩信手执三寸长短一块木牌,上书歪歪扭扭两个大字“连敖”,这便是他韩信新任官印了,却还不如西楚之执戟郎中,想起方才情景,连叹荒谬——
帐内只一张几案,数卷书简,密密麻麻写得多是名字。中有一虬髯大汉唱名,喊进一人,案前另一大汉问得几句,便与他一方木牌打发出去。
虬髯汉子喊道:“韩信。”
韩信便进了帐子,等着问话——却不是说他如何规矩了,只是那西楚军中一遭苦楚,韩信便打定主意,再不与谁主动市才,宝器不见,是人主有眼无珠,必要他求我方成。
遂那案前大汉问道:“何方人士?”
韩信道:“淮阴人氏。”
那大汉又道:“可有字?”
韩信道:“无字。”
大汉对身边的虬髯汉子道:“我还道是公子韩信哩,方恁早唤他进来,原来却不是。”
虬髯汉子道:“公子韩信自去汉王帐下,哪容你我差遣。”
韩信冷笑,心道:“若个匹夫,竟与我重了名姓。”换作项王身前,他只会将这话明摆说出,然今日他便只做冷笑不屑模样,羞于眼前之人交流,皆是他已决然抛开从前叨叨苦谏之行事,对着下里巴人绝不唱阳春白雪。
那案前大汉又与身旁虬髯汉子私语一番,韩信只隐约闻得“且随便打发了罢”云云,便愈发不屑二人,以眼神睥睨之鄙夷之。
那大汉道:“我看你长得甚齐整,便去监礼处做个连敖吧。”
……
韩信自礼监处登了名姓,方知这连敖乃是迎送宾客之属,正比原先那执戟郎中还低了一级,韩信心道:这老匹夫怎比项王还无眼光,莫非我韩信又来错了?且须亲见了他才好,若不与我上将军做,我再走不迟。
韩信自项羽处得了教训,便觉参议谋士一职着实不甚当紧,非得做了上将军独领一军才可,故曰:不欲为上将军者,绝非好卒子。
韩信自此便懒懒行事,整日里只行吃睡二事,偶有上司训斥,也
必以朦胧睡眼睥睨之,鄙夷之。
一日,有魏国宾客来访,韩信半打着瞌睡将酒水倒了主宾一身,那主宾阴阳怪气道:“我早闻汉王长者宽厚,果然御下甚严。”
韩信此时倒是醒了,回道:“说得不错,我今日便少睡许多。”
那主宾怒道:“黄口小儿,见上不敬。”
一旁作陪汉将脸色铁青,喝斥韩信速速滚开。
韩信回首道:“不知宾客何人?在下淮阴韩信。”
那主宾冷哼道:“魏王帐下将军柏直是也。”
韩信笑道:“不堪我一合之将,我韩信杀你,只须一计。”
那柏直怒道:“好得很,好得很!”
韩信不再搭理他,自回了帐中补眠。这一睡不打紧,不想却睡到了刑台之上。
此次行刑,本只十三人,只因那柏直去往汉王处大闹一番,连敖韩信便做法当斩,须陪许多人上路。
韩信被束于刑台,只觉恍惚不已。身旁军士不住嘤嘤,韩信听着心烦,便劝他道:“莫哭,哭也无用。”
那军士闻言哭得更狠,骂道:“你这人真个无礼,不知死者为大么?”
韩信道:“君尚未死。”
那军士嚎道:“我母我父,与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