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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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看着手上的荷包,又是一阵轻叹。
往日,想要做一件事情,他就会笃行,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踌躇不前。
但现在,他必要考虑她的心情。昨夜,话在嘴边,可是当他见到她那满是柔情和依恋的双眼,便又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答应过她的,他没有忘记。可是,有些事情,不由人愿,一切只是机缘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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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皇子们成年后可以离宫开府,自立门户,但按着规矩,进宫请安的礼节是断不可省略的。
今日,又是晓雪进宫请安的日子。
德妃还是那个亲切的额娘,与初见时一样,她对晓雪慈祥道:“这是皇上今早给我新稍来的云锦,你瞧着要是喜欢,就拿两匹走。”
晓雪闻后,自然立刻明白了德妃如此说的心意,于是她忙做出欣羡的表情随着德妃的目光望去,接着又故意满怀热情地说道:“这云锦听说极为难得,皇阿玛也就赏了几位娘娘。这么稀罕的东西,儿臣自然喜欢!可是……依着儿臣看,总觉得还是额娘穿更合适,毕竟这份华贵也只有额娘穿着才能显现出来嘛。”
德妃听着这话舒心极了,她眉眼带笑道:“慧儿就是会说话,说得我心花怒放的。”
晓雪忙谦恭道:“儿臣可没有巧言令色,说的确都是实话。”
德妃含笑看着她,这些年,她的作为自己都看在眼里,她一向懂事,贤惠,而且也很听话。可是作为额娘,有些事,她总是要多说两句的,“你和四阿哥感情好,额娘自然高兴。但平日里你一定得多劝着点他,让他多去别人的房里,这样才能雨露均占。不是额娘要唠叨,想你们府上这些年都无所出,再这么下去可是不行的。”
晓雪不管心中如何反感这些话,但场面上她早就很习惯地立马摆出最恭顺的样态,低头恭顺道:“额娘说的话,媳妇一定放在心上。”
其实这些年,晓雪一直都不爱进宫,但是碍着规矩,她一定得来,而且每次来她都会尽力配合着德妃,因为面上她必须努力去做一个孝顺乖顺的媳妇。德妃的话,不管是否受用,晓雪都会听着,不仅绝不开口争辩,还要顺着她说,让她欢心。
关于这点,德妃对她是非常满意的。而她,却是非常痛苦的。
其实钮钴禄事件后,不管表面如何恭顺,晓雪对德妃心中是有很深戒备的,所以不管现在德妃对她如何亲切,这些年她们表面上有多么和谐,但内心深处晓雪与她始终是有着一层隔膜的。
但即使心里不论对德妃如果反感,她都不可以表现出来,不仅不可以表现出来,她还必须在面上做出一种相反的姿态,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她和胤禛的爱情。不让胤禛为她担心,不让胤禛为她为难。
德妃端庄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以聊天似的口吻接着说道:“近来听说四阿哥对新来的一个秀女挺上心的,实话说,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求我为他向皇上开口指婚。”
闻此一言,晓雪陡然震惊。她命令自己镇定,她此刻必须要冷静,以胤禛的身份,府里添人在所难免,而且以德妃每次她来请安都耳提面命子嗣的问题来看,她想再塞几个女人给胤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微微镇定了下情绪后,晓雪才启口,一脸宽和大度地问道:“那皇阿玛何时下旨?儿臣也好尽快准备起来。”
德妃打量着晓雪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不妥,她赞赏地望着她,暗暗庆幸当年自己对她的调教还是很有效果的,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她是个有度量的孩子,想到这儿,德妃不由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地道:“旨意即可就到,你可以尽快准备起来。本宫还听说,这个小女子和四阿哥在进宫以前就相识,等她到了府上之后,你切忌不可让她太过张扬。”
望着德妃充满期待的眼神,听着德妃殷殷嘱咐的话语,晓雪才蓦然明白了德妃真正的用意,德妃其实并不希望四阿哥纳这个女子为妾,但是为了胤禛难得的相求,为了胤禛的子嗣着想,她同意了胤禛的请求,但是她又恐惧这个女子会占有胤禛太多的关注,所以嘱咐自己不让她专房独宠。
而德妃这矛盾的心理也就意味着这次的指婚不是任何人安排的,是胤禛自愿的,难道说胤禛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疏远都与这个女子有关吗?还是说……晓雪的心乱极了,但当她对上德妃探问的眼神,她忙命令自己停下纷乱的思绪,一如既往的恭顺回道:“谢额娘提点,媳妇一定会牢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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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去的宫道上,方才被压下的惊讶和痛苦都猛烈地袭击着她!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晓雪觉得这好像是愚人节的玩笑一样!
可是,只要细细想想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他的反常,他的淡漠,他的疏离,她便知道一切开始得很久了。只是她才刚刚明白。
他一直都说她是傻瓜,她以为这只是他的一种亲昵称呼,殊不知这是他最诚实的话语。原来,他并不是为了什么朝事心烦,她只是为了一个别的女人而和她疏远。
想起昨夜他的古怪,还有他望着那个荷包的神情,晓雪想若自己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他的情人送他的。难怪他躲躲闪闪,爱若珍宝,看得发呆!
昨夜看到荷包的那刻,她便预感这背后或许藏着一个秘密,只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秘密会和他的背叛有关!
她一直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们可以相亲相爱的走完这一生的,谁知,这只是她一个人傻傻做着美梦而已……
“福晋,小心!”美亚出声的时候,晓雪已经撞了上去。她的肩膀因为冲力而偏向一边,而被她撞到的人,第一时间扶住她,将她揽回怀里扶正,“慧儿,你没事吧?”
听着往昔熟悉的声音此刻只觉得刺耳,泪刹那汹涌而出……胤禛吓坏了,忙紧张地问道:“肩是不是很痛?”
晓雪只是不停地流泪,一言不发。她痛得不是肩,而是心。
“慧儿,你究竟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
晓雪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此刻她眼中的他模糊一片,她想这样也好,起码她不用去分辨这份紧张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胤禛见她只是泪眼模糊地望着自己,怔愣着,他立刻明白了过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她执拗地望着他,含着一丝微弱的期待,“额娘说得是不是真的?”
他望着她,心中不忍,但还是缓慢的点头了。
晓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个气泡,不论汽泡曾吹得多大,曾有多么饱满,但只要他的一句话这个气泡就可以在顷刻间破裂,就像被针残忍地戳破那般,剩下的只是破碎的残片,她闭上眼,再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慧儿……”他轻轻唤她,眸里多了更多不忍。
她睁开眼,逼着自己问出另一个想要知道的问题,“你知道额娘今日会告诉我一切,你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半响无语。因为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故意的。若说无意,他现在何必匆匆赶来,因为他知道额娘会告诉她;若说故意,他始终不说,也只是不忍,并非有意设计。
晓雪没有再问他什么,只是推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胤禛想要拉住她,可是手伸到半空又无力的垂下。接着,他只是跟着她的步伐,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着……
来到宫门外,见有两辆马车正等着,此时她才启口对一旁的他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她没有看他,声音冷冷的。胤禛知道此刻她心里有多不痛快,有多难受,所以他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他轻轻颔首。接着两人分别上了不同的马车。
上车后,晓雪便吩咐车夫道:“不要回府,去郊外的树林。”
“嗻。”
来到郊外,晓雪吩咐美亚和车夫都不要动,她一个人独自下了马车,走在林子里,只是不停地向前走着……
胤禛不放心,他的马车始终跟着她。但此刻,他真猜不透她想要做什么。
他吩咐所有人都原地待命,他自己则迅速下车,在她身后默默地跟着她。
至到走到林中深处,晓雪才停下,转首面向他,“这里很空旷,树上也不能躲人。我想这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有些讶然,“你是故意引我来这的?”
她没有否认,“胤禛,我需要知道全部的事实,请你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此刻,她的泪痕已收拾得干干净净,脸上也只是一派镇静,而看着他的眼神淡然而平静,可是即便她如此刻意的压抑,对她早已熟悉的他还是看见了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地脆弱和痛苦。
看着她的黑眸,情绪复杂,有不忍,有愧疚,也有怜惜,一会儿后他才轻轻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是谁?你们何时相识?如何相识?你有多喜欢她?你是什么时候想娶她的?你想娶她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昨夜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为什么你要借别人的嘴来告诉我?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究竟是不是因为她?昨夜我看到的那个荷包是不是她的?你昨夜看着那个荷包发呆到底是不是在睹物思人?这些我都想知道,我希望你都能原原本本,坦坦白白地告诉我!”
他望着她,为她的详细追问感到吃惊,他轻轻问她道:“你真的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吗?”
虽然她放在两侧的双手已经被濡湿,虽然她已经感到了风吹过带来的凉意,但她的话依然掷地有声,而她的眼神就和她的声音一样的坚定,“是的。我说过我希望彼此坦诚相对。不管事实多么不堪,我也愿意自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而不是糊里糊涂,被蒙骗一生。宁愿丑陋,我也要真实!”
此刻,胤禛读不懂她。因为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也没有和他发脾气,她只是如此平静地要求他亲口说出所有的事。他真的不懂为什么她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只是从宫里出来的一路时间,已经给了晓雪足够冷静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