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只怪我倒霉!”叶紫顺手抚上垂在腰畔的那串紫玉珍珠编成的环形玉饰,以五彩丝线缠绕成莲花状,长长的流苏绦穗直垂而下,呈伞状分散,随风轻摆。珍珠入手微凉,还是朱檀的那挂紫玉珠帘的杰作。
那个叫道衍的和尚满脸失望,垂头丧气的坐回了黄衫男子身边,手指飞快的捻着腕上缠着的那串佛珠。
“三鱼三怪到!”一阵鲜香袭来,刚刚的那个小二哥捧着一个巨形托盘一路吆喝着快步走到了叶紫面前。
“哇!”叶紫看着小二双手上下翻飞,一会盘盘碟碟就摆满了台面。镇江菜以淮扬菜系为特色,兼收南北风味,加以改良与创新。所谓“三鱼”即是长江的红烧鲥鱼、油煎刀鱼、清蒸□鱼;“三怪”则为肴肉、香醋、锅盖面。
肴肉,又叫水晶肉蹄,皮白肉红,卤冻透明,块块晶莹发亮,肥而不腻,香酥鲜嫩,肉质清香。拌上镇江的特产姜醋,别有一番风味。
“即有肴肉,焉能无酒?明月!”黄衫男子看着叶紫双眼冒光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深。
“这坛丹阳的封缸酒正是肴肉的绝配,我家主人请公子品尝。”黄衫男子身后的那个紫衣少年,将一个精巧的小酒坛捧到了叶紫桌前。
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嗯,嗯。”叶紫用手指了指桌面,此时她的嘴里已经塞满了食物,早已无暇搭理他。
正吃的高兴突然窗子被一股劲风吹得哗哗作响,一个黑巾蒙面的身影箭似的由窗外急射而入,手中长剑与身体连成一道闪电,向着那个黄衫人直刺过去。
这下变起突然,叶紫还没从美食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小心!”叶紫一惊,口中叼着半块肴肉掉落在了地上。电光石火间她看到那个掠过她身畔的黑衣人,露在面巾外的那双眼睛微斜了她一眼,目光清冷至极。
黄衫人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迎着那道直劈向他面门的快剑毫不躲闪,双瞳募地收缩,刀锋样的目光凌历之极。
“当!”的一声轻响,站在他身后的紫衣少年手腕轻扬,一条三丈长的软鞭如灵蛇般卷上了刺到面前的长剑,鞭头是一枚小巧的金属锤头,锤头上满是锋芒,与剑身相撞击火星四射,剑势为之一挫。与此同时,桌子边的其他几个人一同起身,武器破空声连响,一时刀光剑影将那个黑衣人包围在了中间。
“啊啊!”叶紫与小铃铛大骇,不是吧,不是说明朝初年在朱元璋的铁腕领导下,百姓安居乐业吗?怎么老是有刀有剑的打来打去?
“哗啦!”三楼的另几面窗子同时被人由外力踢翻,又有几个黑衣落入厅中,银色刃光舞成道道闪电加入到了战团里。
一时间满天碗盘乱飞,桌椅连片倾倒,一地狼藉,金属交击声与清吒声响成一片,叶紫与小铃铛哆嗦着挤到了厅脚,妈妈咪!楼梯在哪里啊!
慌乱间手腕上一紧,一只粗壮的手掌拽紧了叶紫的胳膊,一股大力向前一拉,叶紫惊叫声还没出口就被人拉着飞出了早已破损不堪的窗口,耳边呼呼风响,地面越来越近,那是一片开阔的街道,她竟然以自由落体的姿势从三楼直飞下来。
“啊!不要啊!”叶紫手忙脚乱的抱紧了握在手臂上的那只手掌,心想这下完了,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下边又没有消防垫子接着,铁定要摔成八瓣了。完了!完了!叶紫无比忧伤的想,我的肴肉还没吃完!
“姑娘,你可以睁开眼了,你已经安全了。”叶紫紧闭着眼等了老半天也没有等到传说中的剧痛,一阵低笑在耳畔想起。
“嗯?呼!”叶紫偷偷睁开一条缝儿,不相信的用脚狠狠的踏了踏脚下的青石砖街道,再次抬起头看了看那个依然硝烟弥漫的窗口,用手拍了拍那个依然狂跳不已的小心肝,会武功真好啊!
“你怎么知道?”还没说完,满头柔缎般的秀发瀑布似的倾泻在了肩头,脸上不禁一红,原来慌乱间束发的玉带已然脱落,露出了女儿行迹。
三十一 燕王
“啊!你流血!”叶紫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抱着的那条手臂,淡黄色的锦衣云缎上已经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里边雪白的中衣,驳驳鲜血像是盛开的桃花。
“不妨事,可能是刚才被窗口的碎木划伤的。”黄衫人微微一愣,看着叶紫掏出随身的锦帕,仔细地帮他裹好手臂上的伤。
“感染就不好啦。”叶紫退后两步歪过头端详着那方被她打了个蝴蝶结的锦帕,别说在学校学的那点救护常识还是挺有用的。
“小姐!”小铃铛带着哭腔踉踉跄跄地从楼梯口扑了出来,头发蓬乱,小脸黑黑的像蒙着一层灰。
“爷!”空中一道紫衫衣襟飞扬,那个叫明月的少年也由窗口中跃出,一双眼睛在黄衫男子的手臂上转来转去。
“爷!你的手……”
黄衫男子微一摇头满脸森然,背负双手抬起头看向三楼的窗口。
窗口中又是身影连闪,交战的双方已然将战场转移到了大街上。
五名黑巾蒙面的神秘人结成一个五芒星形的剑阵,银刃霍霍仿佛是几道逦迤的银蛇,像闪电一样弹射而来。黄衫人的手下连同那个叫做道衍的和尚连成包围圈将叶紫与黄衫男子围在中间。
只觉四周剑气森严,密如织网的剑光直看的叶紫眼花缭乱,就算用了特技效果的电视剧也没有这么震撼啊。
领头的那个黑衣人,露在外边的一双黑瞳凌历之极,左手一柄长剑,银白的锋利剑刃在阳光下明晃晃的耀眼,朵朵剑花在人墙上滚来滚去;右手还执着一柄短刀,刀刃弯曲如满月,发着清冷幽深的寒光。
黑衣剑阵变幻,剑气筑成的光圈越发收紧,只觉一股凌历的剑气阵阵袭来。黄衫人衣襟飘飞错开一步将叶紫挡在身后,手腕一翻宽宽的袖子里寒光一闪,一柄通体火红的短刀握在了手中。
耳听得“当当”数声清响,他已然挡开了刺到面前的几次剑影。明月手中长鞭回护又将剑圈逼退了数步。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都给老爷住手!”长街的尽头一队官役手执长矛,藤盾向街心奔来,当先一匹乌鬃白蹄的高大马儿,四蹄腾空。马上一人头带红纹巾,身穿青蓝淄衣捕头打扮,腰佩长刀,马鞭一挥将众人包围在了街心。
六名黑衣人剑势一缓,背靠背围成一圈,当先那人发出一声清啸,声音碧阔辽远直上云宵,紧接着黑影连闪,那几名黑衣人已经腾空而起像几只大鸟一样跃过众人头顶,转瞬隐没在街巷的拐角处。
“啊!鸟人……”叶紫听得马上的捕头老爷一声低呼,一下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嗯……大胆刁民,扰乱公共秩序,来人啊,把这几个聚众斗殴的家伙给老爷我锁回去。”那个捕头听到叶紫的笑声,脸上微微一红,板起脸指着黄衫人叫起来。
“喂!跑了的那几个才是坏人,你怎么不去抓他们?”叶紫从黄衫人身后探出头,向着那个捕头扮了鬼脸。
“小丫头,竟敢嘲笑老爷,好大的胆子。老爷我说锁哪个就锁哪个。”捕头嘴角微撇,指着叶紫一通大叫。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役晃动着手中的铁链向叶紫与黄衫人一步一步逼近。
“大胆!”明月一声低吒;手臂微抬将一面碧澄澄的方形玉佩擎在了掌中。玉佩工艺精巧之极,一面是九条缠绕在一起的蟠龙拱珠,和着日月星辰,另一面是以祥云为边,中间隽着几个棣书大字“如朕亲临”
“扑通”声响,那个原本还高高坐在马上自鸣得意的捕头大人已经翻滚落马,看着明月掌中的玉佩浑身颤抖,不及起身向前连爬了数步,口中结结巴巴的念叨:“四……燕王爷!”
“你……你是朱棣?”叶紫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枯涩,像是被剑气折断的片片落叶。
窗外丝丝细雨,簌簌打在院里的花叶上,成串的雨水汇成大颗大颗的水珠从叶片上滴落下来。慢慢的雨声越来越大,隐隐的有雷声由
远及近的滚来。昏暗的厢房内一灯如豆,叶紫睁着眼望着床顶的雪白帏幔发呆。
那个捕头的府第是一座里外三进的院落,白墙黛瓦明厅粉竹,中厅的花园内遍植广玉兰,馨香洁白的花朵繁茂如海。
朱棣临时征用了这座院落已经三天了,而叶紫作为唯一的客人被隆重邀请。其实她很想拒绝,但无奈银包已经在争乱中遗失,想想以后要露宿街头就不寒而战,只得放弃原则,巴巴的跟了来。
那个捕头当时战战兢兢地向着朱棣磕了几个很响很响的头,叶紫都怀疑他抬起头来会满脸鲜血,幸好只留了下一片于紫的血痕。并对天发誓对朱棣的身份严格保密,而且还以最快的速度腾空了他的家。每天屁颠颠地三请安,看着他那个摇头摆尾的样子估计对朱棣的敬仰之情真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你为什么是朱棣?”叶紫记得自己问出这句话时,他凤目轻扬一脸笑意。
“怎么,姑娘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吗?”他的属下看到他柔和的笑脸都是一惊。
“那倒不是!”从穿越以来一直听到他的名字,史书上对他的记载笔墨颇多,他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发展经济,提倡文教,在他的治理下天下大稔,国富民安;并曾开拓海外交流,弘扬国威,编撰《永乐大典》修建明长城,迁都北京……每一项都是明标青史的伟绩。
但他拥兵自重,处心积虑排除异已,发动“靖难之役”诛十族,瓜蔓抄,设立东厂弄得血流成河……件件又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真不知如何把史册上记载的那个最后登上权利顶峰的人与面前这个温言笑语的男人重叠,也许每个人都是两面的吧。
他此时虽然还是那个蜇伏燕京的四王爷,但是已然龙行虎步,威仪暗隐。
“唉!”叶紫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心里乱哄哄的理不出头绪。
突然窗外有人影一谅而过,叶紫一惊却不敢轻举妄动,微微屏住呼吸。夜深人静,私入民宅,非奸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