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原也是实话,方才一路上,灵犀一直念叨着,与她相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这样啰嗦。
石如玉脸色煞白煞白的,不知何时已躲到了石申背后。济度依旧抱着手臂,正经道:“天色已晚,还是各自回府罢。”
石申这才回过神儿来,连连道:“是,王爷说的是。”
灵犀看了眼躺着的玉枕,遂上前将其背着。明明很是瘦弱,然背着玉枕却很是轻松。除却韬塞,旁的人皆是惊讶不已。
“恪妃娘娘,这两日便由奴婢伺候您罢,玉枕姑娘伤得这样重,怕是不能伺候您了。”灵犀背着玉枕,走在韬塞身边,回头朝着琼羽道。
灵犀素来少出宫,多是在静妃身边儿伺候着的,此时能前来,必定是宫中发生了些什么。可想,必定与自己被刺杀有干系,因而当下便应允了。说来,灵犀留下来,也是防患于未然,生怕董鄂氏再派人追杀。
石申一路上表现得很异常,石如玉有些惊魂未定,瑟缩的走在石申后头,直至上了马车,这才镇定了些许。
济度和韬塞共乘一辆马车,韬塞陪着灵犀找了好些时辰,似乎很不满:“我说你找到了怎么也不支会一声。”
“那不是离得太远了么?”济度这里有找得很牵强。
“也不知是谁这样想置恪妃于死地!”济度眉间疑惑道。
韬塞在感情上呆傻,人却不呆傻,思衬片刻:“既灵犀知晓此事,想来是宫里头的事。”
“宫中的事与咱们无关,若非灵犀,我也不愿多管。”说完,韬塞又补了句。似乎在提醒济度莫要插手管宫里头的事。
这一夜,翊坤宫中也没个安宁的,孟古青一夜未眠。
翌日,将将从坤宁宫请安归来,便见韬塞的随从在翊坤宫附近等着,见着孟古青,先按着规矩行礼,才低声道:“主子让奴才来传个话,一切无碍,灵犀姑娘明日随恪妃娘娘回宫。”
孟古青这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灵犀明日便要回宫,皇帝当不会察觉道。只今儿个不踏足翊坤宫,一切皆可瞒。
匆匆一日便过,次日晌午,恪妃回宫。孟古青略施粉黛,绛点朱唇,着的福临最喜的红梅云缎衣袍,步出翊坤宫,踏上轿辇,吩咐道:“去乾清宫。”
因着昨日的事儿,皇帝还在气头上,吴良辅徐步入殿。躬身道:“皇上,静妃娘娘来了!”
福临原本就沉着个脸儿,听闻孟古青来了,更沉了些:“她来作甚,莫不是又来教训朕?还真真是皇额娘的好侄女。”
“不是,静妃娘娘说,那日都是她的错,是她多言了,未曾安守本分,还望您能宽恕。”吴良辅添油加醋的把孟古青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福临颇为惊讶,阴沉散去:“你说什么?静妃会认错?”福临简直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她那样倔强的性子,会认为自己错了?
吴良辅觑了福临一眼,见其脸色好了些,又继续道:“静妃娘娘还说……”
“静妃还说什么?”福临故漫不经心道。
第五章 帝妃弄权
吴良辅神色紧张,声音稍低:“静妃娘娘还说,皇上若是不见她,她就一直站着,直到皇上原谅她。”
“传她进来。”福临端着手中的奏折,听不出语气来。
吴良辅紧张的神情终于舒展,虽然听不出福临的意思,但似乎也不生气了,君心难侧,自然须得小心翼翼。
一会儿,吴良辅便引着孟古青走进内殿中,孟古青娉婷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福临头也不抬道:“起来罢。”
孟古青小心翼翼的起身,偷觑着面无表情的皇帝,一副乖巧的模样站在一旁,等着皇帝开口。
福临心不在焉的盯着奏折,脸上装的一派正经而又认真的神情。端着奏折良久,直到他已憋不下去的时候,才放下,抬眸看着女子,不冷不热:“怎么,皇额娘又让你来教训朕。”
闻言,殿中伺候着的吴良辅很自觉的退了出去。孟古青懦懦应道:“皇上说笑了,臣妾怎敢教训您。臣妾自知不会说话,请皇上恕罪。”
“恕罪?你何罪之有?”福临似乎有继续为难的意思。
孟古青来之前便已想好了对策,福临的脾性,她多少是摸得清一些,若是有心应付,倒也容易讨他欢心。故作得可怜巴巴:“皇上若是生气,便治罪臣妾,若是觉如此解气,臣妾毫无怨言。”
说着,又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这服软的模样,与往日大相径庭。
福临觉孟古青是变了性子了,变得不那样倔了,她这可怜巴巴的,让他不觉心软,瞥着女子道:“起来罢。”
孟古青丝毫未动,一双丹凤眼怯怯的看着他,这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福临略显无奈,从长几便起身,走到孟古青跟前,蹲身看着她。剑眉下,勾人的桃花眼蕴含戏谑:“怎的,你就这样喜欢跪,若是跪出了毛病。来年走不了路,可别怪我不带你去赏梅。”
听福临这语气,孟古青便知他已不生气,福临这人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这么些年吃的那些个瘪,多是在孟古青这里。
然只她撒娇嗲嗔得厉害,便能让皇帝心软。自然,要撇开他的江山说话,撇开侵犯龙威的事儿。
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皇帝,顿了须臾才问道:“皇上,是原谅臣妾了么?”
福临舒展笑意,将女子扶起:“你这性子,竟能认错,还真真是奇怪了!”
说着,已经拉着女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孟古青抬眸看着皇帝,噘嘴道:“臣妾其实,也不以为臣妾有错。只是怕皇上不肯见臣妾,见着臣妾又生气,才出此下策。”
“呃!你……”福临方才还奇怪,这下便不觉奇怪了,感情她说认错,全是诓他的,顿觉哭笑不得。
她总归是有法子见他,又有法子让他不生气。孟古青拽着皇帝袖子,嗓音柔婉:“皇上,臣妾那日所言,并非有人教唆,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也不知怎的,总觉是害怕!古往今来,后宫独宠的妃嫔哪个是有好下场。妹喜妲己之流便不说了,汉高祖刘邦的宠妃戚夫人,集万千宠爱于一生,最终却死得那样凄惨。汉宣帝独爱许皇后,许皇后却遭人谋害,再言唐太宗的杨贵妃……”
“我说过,我会保你周全。”孟古青话还未说完,便让福临打断,目光灼灼,很是认真道。
“可是皇上……”拿阿潋的话说,孟古青继续矫情着。虽是用来诓骗皇帝的,但孟古青却也是说了几句实话,独宠的,似乎从来没有好下场
有得必有失,在皇宫里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皇宫里的尔虞我诈,与前朝从来是不相上下,福临心中也是有数的,臂膀将女子环住,眼中无限神情,那眼睛里头,好像要掐出水来一般。很郑重其事的对她说:“博尔济吉特孟古青,你给我听好,有我爱新觉罗福临在一日,你便安稳一日。即便是往后我不在了,也定不会让人害你……”
孟古青闻言,忙捂住福临薄唇,娥眉紧锁:“皇上,您可是万岁爷,莫要胡言。”
皇帝失笑道:“不过是旁人阿谀奉承罢了,谁还能活到万岁,又不是龟鳖。”
“皇上莫要胡说便是,皇上若是没了,臣妾便随皇上一道去了,免得在这世间独活,也难受的很。”孟古青噘嘴看着皇帝,丝毫不考虑,这话就脱口而出。
福临眉头紧锁,打断道:“你瞧瞧你,还在说我呢!自己也胡言说了,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福临这番话,让孟古青想起多年前初入紫禁城之时,慈宁宫的老嬷嬷那一番谆谆教导,不禁笑道:“皇上还说臣妾啰嗦,皇上这话,听着真像慈宁宫里伺候的老嬷嬷。”
福临愣了片刻,忽扑向女子,便挠其痒痒,边道:“好啊,你敢取笑大清的皇帝,你可知所犯何罪,足以灭九族的!哪儿来的刁妇!胆子竟这样大。”
孟古青也不甘示弱,伸手朝着福临挠去,笑颜间伶牙俐齿:“皇上这话说得不对,若是灭九族,皇上也在其中。不过也好,如此旁人便不能与臣妾争了,皇上也只得臣妾这一个妃嫔,那就只能一门子心思的对着臣妾了。”
大约这是多年来,乾清宫中少有的轻松,若是可以,谁不愿一生一世相知相守,只是,紫禁城里容不得,皇室里,也容不得。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转眼间,便是五月。天气转暖,各宫也不如前些时日穿得那样厚了。
二月云贵平定,国库也支出三十万两银子,以其半赈济云贵贫民,一半作兵饷。因而各宫吃穿用度,俸银皆减半。
孟古青并不觉有何不妥,但旁人却不定了,譬如那拉氏,未出阁前乃娇生惯养。入宫后也得过皇帝恩宠,虽陷害孟古青不成,但仰仗着皇后,也没吃太多苦。闻言俸银减半,当下便与皇后诉苦了。自然,这般的不止她一人,抱怨得最为厉害的,倒是那出身卑微,自小在旁人府上做丫鬟的钮祜禄氏。
入宫以来惯了奢侈的日子,如此拮据,便哭天喊地的,同董鄂云婉抱怨起来。
后宫有那么一两个不安分的,整个后宫便不得安宁。穆克图氏,杨绾离之流嘴上虽是不说,心里却还是有所不满。
穹空晴好,万里无云的,碧蓝的一片,让人瞧去心情格外舒坦,然孟古青却不大舒坦。
每每请早安之时,坤宁宫外总是黑压压的一片,各宫妃嫔,再娇气的带上几名丫鬟婆子的,可谓是门庭若市。
“静妃娘娘万福金安。”位分低下的妃嫔,见着位分高的总是要毕恭毕敬的屈膝请安的。
只是,孟古青瞧来,这钮祜禄氏倒不像是来请安的,眼中怨气重重。还没等孟古青说什么,便起身来,笑得几分讥讽:“妾身闻言静妃娘娘往日素喜金造的碗筷,如今后宫俸银减半,娘娘可还习惯?”
孟古青一派和善,似乎并不生气,倒是风趣道:“倒真有些不习惯,钮祜禄贵人若是有心赠本宫金碗金筷的,本宫甚是感激。”
若是没有董鄂云婉在后指使,钮祜禄氏万万没有胆子敢这样与自己说话的。位分为妃,孟古青也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谁年少时没有糊涂账的,旁人若是要说,便说去,若是连这点度量也没有,在这后宫里头是难以生存的。虽不能太过计较,但也不能失了威严。
钮祜禄氏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