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轿辇,太后一脸忧色,朝着跟在一旁的苏麻喇姑道:“苏麻喇姑啊,你说,这福临是当真转了性子,还是……”
夜色朦胧中,苏麻喇姑提着灯笼,安慰道:“太后娘娘莫要担忧了,皇上和静妃娘娘到底是结发夫妻,自然不会薄待了她的。”
闻言,太后神色忧忧,叹了口气道:“哀家也希望是如此,静儿是哀家的亲侄女,她父王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哀家,她若当真是有个万一,哀家要如何与哥哥交代。”
“太后娘娘,莫要太担忧了,您瞧皇上那般紧张,自然心中有静妃娘娘的。”苏麻喇姑的声音温和,同她说话,格外的舒服。
太后轻捏着指间护甲,叹息道:“当年宸妃的下场你也是瞧见的,先帝对她的宠爱,却是她的催命符。哀家只怕福临如今的对静儿的宠爱,会让她走向绝路。静儿对福临的心,哀家不是不知晓,为了福临,她甚至与哀家起了隔阂。可她到底是哀家的侄女,哀家答应了她父王好好照顾她,便会好好照顾着她。如今福临为她做得那般过,只怕已引起后宫妒恨了,”那些个不安分的人,矛头皆指向了她。也不知福临是不是真心,若非真心……如此,恐是为了董鄂氏的缘故,哎!静儿若是知晓了……
言语间,已然到了慈宁宫,太后缓缓下轿,苏麻喇姑赶紧上前扶着,宽慰道:“太后娘娘就莫要担忧了,您不是将那乌兰放了出去么?皇上若当真是故意如此,引得旁人注意的,那也会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的。”
慈宁宫此刻是灯火通明,照得一片亮堂,太后神色微凝道:“静儿若是能明白也好,若她当真如宝音所言,早有异心,那可如何是好。”
苏麻喇姑轻拍了拍太后,温言道:“莫要担忧了,先用晚膳罢,方才匆匆的便去了乾清宫,您连晚膳也未来得及用,坏了身子可不好。”
不等太后开口,苏麻喇姑便朝外道:“传膳。”太后脸上稍稍有了些笑容,无奈看着苏麻喇姑道:“你呀。”
艳阳高照,天空一片晴好,不冷不热的。七日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样匆匆便过了。
翊坤宫中,榻上女子微微睁开双眼,有些疑惑的望着周围。彭,珠玑手中的药碗生生的便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珠玑眼眶一红,便哭道:“主子,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芳尘和雁歌听见了声响,急忙朝里头来,慌忙道:“来人啊,快,快去熬些粥来。”
然有急忙朝着榻上女子去,孟古青依旧是茫然的,疑惑的看着三人道:“你们这是怎的了。”
雁歌两眼一热,眼泪瞬时便掉了下来,道:“主子,您那日遭齐佳氏绑架,刺伤了,已经躺了十日了,奴婢真是怕您醒不来了。”
“胡说什么呢!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别胡说。”到底芳尘是在宫中待得最久的,同雁歌珠玑相比,也冷静了许多。
孟古青将将醒来,自昏迷以来,便没有进过食,此刻甚是孱弱得很,唇色发白道:“我昏迷了十日?皇上……放走了齐佳明珠?”
寝殿中弥漫着浓浓药味儿,熏得让人难受,芳尘眼中微微含泪,看着孟古青道:“齐佳明珠死了,皇上下令言她是病故的,不许旁人再多言。”瞧着孟古青将将醒来,便还挂心此事,芳尘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芳尘不敢同孟古青说,皇上自打那日将她送回翊坤宫之后,便再没来过,果然,也就是做给旁人看的罢了,久了便装不下去了。十日以来,不管不顾,这便是他的态度。闻言,昨日还嚷着要封那承乾宫的贤妃为皇贵妃。若非太后阻拦,他便是要让贤妃当皇后了。
如今也就等着贤妃得子,如此便能顺理成章的封其为皇贵妃。这些个话,芳尘自不敢同孟古青言,如今她身子正是虚弱的很,只怕是受不得刺激。
四下望了望那,孟古青眉间略显失望,然却还是开口道:“皇上……来过么?”
“娘娘那日受伤之时,皇上紧张得不得了,可后来,后来……”珠玑素来是心直口快,藏不住话的。但此刻话还未落,便让雁歌生生的瞪了回去。
榻上女子娥眉凄然,孱弱苦笑道:“你们不必瞒着本宫,皇上……皇上,是不是不曾来看过本宫。”
闻言,一旁侯着的三人皆是不言,他这般的忽冷忽热,她早便习惯了。用得着之时,便千般万般宠爱,用不着便连瞧也不愿瞧一眼。
微微闭眼,淡淡道:“本宫有些累,想歇着,你们先出去罢。”
“可是您才刚刚醒来,这……”芳尘见自己主子如此,甚是担心得很。
孟古青脸色苍白,似是叹息道:“出去罢,我只是想静静。”
乾清宫中,福临那一双桃花眼几乎要掉了泪道:“静妃醒了!太好了!”紧张多日,他终于是松了口气。
瞧着皇帝这般,吴良辅实在是不明白皇帝在想什么,明明是比谁都担心静妃,却对其不闻不理的。身为皇帝,不知怎的就这样别扭,吴良辅在心中暗自腹诽着。
“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福临忽冷幽幽的问道,吓的吴良辅微微一颤。
正了正色,躬身道:“太后听闻静妃娘娘醒来,匆匆便赶去了翊坤宫。”
福临似有所思,沉沉道:“摆驾翊坤宫。”
“皇上驾到。”随着吴良辅一嗓子,殿中一干人皆跪了一地,福临只淡淡一声免礼,便慌忙朝着内殿去。
福临急急踏入内殿,只见太后坐于榻前,老泪纵横道:“静儿啊,你可算是醒了,这些时日可真真是吓坏哀家了,你若是有个万一,哀家可怎么向你父王交代。”
榻上女子甚是孱弱,半响之后才开口道:“姑姑不必担忧了,静儿这不是醒了么?”
姑侄二人瞧着甚是温情,让福临心中奇怪,他这额娘究竟是怀了怎样的心思。
“儿臣叩见皇额娘。”福临这声皇额娘,瞬时打破殿内温情的气氛。
太后脸色不大好的看向福临,沉沉道:“免礼罢。”
见了福临,孟古青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挣扎着欲起身行礼。福临见状,赶忙将其制止道:“身子都成这般了,还行什么礼,快些躺下。”
瞧见女子眼中的凄凉,福临竟觉得心中生疼,这大约就是他不愿来见她的缘故罢。到底,她是他皇额娘的亲侄女,她……更是多尔衮的干女儿。
微微躺下,孟古青只当什么也不知晓,如素日里那般问道:“皇上朝政繁忙,臣妾不过是小伤罢了,皇上不必费心的。”声音凉凉的,让人听去自觉生疼得很。
她如此说,却让他觉更是疼,如今他是怎么了,连他自己也有些捉摸不透。太后见状,只轻抚了抚孟古青额头,便转身离去。
然孟古青却忍着痛翻身,背对着福临,殿中气氛瞬时冰冷,二人一句话也不说。
“什么!那个贱人竟然醒了!”许是陈福晋声音太大,惹得旁的太监朝她望了望,卷画蹙眉道:“小主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只怕又要多事了。”
陈福晋凤眸轻瞥,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悠悠然道:“多事?这些年说的也不少,也没见出什么事啊,那样也没死,还真真是命硬。”
“小主。”卷画实在是无奈的很,摊上这样的主子,她真真是日日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日便遭其连累,无辜便丢了性命。
闻言孟古青醒来,为表关怀,各宫皆匆匆赶了来,只因皇帝在里头,一干妃嫔只得在正殿中落座。
宝音是最后到的,蟒缎加身,悠悠走进殿中。众妃嫔即刻跪地行礼道:“臣妾/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宝音神情严肃,似乎有些沉重道:“都免礼罢。”
翊坤宫原是前不久才修缮过的,正殿中,一抬头便瞧见彩绘四凤,活灵活现,似是象征着此处主人乃是真凤。
表面皆是因着关怀孟古青而来的,私心里却多是为了挑事,莫不然便是来探个虚实罢了,深宫中为了能活命,自然是要注意一草一木,旁人的一举一动的。
整个殿中,恐怕只琼羽和清霜是真心来探望,说来,孟古青昏迷的这些时日,她们是日日皆来,甚是忧心的很。今日闻得孟古青醒了来,便急急赶来,硬要瞧到了孟古青这才安心。
董鄂云婉神色颇为纠结,她素来是心软之人,见不得旁人遭罪,博果儿之死已让她心中愧愧不已。她一边担心着孟古青会丢了性命,却又私心了希望她丢了性命,如此,便无人再与她争夺福临的心了。柔眸朝寝殿的方向望了望,目光颇为奇怪。
寝殿中,福临只静坐着,孟古青不言语,他也不言语。
然正殿中却是吵闹的很,挑事之人,这回子便开始了。
最先开口的自然娜仁,微带凌厉的眉目似笑非笑的瞥着董鄂云婉,不冷不热道:“真是奇怪了,明明遭人害了,却还要装的无比宽厚,这回子跑来,也不知是怀了什么心思。”
闻言,董鄂云婉并说话,只低眸轻抿茶盏,然眼中却隐隐心虚,她表现得有那般明显么?就连淑惠妃也发觉了。微微偷睨娜仁,董鄂云婉忽觉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了。
再次望了望寝殿,她忽觉自己有些变了,方才有一瞬,她竟想着掺了鸩毒在静妃的药碗中,想着如此便要了她性命。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真情假意,原是装不来的,又何故要装的宽厚善良呢。”乌兰此话让人觉没头没脑的,众人却也都明白其用意。
目光皆不自觉的锁在董鄂云婉身上。
若是平日里,宝音定然怒色打断,接着便将一干妃嫔谆谆教诲一番。然此刻她却是心平气和的坐于主座上,冷眼看着这些个女人争来斗去。
如今宫中妃嫔已然是各成一派,虽乌兰是趋附于她,不过宝音心中明白,趋附终究是趋附罢了,这后宫中也就是如此,谈不得什么真正的感情。
清霜素来纯良,心中不悦也就说了出来,杏眼怒瞪道:“你们若是当真是来关怀静儿姐姐的,就安静些,姐姐将将醒来,听不得吵。你们若是喜欢吵,便去别处吵。皇额娘说了,静儿姐姐须得静养。”
清霜心中清楚,这些个人是故意来翊坤宫找事的,此刻便这般,若是待会儿皇上离开了,她们还不知要如何为难于静儿姐姐呢!她不大会说话,只得用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