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有点兴致盎然:‘真要有爱情之神的话,我也想见见
她!’
小郭纵笑了起来:‘看那人的样子,像是会对你倾诉他的故
事。你听了他的故事之后,大可和他一起合作,去寻找爱神!’
小郭在这样说了之后,忍不住纵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原
振侠却并不觉得甚么好笑,相反地,他的心情还相当苦涩!
在小郭的笑声中,原振侠告辞离去,驾车回家。车子才转过
了街角,就看到一辆黑色大房车,追了上来。原振侠吸了一口气
,心中首先所想到的是:黄绢!
但他随即发现不是黄绢──大房车由穿制服的司机驾驶,车
后座,正焦切地向他在挥手的,就是要小郭替他找寻爱神的,那
个叫张守强的人。
原振侠看到他在叫著,按下了车窗,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原医生,我可以和你谈一谈?’
原振侠本来准备拒绝的,可是他的心中,又有著几分对爱神
的憧憬──那是由于他自己在情感上的纠缠,而产生的一种愿望
。虽然他并不真正以为有一个神是专司爱情的,更不认为这样的
一个爱神是真实的存在,但是总有点好奇。所以,他点了点头。
那人──张守强现出了极高兴的神情来:‘请到舍下来谈一
谈好吗?’
原振侠又点头答应。那人向司机吩咐了几句,原振侠尾随著
他的车,驶到了一个高级住宅区,进入了一座新建造的、设备十
分豪华的大厦的顶楼。那幢大厦极高,耸立在半山上,可以远眺
这个城市的全景。
当原振侠在阳台上坐下来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时分。居高
临下看出去,景色极美,远近的灯光,交织成一片梦幻一样的境
界。
原振侠在才一走进这个装饰豪华的居住单位之际,就发现几
乎一切全是新的。而且,装饰根本没有甚么性格,一切应有尽有
,只是一个室内设计师不经心的工作结果。
这说明这个单位的主人,自己并没有甚么主意。而且,更可
能是一个暴发户,只知道如何花钱,而不懂得甚么叫作品味。
原振侠这时,又多了几分好奇──这个张守强,究竟是甚么
样的人呢?
张守强十分客气,吩咐两个女佣,取出了酒和下酒的食物来
。就在阳台上,和原振侠对坐了下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想不到能和原医生交谈,真是‥‥‥太高兴了,再也想不到‥‥
‥’
原振侠呷著酒:‘别说客套话了。你对郭先生说,有一个相
当长的故事,请开始说吧!’
张守强搓著手,在开始的时候,像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但
是在一开始之后,却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张守强说的故事,自然就是一开始就叙述的,山虎上校和他
的部下,利用了那艘旧炮艇当海盗,而一个叫林文义的人,身不
由己,成了海盗一份子的故事。
张守强不像是受过甚么高深的教育,可是他有著叙述故事的
本领。所以说得十分动听,而且把一切细节,说得十分详尽。
当原振侠听到了山虎上校第一次出动行劫的经过之后,不禁
瞠目结舌,被张守强叙述中的残忍、丑恶、悲惨、痛苦,震慑得
讲不出话来。
他喝了几口酒,才道:‘在海上,谁有强势的武力,就等于
在原始森林之中,拥有利爪利齿一样。’
张守强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可不是!难民至多是机动木
船,间中也有一些难民,是有一些武器的,可是比较起来,算是
甚么?一有反抗,只是造成更大的残杀!’
原振侠吸了口气,望著屋中豪华的陈设,突然皱起眉。
在那一刹间,原振侠想到的是,张守强所拥有的财富,看来
不在少数,而他又不像是一个富人,他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呢
?
张守强十分机灵,善观脸色,一看到原振侠的神情,就知道
他想到了甚么,忙道:‘原医生,请听我说下去,我只不过说了
一个开始!’
原振侠缓缓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说下去。一面,他在
想:海盗生涯,怎么会和爱情之神,扯上关系的呢?
第一次海上的劫掠,自然收获极丰,不但得到了意料之外多
的财宝,而且还有七个年轻美丽的女人──这些女人在炮艇上如
何被恣意蹂躏的经过,自然不必多加描述了。女人落在像山虎上
校,和他的部下那样凶神恶煞的人手中,还会有甚么好遭遇的?
三天之后,当林文义送食物去给那些女人的时候,看到她们
全都赤裸著身子,缩成一团。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著无数的青
紫肿块,每个人的神情,都是一种可怕的麻木。
她们的眼睛,看来不像是人的眼睛,而只像是两个无底的深
洞。在那种‘深洞’之中,甚至已没有悲哀和痛苦──她们的遭
遇,已经超越了悲哀和痛苦的界限,而成了一种难以探测的深渊
。
林文义连向她们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那时,他真不明白
,人为甚么一定要活著?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要活著?
那几个女人,会不会在心中,羡慕那早几天被一鎗打死的那
个‘阿珍’呢?还是她们的心中正庆幸,在经历了这样的劫难之
后,她们还活著!
林文义自己活著,也一样是受屈辱而麻木的,所以他根本无
法深一层去想这些问题。
然后,是第二次的劫掠来到了。
第二次劫掠和第一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有人被杀,财
物堆积,年轻而姣好的女人被驱上炮艇。上次在炮艇上,饱受摧
残的女人,被赶下木船去,去继续她们不可测的命运。她们或许
会遇上第二批海盗,或许会遇上风浪,或许会漂流到陌生的土地
──全然是不可测的、无底深渊一样的悲哀。
接下来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全是一样的,山虎
上校的估计正确,逃难的人越来越多!
林文义也越来越是麻木。每一次,山虎上校都会扔一块金子
给他,有时大,有时小,大约几个月之后,他也有了沉甸甸的一
袋。有时他想,山虎上校掠夺所得的财物,不知有多少?那实在
足以令他成为钜富了,他为甚么还不歇手?
山虎上校自然不会歇手的。当初,他准备了一只相当大的箱
子,暗中许愿:装满这一箱子就够了。可是现在,他足足已有了
三大箱黄金钞票和珠宝,他反倒一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一来,钱财是不会嫌多的,二来,几个月下来,他发现海上
掠夺生涯,带给他无上的乐趣──看无助的、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的人,在茫茫大海之上,匍匐在他脚下颤栗求饶,他是他们的命
运的主宰,那简直是令人兴奋发狂的一种经验。
他甚至自己对自己说:这种心理,这种行为,全是正常的。
他所做的事,全是人类历史上,许多优秀的、伟大的人做过的事
。只不过他进行的规模比较小,方法比较赤裸和直接,而那些历
史上的‘伟人’,却通过种种理论深入,公然地在做著同样的事
!
是的,他杀人!他几个月来,杀了不超过一百个人,那算得
了甚么?历史上再微不足道的一场战争,死的人也不会少过一百
个!
有一次,他指著林文义大声呼喝:‘你是华人,中国号称文
明古国,你可知道历史上,单是活埋超过一万个战俘的事件,就
有许多宗?告诉你,这世界上,强者生存,弱者灭亡!’
在山虎上校的咆哮声中,林文义连大气也不敢出。
每一次,有新的一批女人在炮艇上遭到蹂躏时,林文义总躲
在他的那个小空间中,双手紧捏著耳朵,不去听那种尖厉的惨叫
声。他也曾不止一次,为自己的卑劣而感到内心愧疚,可是,他
又有甚么办法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虎上校和他的部下,对于顺顺当当的劫
掠生涯,简直心满意足。他们有速度高的炮艇,有许多武器,对
遇到的一切,要甚么有甚么,这可能是他们每个人,一生之中最
心满意足的日子了!
林文义浑浑噩噩地过著日子,一直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和别的日子没有甚么分别,只是天气特别晴朗,天
上一丝云也没有。阳光强烈,使人不但不能对天逼视,也无法对
著海面逼视。因为海面上阳光的反射,也十分强烈,阳光与波浪
的闪耀相映,使眼睛很难接受。
精力过人的山虎上校,林文义记得凌晨时分,他还在大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