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其实可以把内帑太监的供词拿出来,但却不愿意这样做,毕竟内帑太监已经被处决,等下有人反驳说自己伪造证据,那何必多此一举,况且证据根本不须再另外收集,摆在案前的预算就是最好的证据。
“黄锦,你可知道一石米要多少银子?”张信饶有兴趣的问道,虽然说明朝国力逐渐衰落不假,却还没有达到败落的时候,虽然地方上也有水灾旱灾,乱民扰动之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大部分地区还属于歌舞升平地太平之世,物价还算平稳。
“奴婢不知,请张侍读赐教。”黄锦有些尴尬道,在王府地时候时常不出门,而且又不用负责采购,黄锦当然不清楚地方的物价情况。
“米价也是因地制宜,不可一概而论,拿湖广来说,因为是鱼米之乡。如果百姓收成好地话,每石米可以卖一两四银子,若是今年欠收,卖到一两六七也是正常之事,若是在边境,因为缺少耕田,所以米价上涨,三四两银子一石米也不奇怪。”张信微笑说道,让旁边的太监疑惑不解起来。怎么说起这些事情来,底下还有案子等着处理呢,却没有留意听到张信之言后,某些人的脸色慢慢地变白起来。
“张侍读知道的真多。”黄锦适当的承受道。没有办法,这是习惯成自然,
“黄锦,京城乃是繁华之地,米价又是几何?”张信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却盯住底下的某人,“还有肉食、蔬菜、木料、薪炭、黄蜡、白蜡。沉香、……,这些宫内日常御用之物,其价又是几何?”
黄锦知道这些问题并不须要自己回答,也识趣的闭口不言,与张信一样,瞧着底下负责采购皇宫御用之物的太监们。
其实皇宫并不与人们想象中的一样,什么物品都是由专人进贡的,毕竟像食物之类地东西,虽然京城郊外也有专门的菜园。但是这并不能满足皇宫内数万人的日常生活之需求,所以不得不在民间采购。
“仓米虽然有些粗糙,但京城普通百姓也愿意出一两四银子购买,而京城官员的俸米白粮,若是对外出售地话也不过二三两银子。”张信微笑继续说道:“宫中御用之米,质量要比白粮稍好。你认为一石须要多少银子。”
京官领到的俸禄经常是加工好的大米,就是叫做白粮,仓米就是存放在仓库里的米,质量虽然不怎么好,但价格相对便宜,适合运往各地赈灾用,反正真正用到仓米救命时,谁还管什么口感味道啊。
“怎么说也要四五两银子吧。”虽然张信这话没有明确问谁,但黄锦还是回答说道。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黄锦。你也太没有见识了。”张信使劲摇头叹气道:“贡米乃是天子御用之物,若只是四五两银子岂不是在污辱皇上吗?怎么说也要十五二十两银子吧。”
“张侍读言之有理。奴婢受教了。”黄锦微笑行礼道。
这时候旁边的太监侍卫已经明白怎么回事,而负责采购的太监额头直冒汗,双腿不停的在抖动,低头垂首不敢看向众人。
“尚膳监预算,上个月贡米……、蔬菜……、肉食……。”张信平淡地念道:……,下个月合计须要一万二千一百二十七两四钱,数目很精确啊。”
“内宫监……、御用监……。”
张信兴致勃勃的把这些监局库的预算朗声诵读出来,声音像是锤子一样敲在这些主事太监们的心里,再也不能保持冷静,虽然天气转凉,但他们却感到浑身燥热。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张信冷冷的看着这些快要瘫软在地上的太监们,给过他们机会,但是他们却没有珍惜,也不能怨别人。
“大人,这些事情奴婢并不知情,都是奴婢手下奸猾之徒欺瞒奴婢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监们都清楚,如果没有证据,张信不可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况且这种事情也不经查,一查马上就可以了解得清楚明白,纷纷跪下哀求起来,有人甚至把罪责推到手下身上,希望可以减轻身上的罪责。
不过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主事太监的同意,手下太监谁敢这样做,难道他就不害怕上司的责罚,张信摇头,没有理会太监们地痛哭流涕。
“把他们都带下去严加审讯,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招供之后让他们画押签字,我还要向皇上汇报事情经过呢。”张信吩咐道,心中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以为能有几个宁死不招的硬骨头,可以显露一下自己的刑讯手段呢。
事情证明张信的猜测没有错,在铁证面前,根本不用侍卫用刑,这些主事太监纷纷道出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实,有人是高价收购物品,然后再从中获取折扣,有人直接是强行以低价购买,再虚报价格,有人是以皇宫的名义直接明抢,然后把内帑拨下来地钱中饱私囊。
贪污的手段虽然多。但是也没有出奇之处,与后世地众多花样没得比,张信看着太监们供词,不断的摇头,参与其中的同谋人员不在少数,看来又有一批人要遭殃了,怎么就没有一个太监有勇气把事情全部抗起来,总是喜欢把其他人也牵扯出来呢。
“来人,把这些人都带过来。与他们对质。”张信无聊挥手道:“记住,要注意是否有人是被冤枉的。”张信也知道,无论这份名单的人是否被冤枉,以后他们肯定不可能再得到皇帝的信任。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宫中的太监经过恐慌之后,马上变得平静起来,所以才说宫廷里地太监侍女才是容易适应变动之人,有些人心里还在窃喜,因为经过张信这么一动,宫中首领太监地位子又空出数十个来,对权势有所迷恋地太监们开始暗暗动起脑筋来。想着在接下来地几天里,捉住一切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示忠诚,希望得到皇帝的赏识来,以后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自然会有专人来决定这些人地命运,太监犯法,照例由司法机构逮问治罪。或下刑部狱,或下都察院狱,或下锦衣卫狱,并由法司议罪,这些都不在张信的负责范围之内,张信也无权过问这些人的下场。
乾清宫
“将一干人等交由刑部处理。”看完这些太监们的认罪宗卷后。朱厚冷冷说道,决定着这些人以后的悲惨命运,谁都知道朝官恨太监入骨,现在接到这样的差事,肯定是从严从重论刑。
“皇上,经过此事之后,想必宫中内侍以后会收敛许多,每个月也为宫中节省三五万两银子的开支。”并不是每个监局地太监部门都与尚膳监一样预算过万两,其他部门最多也就敢报三四千两而已。加上每个月内帑都有金花银进库。所以皇帝才不会这么轻易察觉自己内帑的银子减少。
当然也这样的事情肯定会有人知道的,只不过以前由于太监的权势过大。或者不敢上报或被太监隐瞒起来,或者皇帝本人知道有这事,但是默许太监这样做,种种原因之下,才会导致宫中太监贪污受贿的情况发生。
还有就是宫外官员为了知道皇帝的情况,或者出于私利想求太监帮忙,自然会贿赂宫里的太监,久而久之太监们也习惯成自然,没有好处反而借故刁难官员,这样的风气慢慢地漫延起来。
接触朝政久了,朱厚也明白三五万两银子对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到每年被太监贪污数十万两银子,朱厚心中的火气也涌上来,觉得对这些人的处置太过轻了,继续吩咐黄锦道:“让刑部加以严惩。”
“遵旨。”黄锦领旨出去,只留下朱厚与张信两人在殿内商议起其他事情来。
“张侍读,杨首辅上疏说,京城内各监局司的匠役人数众多,每月耗费米粮无数,请予以遣散,让其归家还乡。”朱厚和声询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这事情根源还是出在正德皇帝身上,刘瑾、钱宁、江彬这些人为了讨好生**玩的正德皇帝,建议正德皇帝建造豹房,因为觉得京城工匠人数不足,建筑豹房的地进度太慢,所以特意从各地征集匠役汇集京城。
可能是由于豹房的工程规划太过宏伟,直到正德皇帝驾崩为止还没有完成任务,待朱厚即位之后,虽然把豹房工程停止,但是匠役们还滞留在京城里。
“杨首辅此举,利国利民,臣也赞成。”虽然朝廷大臣可能存在某些缺点,但是不可否认他们还是实干家心存百姓,不像明朝后期的腐儒,只会空谈堂争,根本不懂做实事,每天只顾争名夺利,期望打击政敌,根本不顾民间疾苦。
“朕已经交由廷议,想必朝中的大臣也会同意吧。”朱厚脸色似乎有些差。
“皇上若是有为难之处,不如说与臣知道,臣愿为皇上分忧。”看朱厚心不在焉的模样,谈起国家大事都心神恍惚。张信知道朱厚肯定有心事。
“这是礼部尚书毛澄的奏折,你看看。”朱厚面无表情的把奏折递给张信,但眼睛里却透出茫然以及愤怒之色。
“臣等会议者再,请改称兴献王为叔父者,明大统之尊无二也。然加皇字于叔父之上,则凡为陛下伯、叔诸父皆莫能与之齐矣。加大字于王之上,则天下诸王皆莫得而并之矣。兴献王称号既定,则王妃称号亦随之,天下王妃亦无以同其尊矣。
况陛下养以天下。所以乐其心,不违其志,岂一家一国之养可同日语哉。此孔子所谓事之以礼者。其他推尊之说,称亲之议。似为非礼。推尊之非,莫详于魏明帝之诏。称亲之非,莫详于宋程颐之议。至当之礼,要不出于此。”
张信阅读完之后马上明白这还是关于兴王夫妇地尊号问题,朱厚上次不同意朝臣的意思,命令他们再议,没有想到他们还是坚持已见。非要朱厚继嗣为孝宗之子,以汉定陶王和宋濮议为前例,不能过分追崇所生父母。
群臣地意思非常明确,汉朝地定陶王与宋朝的英宗也是从旁系继任大统,但是两人一样尊崇上任皇帝为父,希望朱厚也与两人一样。
“难道朕真地要更易父母吗?”朱厚黯然说道,明朝的皇帝看起来似乎非常专制,其实不然,因为他们还要受到传统礼教的约束。因为礼是治国的根本,如果连皇帝都不遵从礼地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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