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你有听说过这事吗?”张信轻声问道,双手却紧紧的攥住椅子地扶把,看方木的模样似乎没有在撒谎。
“从未耳闻。”王杰摇头说道。
“方木,你似乎明白这是为什么?”见到方木欲言又止,张信和声说道:“江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人来告诉我,这说明是有人存心不想让我知道。”
“大人你知道常州府城差役为何将百姓拒之城外吗?其实不只是常州府而已,只要是没有经历灾劫地府县城池,见到流民百姓之后,都是不许他们进城地。”方木悲愤说道。
“就算是见死不救,也不必如此绝情吧。”麦福叫道,常州府的做法还可以理解,那是害怕万千灾民进城之后惹出什么端来,可是其他县城收留几个灾民。应该没有这个顾虑啊。
“那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打算让我们死地。只要我们全部死了,那天下就太平了。”方木悲怆笑道:“有些人也不用背负责任。灾难过后还能继续安稳当自己的官老爷。”
没有等张信提问,方木就继续说道:“大人是想说,这样的大事是掩藏不住的,是吧,确实也是如此,事情早晚是要报给朝廷知道的,不过却不是现在,只要能多拖延那么十天半个月,灾民们也死得差不多了,那时现上报朝廷,朝廷商议之后决定发粮赈灾,也要那么十天半个月,在这段时候里,活下来的灾民应该也没剩几个了。”
“这时候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粮应该到了,到时候将仓库里的陈年霉米发给灾民,应付一下,再禀报朝廷已经按吩咐救济灾民了,然后再附上奏折,说明灾难之初,官衙怎么样开仓放粮,用么多少粮银布匹,救了多少灾民,现在又能用了多少朝廷的赈灾银粮。”方木怆然笑道:“这些表面文章小民当初不知道写过多少次了,没有想到最后却也遭此待遇,真是天理循环,屡报不爽啊。”
“那朝廷拨下来地赈灾自然不能吃独食,从中出力甚多者,自然少不了他的那份。”张信冷然说道。
“见者有份是规矩。”方木嘲弄说道,脸上充满悲伤。
“王杰,带他们出去好生安置。”张信眼珠流动,谁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了方木的话,片刻之后淡然挥手说道。
“小民告退。”方木行礼说道,坦然地带着孙子随着王杰离开船舱。
“麦福,你认为他说的是真是假。”张信偏头问道。
“奴婢也不知,不过看模样似乎不假。”麦福迅速在心中计算起来,片刻之后轻声说道:“他的悲伤绝望一般人可装不出来。”
麦福是做戏的大行家,自然十分容易看出一个人喜怒哀乐是真心假意,虽然肯定方木所言不假,可是他也没有说得太绝对。
“是真是假,去打探一下就清楚了。”张信说道,随后轻轻的靠在椅子上叹气起来,人吃人,那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啊,这样的人间地狱离张信太过遥远了,毕竟他虽然知道大明的百姓生活贫苦。可是所接触的都是一片繁荣安详地情景,突然听闻这样的事情,张信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反应,悲伤?愤怒?还是庆幸?
“卑职马上去查。”走回来复命的王杰听到张信此话,立即拱手说道。
“你准备怎么查?”张信问道。
“如果情况真如方木所说一样,那杭州城中地锦衣卫官署应该不可靠了。卑职准备让随行的锦衣卫乔装打扮后,悄悄的前去探查。”王杰眼睛露出一道精光。“你这样想是对的,可是考虑的还不够周详。”张信摇头说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众人地注视下,就算怎么乔装掩饰,只要从驿站出去,他们自然知晓,而且刚才接方木上船的情景,恐怕也已经落入有心人眼中,他们自然有所防备。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待会应该有人过来找我聊天套话了。”
“那如何是好。”不能动用自己的人马,也不能向当地锦衣卫求助。王杰也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联系杭州的东厂秘卫,让他们尽快核实此事的真假。”张信轻声说道,王杰应声点头,却没有动作,而麦福似乎没有听到两人对话一样,还在那里闭目养神。
“回驿站吧。”张信说道。
“大人,任知府求见。”张信一行人回到客栈还没有多久,一个驿站仆役就来汇报道。
“请他进来。”张信挥手吩咐说道,直到任乐安满面笑容的走进客厅。张信也没有起身相迎,而是继续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里的物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光闻这香气就知道这茶叶不凡。”任乐安也没有在意,上前几步后大加赞赏起来。
“任知府请坐。”张信微笑道,从容引手让任乐安坐下,随后亲手为他倒上一杯清茶。
“好香地茶啊,似乎是苏州地吓煞人香。”任乐安点头表示谢意,微微抿了一口滚烫的热茶后,立即脱口而出说道。
“任知府不愧是品茶高手。这吓煞人香是汪阳前几日送来地,我都没有尝过几回,没有想到任知府居然这么熟悉。”张信轻轻笑道。
“吓煞人香虽然产自苏州,可也是江南名茶,下官怎能不知。”任乐安微笑说道。
张信微微一笑,也没有接下话茬,悠闲的喝了口茶后,居然露出一丝愁苦之色,而且还轻轻叹气起来。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些愁眉不展啊。”任乐安奇怪说道。
“刚才到城外船上清查绸缎之时。忽然见到岸上有一老一少在哭泣,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让人给他们送去些食物。”张信悲天悯人的叹息起来。
“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啊。”任乐安赞叹起来,随后说道:“江南虽然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可是不事耕作,好吃懒做之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平时不努力劳作,却经常在外面苦诉自己有多么的可怜悲惨,其实就是在骗取他人的同情,好施舍他们钱银。”
“任知府何必欺我。”张信摇头说道,别有用意的看了任乐安一眼。
“下官怎敢欺骗大人,……。”任乐安连忙说道,而张信似乎没有心情听他的解释,挥手打断说道:“任知府,我并非是不谙世事之人,也知道江南虽是天堂之地,可是由于天灾**而无家可归衣不蔽体的大有人在,对我就不用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了,这种事情历朝历代屡见不鲜,有什么好掩饰的,在京城之中这样地人也不在少数,皇上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知道这事怪不到地方官员身上。”
“大人心里明白就好。”任乐安讪讪笑道,不过悬挂的心立即放下一大半,可是还有一点疑虑。
“没有想到松江府又海波不平了,还好海边没有多少人居住,不然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丧生大海风浪之下。”张信哀叹起来,随后说道:“任知府,既然海边如此危险,为何不将那里的百姓迁进内陆之中啊。”
正文1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惊怒
任乐安一听,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马上打消了,事情果然没有猜想的那么严重,都说不会这么巧,偏偏让张信遇到从那个地方来的灾民,对于张信知道松江府遭灾的事情,任乐安并不担心,反正只要是沿海的省府县衙,每年不知道遇到多少次风浪侵袭,这种事情朝廷早已经知晓,上不上报也无所谓了。
“大人,话虽然是如此说,可是沿海的百姓却不愿意离开家乡,况且他们也习惯在那里劳作,也不情愿贸然迁到他。”任乐安心里有些暗笑,张信虽然明白一些世事,可是说到底还是书生气十足,什么事情都是想当然而为之,根本不考虑实际,不过任乐安也不愿意费力解释,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
“海波不平,还是脚踏实地为好,真是愚不可及啊。”张信叹道,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在任乐安看来,这应该是张信似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担心自己嘲笑的原故。
“大人所言极是,江南松江、扬州、宁波等地,没差几年就遇到大风大浪,恐怕今年又是如此了。”任乐安点头说道:“到时说不定又要朝廷拨粮赈济了。”
“松江府遭遇海潮之事上报朝廷了没有?”在任乐安的提醒下,张信似乎认识到什么,连忙询问说道:“灾情虽然不算严重,可百姓房屋毁坏不少,应该尽快上报朝廷,那让当地官府安抚民心啊。”
“大人不必担心,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松江府的官员懂得怎么处理。”任乐安微笑安慰说道:“可能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忙着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呢。”
“如此甚好,回京城之后,我定要向皇上禀报此事。”张信认真说道:“只要当地官员真心安抚百姓,为朝廷排忧解难,皇上自然不吝封赏。”
“为官一任,自然要安抚民生百姓,让皇上知道我等忠心即可。赏赐就不必了。”任乐安连忙摆手说道,却掩饰不住眼睛之中的得色。
与张信再聊一会之后,任乐安找了个借口告辞,在张信的礼送下,慢慢的走出驿站,坐上轿子后,却不停的催促轿夫走快几步,回到知府衙门之后。匆匆走到后院,这里已经有不少官员在等候他的归来。
“任大人,怎么样,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见到任乐安回来之后,还没有等他坐下,就有几个官员追问起来。
任乐安并没有着急回答,慢条斯理的坐下,敲了敲了桌子。众人不明就里,纷纷疑惑的看着他,任乐安轻哼一声,只好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刚才走得太急。体力消耗太大,他也有些口渴了。“任大人。你快些说啊,都快让我们急死了。”见到任乐安的动作,差点没把其他人给气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喝茶啊,纷纷催促起来。
“诸位同僚听我一言。”当然。这么多人之中。肯定也有聪明之人。眼睛一转。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只要是聪明人都是爱表现地。这人自然也不例外。高声把众人地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后。这才故作高深说道:“如果我所料无差。此事只是虚惊一场。”
虽然这位仁兄换件衣裳。再拿把羽毛扇子就与诸葛亮差不了多少。但是众人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纷纷将目光再次转向任乐安。让那爱现之人郁闷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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