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瑶虽高兴能与霍榷成名正言顺的夫妻,可到底不如袁家能洗刷冤屈,再得祯武帝口头追封为忠烈,更让她欣喜。
感觉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是那样的不真实,袁瑶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唯恐一使力便醒来了,原来是一场空。
霍榷陪着她一道慢慢往回走,只见她时而欢笑着,时而又愁眉不展,痴痴的傻傻的。
可不禁被她所感染,霍榷也笑了,从衣袖中摸出两个盒子,打开其中一个里头竟然是大红宝石镶嵌的四尾凤展翅的满冠。
霍榷亲手为她簪上,“下回我休沐,我们一道去岳父岳母坟前祭拜,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袁瑶伸手摸摸那钗冠,鼻尖泛酸,不住地点点头。
霍榷把袁瑶送回漱墨阁后,便出了门,先回吏部交割,再到大理寺去上任。
祯武帝任命他为大理寺少卿的用意不言而喻的,就是要他追查失窃的七千九百万两库银。
袁瑶回到漱墨阁,宫嬷嬷带着众人恭恭敬敬整整齐齐的蹲福,“恭贺二奶奶,二奶奶大喜。”
袁瑶虚扶她们一把,见清风也在里头,想来是刚才回来的,便有心问了她娘几句,就让人都散了,留下清风,拿出方才霍榷给的另一个盒子,让她送到枫红院去。
盒子里同样是个发冠,霍榷给她看过的,是一副分量不轻的金镯子,就算霍榷再宠爱袁瑶,面上到底是也不能太过于偏颇,袁瑶有的当然也要给王姮备上一份。
祯武帝赐的品级冠服,青素等人还不敢动,只等袁瑶回来再做打算。
袁瑶摸着那件大红的大袖衫,就想起曾经母亲着礼服时的模样。
忽然感觉指下绫缎似乎比别处的有些硬,就不由去翻看,从里头摸出一张明黄的信笺来。
如今大汉上下,能用明黄一色的人只得一人,那便是祯武帝。
想罢,袁瑶不由郑重了,慢慢展开那信笺,里头只两字——遗诏。
这二字对于袁瑶来说,无异于惊雷,将她震得骇然,令信笺飘然掉落。
青素在收拾别院送来的贺礼,回头见信笺掉落刚要去拾起,袁瑶却慌慌张张地抢过丢进了火盆里,信笺顿时化作灰烬。
袁瑶双手颤个不止,青素感觉不对,便唤道:“二奶奶,你怎么了?二奶奶?二奶奶……”
可任凭青素千呼万唤,却不能入袁瑶耳中。
袁瑶终于明白,祯武帝为何要抬举她与王姮一般了,竟然是要她找遗诏。
她怎么就想不起,倘若霍荣真持有遗诏,那何止是太后要忌惮,祯武帝何尝不也是。
对于祯武帝来说,霍荣手中的遗诏就如同悬在他头上的尚方宝剑,随时会落下,比被再度架空皇权更让他忌讳。
所以祯武帝放任了太后对霍家所做的一切,包括霍榷的婚事。
要是有一天遗诏实在找不到,太后要霍家满门的性命,祯武帝也会听之任之,纵然百官非议,他日史书记载,他也不过是迫于孝道不得不为之,而非残暴屠杀功臣的不仁之君。
正文 102
婆子背微驼;手脚不算灵便;看年纪也是该出府荣养的人了,可因着是奶大主子的,外头又无依无靠了;又看在她的一片忠心,主子开恩让她留下了。
打发远了丫头,婆子端着一盅药膳;颤巍巍地进来了。
此时外头虽天光白日的;可屋里头却门窗紧闭,帷幔重重;除了熏笼里的那点炭火光芒,满屋子的阴沉幽暗。
婆子先往暖阁那头瞧了瞧,不见有人,便往东屋这边过来了。
果然见主子就一人愣愣地坐在炕沿,婆子看着就觉得心酸。
“奶奶,”婆子小心地端着那梅花托盘过来,放在她主子手边的炕桌上,“刚炖好的,趁热吃了最有益。”
那被婆子称作奶奶的妇人,背着光,令人看不清她此时面上的神色,只见她缓缓的僵硬地移动目光,看向婆子端来的那盅药膳。
这东西实在说不上好吃,甚至有些恶心,可确实滋养人,妇人都忘了自己吃过多少了。
可吃得再多又怎样?爷已经不到她房里来了。
倏然间,那妇人抬起手来要扫落那盅药膳,可到半空之时又生生的停住了。
因为她不能在这屋里弄出大动静了,四处都是那人的眼线,在外她可是胆小怕事,忍气吞声的闷性子,做不出冲动的事来。
所以妇人命令自己把手放下,可指掌却紧攥成拳,令指节泛白,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奶奶,这可使不得。”婆子赶紧掰开主子的手,“别弄伤了,老太太问起,奶奶可不好回。”
妇人忽然哭了起来,只是不敢大声,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低低闷闷地哭着。
在这府里,她连放声大哭的自由都没有。
婆子知道主子心里的苦,只得不住安慰道:“奶奶,你还有少爷,只要少爷平安长成,奶奶便有出头日了。”
想到唯一的儿子,妇人觉得着才有了一线希望,慢慢就冷静了下来,擦去眼泪。
“袁氏那肚子留不得了。”妇人忽然道。
婆子明白的,当初觉着袁氏再得宠不过是妾,就算生下哥儿也压不过少爷去,没想到一日之间竟然让袁氏成了平妻。
若袁氏这一胎是女儿还无碍,要是儿子那可就是嫡子了,只会比“那位”生下的,至今未能入族谱的歪瓜裂枣尊贵。
到时难说镇远侯不会把这孩子记为他们这支孙辈的嫡长。
所以袁氏腹中的孩子绝不能出世,就算出世了也不能是个“好”的。
“奶奶放心,东西老奴已准备好了,那里头也有我们的人,要做也便宜得很。”婆子小声道。
“可要干净些,最好能扯上王姮,那样无论如何也疑到我们身上来。”妇人嘱咐道。
婆子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嗯。”妇人不再言语了,看着婆子出去后,端起那漆黑的药膳一气灌了下去。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傻笑,接着是有人喊道:“少爷,慢些,小心摔着。”
没一会门就被撞开了,一位年约五六岁的男童冲了进来,奶娘模样的人随后跟进。
妇人见了孩子,一时就将其他给抛开了,所以的心思都在那孩子的身上了。
“呵呵……”孩子傻笑着向妇人跑来。
妇人接过孩子搂在怀中,好一通的上下打量,见都完好才安心了,对奶娘道:“行了你出去吧。”
奶娘蹲身告退。
等人走了,孩子才不笑了,睁大眼见望着妇人,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本很小的手抄《三字经》来,小声道:“娘,我接着昨天的‘周武王,始诛纣,八百载,最长久。’背吗?”
只听小二口齿伶俐,调理清晰,那里有半分傻气。
可听了孩子的话,妇人又是一阵心酸。
按理说儿子已经六岁了,该是启蒙的年纪了,可府里谁不说他是傻子,没那位先生会肯教这么一个傻子。
妇人忧虑儿子的前程,不由得有些后悔让儿子装傻了。
可要是儿子不装傻,那位那里容得下他们母子。
所幸妇人出身世代书香之家,还有几分才学,便偷偷地教起儿子来。
想起已不复存在的娘家,妇人再度感慨命运。
妇人自认与袁瑶相同的,都是出身书香世家,也是一夜之间家族倾倒,若不是还有霍老太君,她比袁瑶更为凄惨。
只是如今袁瑶已否极泰来,而自己则还不知何时才是出头日。
妇人摸摸乖巧的儿子,道:“娘只能靠你了,你要争气,娘给你挣来世子之位,谁敢挡你道,娘绝不放过。”
孩子不懂什么是世子之位,但他记得他娘说过只要做了世子,将来就能成为爷爷那样的人,他想成为爷爷那样的人,所以他点头了。
再说回清风。
清风昨夜回家后发现,虽然她娘遍体是伤,可都不重,唯有肩胛骨处伤得重些,可精神却是不错的,还有气力骂人,清风便觉着可放心了。
又一心记挂着夜里伺候霍榷的事儿,清风就想回漱墨阁去,不想飞花的娘来了。
飞花的娘得了霍夫人的话顶了清风娘的差事,拿着鸡毛当令箭,过来耀武扬威的。
清风和她娘都瞧不惯她那样,平日里清风的娘和飞花的娘就说不到一块的,这会子一言不合,清风母女两就想和飞花的娘做一回,于是动手就打。
飞花的娘那里把这对母女看在眼里,扬手就给清风脸上两下,清风的娘受了伤了更好应付,抬脚就是一踹。
可飞花的娘忘了这是谁家的地盘,清风挨了打越发不会善罢甘休了,扯了嗓子把家里的小兄弟小姊妹都喊了来。
虽都是小孩子,可到底经不住人多。
就见小弟兄们上去就是一头,把飞花的娘冷不丁地就撞了个仰倒,女孩子们趁机上前就是手撕嘴咬,团团把飞花的娘给围了。
去送大夫回来的清风的老子见了,一面假意去拉,一面不住地偷笑。
飞花的娘就觉全身都疼了,想挣脱,又被这几个小的一人扯了一处手脚,好不容易踹开一个挣扎了起来,被清风一个头顶,又摔了回去。
看着像是飞花的娘吃了大亏,可飞花的娘心里却乐得很,她早想抓了理扎个筏子料理了清风一家子,好给飞花也给家里头开道的。
这下有现成的由头了,受一顿皮肉疼,飞花的娘却觉着值了。
一番厮打惊动了隔壁的,过来劝了好一会双方才散了。
飞花的娘撂下狠话,一瘸一拐着走的。
清风不怕她去告状,清风一家子在侯府得脸面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他们家可是霍夫人的正经陪房,又和霍夫人身边的山嬷嬷沾着亲的,不怕她在霍夫人面前谗言歪曲。
只是事后清风拿了盆水来照照,一照不得了,脸上红肿得老高,那里还能出去见人的。
清风一时就急了,清风的娘也心疼女儿,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就要到外头去取些雪来,可好些天没下雪了到那里找雪去,清风的老子好说歹说才作罢了,让清风用井水敷的脸,折腾了半宿才把红肿给按了下去。
到了早上,清风又发现她娘因伤发热了,赶紧去找府里坐镇的大夫,这才错过了和袁瑶一道去前院的机会。
回到漱墨阁,清风才知道袁瑶去了前院接圣旨,虽然也想过去可没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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