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有些无语。成四海之所以倒台有两种可能,一是偷税漏税太严重,二是得罪了不知道什么大官。
跟民愤无关。
车开到西南部的永平村,我们不得不下来歇歇脚,因为我们的轮胎爆了。下车还不到二十秒,村里就跑出来仨孩子,最大也不过15岁,热情地喊道:“哥们,修车补胎,两百块!”
老康怀疑车爆胎是不是这俩小孩捣的鬼,于是对他们怒目而视。小孩子毫无惧色,似乎司空见惯。我突然想到我们只有仨人,对方光孩子就仨,村里大人指不定多少个呢,反正二百在广州这种地方来说,并不算多,我就掏出二百,说:“你们可得给我们修好啊。”
小孩得了钱,目光变得正义无比,拍着胸脯说:“放心,放心!”
我们任那仨小子去修,然后一块儿去对面的小面馆吃饭。楚怀负大病初愈,食欲奇佳,呼哧呼哧吃了一大碗凉面,一张油饼,还嚷嚷着饿。
正在这时,四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把摊子踢倒了。我们和老板都吃了一惊,向那边看,只见一个哭咧咧的胖子正被那帮坏孩子围着抽耳光。老康见我很好奇地样子,便低声喝斥我:“别他妈乱瞄,想惹事啊?”
我觉得他也太谨慎了,便悻悻地闷着头吃,一个跟我们年龄相仿的服务员端着胖子走出来,盛着楚怀负要的面条,以及我们一起点的“老醋六样”拌菜。可就在她快走到我们跟前时,那胖子不知为什么猛地被推出去,一下子撞在服务员身上,那盘菜和面不仅洒了,而且还泼了眼巴巴等饭的楚怀负一身。楚怀负大怒,一拍桌子吼道:“娘了个逼的哩,你们觅死么?”
那几个广东小孩听了以后,不但丝毫没有害怕,感而把眉毛一挑,很速度低把我们的桌子围起来。我低声说:“康哥,你得抗俩,我们一人一个。”
楚怀负也挺后悔的,虽然他并不怕几个小毛孩,但这样又添了新麻烦。老康突然很神奇地用纯正东北话说:“妈了个逼的,你个洒(傻)逼想干啥?”说罢还瞪了一眼。
那几个广东小孩一听,脸色有点变化。我们心里都是一喜,因为东北人的狠是出了名的,即便在广州,东北人的名声也很响,我们借用一下作为护身符,也无可厚非。那几个小孩转过身匆匆地跑了,还不时地回头看。我也来了句韵味十足的东北话:“看啥玩意儿?滚你妈的!”
老康得意地说:“行了行了,叫服务员再做一次,咱们吃饱了好走路。”
这时候我们发现那仨修车的小孩不见了,我就先到马路对过,试了试车,好像没问题了,也许小孩修完车就跑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大对头,乍一看,原来那四个学生卷土重来,还带了大约四八个人,最大的约摸有二十五六,都提着钢管和长刀,朝我们气势汹汹地逼过来。心里格登一声,顿时想到,对广东人来讲,东北人虽然可怕,却大多数是黑户口,严打的时候往往都被当成替罪羊。而本地,尤其是现在处于村子里,本村人都是受地方保护的,不然他们绝不会这么“使涨”。
老康大吼一声,一脚把桌子掀翻,本来这一声吼和这个威风的动作使得他看上去豪气干云,我们还以为他是个老油条,谁知他掉头就跑,还啊啊地叫。我们只等跟上去,然后从身上摸军用匕首。老康身上虽然有枪,但不敢随便亮出来。等到了马路对面,我们就要上车了,可车后面的广告牌后又钻出来五六个拿棍子的少年。我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喊,脖颈子就被铁棍擦了一下,只感到一阵短暂的灼热,仿佛脖子射¥精了。
第七十二章 血腥残酷史 '本章字数:2317 最新更新时间:20120914 08:19:03。0'
我连忙用军用匕首来回瞎比划,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短,才挥舞了几下,就被一棍子砸落,我的手脖子更是肿起一块儿。我想溜,但身前身后足足有四个人,只能大喊着:“康哥开枪啊!”
老康的肩膀已经红了,我猜他也可能有点儿后悔,正打算尽快掏出来,可是又被一棍子扫在膝盖骨上,嗷一声摔倒了。我见楚怀负也难以招架,连忙拿出那个“厉角”,这玩艺刚拔出鞘来就跟一根钢管狠狠一撞,钢管顿时一下子脱手而出,那小子的手心估计也擦破了皮。我胡乱挥舞着厉角,大吼着:“老康!快儿点!”
老康“啊??”一声,扬起了枪。一个黄毛小子在这几秒钟内试图夺取这个战利品,但他很快发现难以成功,迅速招呼同伙逃开了。我们望着这些小子,心有余悸,没想到现在的小子这么强悍。我给砸了好几棍子但没受刀伤,楚怀负和老康分别在背上和肩膀上给划了一下子,好在也只是浅痕,但给风一吹,突然觉得有些辣。
回到车上,老康抽了半天烟,才说:“我们不能在外面等那个人了,这两天得找个熟人的地方躲一躲。我以前有个朋友叫梁波,我们找他去。”
老康说,梁波原本是正宗烟州人,70年代末80年代初,烟州有六大哥:白金东、严震寰、赵天心、秦玉卿、兰愣子兰国辉、午餐肉吴灿。
白金东的爹是军区的旅长,参加过革命,所以他那个大院孩子多,自己拉了一帮小兄弟,在文@革的时候斗保皇派。改革开放以后最早下海,弄渔船搞捕捞养殖,往南方造廉价的磁带,和秦玉卿一起倒腾广州和香港的假名牌,一口气成了大老板,挣了接近百万,那时候一百万当钱,算是大富豪了。白金东90年代初就去了温州,一直没回来,当时他在烟州的时候,秦玉卿、赵天心全都叫他哥,是烟州公认的黑道仲裁者,说一不二。
赵天心就是赵家的后人,98年病死了。秦玉卿是秦伯乾的哥哥,是当时烟州的一个什么局长,现在在丹港。兰国辉兰愣子就不用介绍了,靠着拳头刀枪打出来的大哥,当时成四海和姚金顶都是他小弟,跟着他压腿的。83年严打,他们一个不剩的全都进去了,成四海和姚金顶判得轻,90年代初就放出来了,然后也学着买卖鱼货,倒腾服装,炒个股,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干,93年左右房产业兴起,他们俩就都养了“拔钉拆迁办”,一下子发起来了。
吴灿就是比较悲惨的一个老大哥了,当年他跟白金东严震寰不相伯仲,手底下很多东北人新疆人,什么狠角色都有,可惜他就是不会做买卖,而且火爆,会落祸却不会收拾。88年放出来,四十岁左右,那阵子秦伯乾靠着哥哥这棵大树一口气撑起来了,而邢坤那时候还在日本当老实人,没回来。
梁波当时就是跟着吴灿的,这说明他跟吴灿本人一样没有眼光,选错了前途。而严震寰是烟州最早开娱乐场所的发家的,当时流行霹雳舞,他就开歌舞厅,叫“满山红”,把革命歌曲调了音弄成迪斯科版,顺便弄俩外地户口的小姐卖卖淫。有这么一天吴灿和梁波在满山红跳舞,跟个人吵吵起来了。那人说自己大哥就是严震寰,午餐肉喝多了不惯他毛病,当场上来给了一巴掌,严震寰正好从包间出来看见了,脸上挂不住,问吴灿说,你那是在扇我么?
吴灿也挺忌惮他的,说没有,你想多了。严震寰朝那个小伙吼了一嗓子,说你少在这儿丢人现眼,给我滚。吴灿知道严震寰是在指桑骂槐地说自己,因为他以前跟严震寰因为一批录音带的事儿也不大对付,所以怒气冲冲地走了,回去搬兵。
老康当时跟着秦玉卿。秦玉卿听说了这个事,就怕他两帮起冲突,就要求他俩正大光明地约个地方,像刚出来玩的小孩一样单打。吴灿同意了,就一个人早早去,结果突然来了个骑摩托戴草帽的活计,一枪就把吴灿的肚子打烂了。吴灿在地上翻过来滚过去,那个人还不算数,在他腚上补了两枪,把肠子全打出来了。
梁波知道了这个噩耗,心疼得不行了,领着大小孟兄弟、龙泷这几个兄弟,把吴灿钢管厂里的六十来个男员工凑齐了,拿着刀子直奔满山红。严震寰一听就把厉秋带过去了,秦玉卿带着弟弟秦伯乾和老康,赵天心带着赵盛和沐春、黄尖,兰国辉带着成四海和姚金顶,就唯独白金东根本对这件事耳都不耳。
梁波一看烟州能耐的大哥都来齐了,就哭着说,大家给评个公道,秦局长也知道,说好了单挑,结果严震逼使诈,搞偷袭,而且还这么歹毒,把肚子都打爆了。严震寰很吃惊地说,我滚你妈了个蛋毛逼,我什么时候打枪了?你别冤枉我!
梁波说,哦,既然这样那就不是你干的了,看来你不知情,可你总得去祭拜一下我哥。严震寰无奈了说好好好,等他头七我给他烧纸。梁波这时候和他离得非常近了,突然掏出把攮子,一刀刺在严震寰胸口上,严震寰还没反过乏来(反应过来),梁波又往他脖子上插了一下,严震寰喉结上扑哧扑哧直往外冒血,摔在地上就死了。
秦玉卿马上火了,说你当众杀人,别说我还是公务员,你犯众怒了!梁波把刀子一扔,说众位哥,我知道我闯大祸了,我马上去自首,不连累恁,说完就走了。秦玉卿觉得自己本来是和事佬,可梁波一点儿也不给他脸,忍不下这口气,就给了老康一把五连发,让老康去截住他,把他砸残废了。老康倒是开车把梁波撵上了,可想了半天也没开枪,他挺佩服梁波忠肝义胆的,就放他走了。
梁波临走的时候说,如果老康用的着他,以后一定会回来帮他。老康回去以后对秦玉卿说,秦哥,要是有人敢对你下手,我也会跟梁波一样的。秦玉卿给他弄得发不出火来,也就没跟他叨叨清凉,还叫他往广州跑货,结果偶然发现梁波就在广州,改名换姓叫张华军,其实秦玉卿知道梁波在广州,但也没拆穿。张华军开了个小酒廊,好好过日子了。
我“哦”了一声,心里越来越佩服老康了,老康算是秦家的管家了。我又问说,那么到底是谁把吴灿给干死了?老康皱了皱眉头,说:“你还别说,这真他娘了个逼的是个不解之谜啊。现实不是故事,估计这辈子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