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简·爱怎么样了?我能去见她么?”我看着圣·约翰的神情,宽慰道:“放心。简·爱绝不是一个被爱情就能冲昏头脑的女性。她是个很坚强的人。”
“我不否认她的确很坚强……”圣·约翰淡淡道:“但我们都不希望她这样,宁愿她宣泄出来,一直闷在心里,就算是个男人也受不住,何况她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
“看不出来,圣·约翰先生也会心疼人呀。”我托腮笑语。
“她是我妹妹。”圣·约翰看了我一眼:“再说,我这不也来探望你了么?”
瞧他那神情,那语气,分明好像我就是个外人,他来看我给了我莫大的面子。
“你哪是来看望我的,你是来气我的!”我气鼓鼓地扔了个枕头过去,不料他一偏头,枕头不偏不倚地砸在正推门而入的女仆身上,还顺道打翻了她给我送的牛奶,女仆看着我二人,不停地道歉,草草收拾了一地残渣就迅速退回去,还顺道把门给带上了?!
我和圣·约翰面面相觑,下一秒我才反应过来:“滚滚滚,你再留在这里,伯爵夫人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
“到底是谁的错?你要不扔枕头把那床弄得那么乱,至于被人误会么?”圣·约翰在我的敌视目光下,皱眉,摆手,连连后退:“不跟你这个伤员计较了,我走了,你早点养好,不是说要去看简么?”
扫兴的家伙。我望着他的背影,撇撇嘴。自他走后,屋里又恢复了平静,我兴冲冲地把《爱玛》摆上膝头。
比尔斯伯爵的计划很顺利地完成了,得到威尔逊议员首肯的日子,我忍痛跟他跳了一支舞,还好,他虽然胖,到底也算个舞者,于是这次约克郡之行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比尔斯伯爵那晚喝了很多酒,十分开心,看起来这次收获的确不小。圣·约翰趁机问我:“你接下来要不要跟我回莫尔顿去看看简。”
“恩,不过他现在醉得不清不楚,只能等明天早上再告诉他吧。”我有些吃力地把比尔斯伯爵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算了,我来吧,醉酒的人往往很沉。”圣·约翰很自然地把比尔斯伯爵的胳膊从我的肩膀上移到他的身上,我心头一暖,紧跟几步。终于把比尔斯伯爵送回到床上,他完全醉得不省人事,抓着圣·约翰的手不放开,嘴里嘟嘟囔囔说些什么,我忍俊不禁,可惜听力还不够好,没听清他的醉话,就看见圣·约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回头就斥我一句:“快去弄点让他清醒的东西。”
“哦。”我急急忙忙去打了一盆水回来,刚把毛巾放进去打湿,圣·约翰冷着脸走过来,端起盆子直接朝床上的比尔斯伯爵泼过去。
“你疯啦!”我尖叫道。圣·约翰面色有些可怕,不知道刚刚我离开的时候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他迅速拽住我的手,穿过无人的大厅,走到了大门前。
“你做什么?我需要合理的解释。”我停住脚步,不打算往前。
“你刚刚用水泼了比尔斯伯爵一身,你不打算现在就逃走么?”圣·约翰的目光有些凛冽,层层叠叠的情绪被黑暗所压制,我看不穿他的心思,不过可以断定的是,他要我走。
“我不喜欢被人胁迫。我会回去跟他解释的。”虽然我尽力让自己冷静,出口的话语依旧是冷冰冰的。
“你是打算回去继续做伯爵夫人么?”他双眼闪过的眸光锋利而寒冷,有火焰隐没于后面。他在生气?!
“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我也有些生气,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嘛。他看我一眼,戴上帽子就向外走,门刚打开,我就看见了闪电,那亮光刺破了天际,肆虐的狂风把窗帘吹得鼓鼓的。
“快回来,先生,今夜快要下雨了,不适应出行。”一位守夜的老仆走出来劝道。圣·约翰的背影还是这般我行我素,他就这样消失在即将暴雨的黑夜中。
“不行,这位小姐,你快去劝劝那位先生吧,这样的深夜怎么能出行呢?”
“由他去,他向来就是这样,独断专行!”我也火冒三丈地转身就要走,那老侍从拉住我:“小姐,我不管你和那位先生因为恋情什么问题的吵架,但是现在关系着他的人身安全,请你叫回他。不然若出了什么问题,我担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显然他误会了,不过我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动了,我也不想圣·约翰出事,虽然他个性别扭,人又冷漠,可是我们到底还算有些交情。我拿起雨伞就往外走,不忘小声抱怨:“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圣·约翰,圣·约翰……”我往马厩跑,估摸着他应该还在马厩吧。但是马厩没有他的身影,难不成这么快就骑马跑了?我正想数数马的数量,不料一道闪光劈下来,马厩瞬时塌了下来,混乱中,我被人拦腰扑倒在地,待我从惊慌中定神回来,发现身上只有些茅草,而圣·约翰倒在我的身上。是他救的我。
“圣·约翰,你没事吧。”我撑起身子关切地问道。他脸色略白,皱眉道:“没听过雷雨天不要在高大的建筑物里下待么?”话音未落,他已咬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马匹。我看了看倒下的马厩——这算高大建筑物?!
“等等,圣·约翰这种天气下出行太危险了。”我追过去拉住他。他眼眸落在大臂上,那里被我扯住,我急忙松了手,心中惶恐是否又惹到他了,还好,他眼眸里的冰雪已经消融,难得放缓了语气:“我只想明早能看见旷野里的太阳。大风天气下,想必云已经被吹散了,不会再有倾盆大雨了。琼,一起走吧。”
或许是因为他刚刚为了救我而受伤或许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柔和语气所蛊惑?我居然一口答应了:“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就走。我有很多问题想问简呢。”
我蹑手蹑脚地潜回房间,比尔斯伯爵居然就在湿漉漉的床上鼾声整天。
对不住了,那个,我会给你写信请假的,如果你们还要我的话。我叹息着把门带上了。
“小姐,你劝服那位先生了?”
“他,算了,他就是个固执的人,我跟他一起走照应着比较好。”我抱着自己的包袱,对老仆人的关心表示感谢。
老人一脸慈祥的微笑:“不碍事,这风吹一会儿大概就没雨了,你们走好啊。”
怎么感觉这笑和话都有点无良呢?好像是计划好来着,不过我来不及细想,匆匆忙忙地赶去见圣·约翰了。这家伙还真是早有准备,两匹高头大马都精神奕奕,我跨上一匹马跟着他走掉了。
“琼,琼!”圣·约翰推了推我。
“啊?”我迷瞪着眼睛,夜深真是困啊……
“你这样的精神状态怎么能继续骑马,过来,你跟我坐一起,那马我帮你带着。”圣·约翰的声音难得一见的柔和。
“哦。”困意让我乖巧地像只小白兔,我昏昏欲睡地爬上他的马,本来不想靠他的,但是实在太困了,温暖的掌心在我的后背轻轻一搭,我就倒进一个更加温暖舒适的怀抱里,就借来睡一觉,他不会那么小气的吧,我吸吸鼻子,意识模糊地问道:“圣·约翰,今天你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啊?连绅士风度都不要了,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最绅士的人么?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狂暴的一面。”
朦胧间,我听见他的轻笑声,貌似很愉快:“睡吧,傻瓜。”
18、兄妹的提议
“醒醒,琼,醒醒!”圣·约翰摇动着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慌乱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没有,只是想让你看看旷野里的日出。”圣·约翰安抚我,我下意识地弹开他的手:“哦,那我坐回去了。”边说着,边下马。
“琼。”他抓住了我的手,我心一跳,动作戛然而止,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干,干什么?”
“你小心点。”他很快地松开了手,目光擦过去落在起伏的山峦线上出现的那抹橘红色的霞光。我默默地爬上马背,忍不住瞟了他几眼,不像啊,这人怎么可能产生男女之间的情愫呢?我又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冰山有感觉呢?一定是错觉,错觉!昨晚那个不过是好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吧。对,就是这样,恩,没错的。
心中被注射了一记镇定剂,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目光的落脚处,圣·约翰的脸在初升的霞光的笼罩下,红得有点诡异,不过不妨碍他那希腊人一般的面部轮廓被霞光给衬托得更加分明,可惜啊可惜,这样的人一心把自己的心捧上上帝他老人家的祭坛,然后用自己的意志力给自己爱的人筑起一座高墙。其实没准上帝老人家还用不着他这么虔诚地心呢。于是,在这个旭日初升的早晨,他在看太阳,我在看他,亲爱的读者,你在看我们。(琼·麦肯:“这是作者恶搞,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以下请自动循环一百遍……)
当我和圣·约翰回到莫尔顿的时候,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层层叠叠的矢车菊开满山野,风车依旧缓缓转动的,却已经三年过去了。
“哦,圣·约翰,你们总算回来了。”戴安娜热切地拥抱了我们。
“简怎么样?”圣·约翰将帽子从头上拿下,摆在胸前。
戴安娜和玛丽对视一眼,戴安娜正准备说什么,玛丽抢了一句:“你们还是先去看看她这段时间的作品吧。”
我们跟着玛丽来到了画室,有几幅画像被涂黑了,一团黑色蜷缩在那里,让人感觉很压抑,还有一幅画上面,一个女子站在悬崖上,月亮是一个悲伤的表情。玛丽立在一幅破碎的玻璃的画作前:“说实话,我倒宁愿她发泄出来,她这样,总是让人觉得揪心。”
“是啊,我们也只能从这作品里面感觉她的异样,她还像平时一样去授课,回来还跟我们一起学习德语,不过我总是挺担心的。”
“……也许她的情绪已经通过图画和授课得到了舒缓,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我在画室里逡巡了一圈,说出自己的看法:“她可不是别人,是简·爱。”是二十一世纪许多城市知识女性的偶像呢,我在心里默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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