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棠微微眯了眼。
殷梅大叫:“耶律羽,还不快带孤竹倾走!”剑已经压在自己脖颈上,微微压出了血。
耶律羽扶着孤竹倾想要把人带走。
孤竹倾却挣开耶律羽,握住了殷梅手中剑:“殿下,别乱来。”
“孤竹倾,你放手!”殷梅恼着。
“够了!”殷棠突然大喝,“殷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殷梅挺了胸脯,绝然:“皇兄,我知道!皇兄,对不起!”
“走!你们滚!”殷棠勃然大怒,“殷梅,孤竹倾,以后别再让朕看见你们!否则,你们两个,朕一个也不会饶过!到时候,殷梅,是你先大逆不道,就别怪朕翻脸无情!”
殷梅眼中一亮,又是一暗,狠咬了牙,与耶律羽一边一个扶了孤竹倾就走,远远离开皇宫。 殷梅轻轻抚摸着孤竹倾的身体,抚摸着上面的疤。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孤竹倾的身体,也不敢去看孤竹倾的身体。那些伤疤让她不忍猝睹。然而这一次,她仔细的,慢慢的,将那些疤一一抚过,仔细的,认真的,注视着孤竹倾被重刑毁了的身体。
她没了家,没了亲人。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孤竹倾。殷梅靠在孤竹倾的肩膀,指尖搭在孤竹倾被殷棠刺进匕首的伤。
“殿下,后悔么?”孤竹倾静静的问,把人裹进自己怀里。
“你呢?”殷梅仰头,凝望着孤竹倾的灰眼睛,俏丽的凤眸满是忧伤,“你为我受了刑,受了伤,后悔么?”
孤竹倾轻轻笑出来:“陛下恨我,为的是当初的血债。殿下竟肯谅解我,才是殿下大度宽容。这刑,怎么说是为殿下受的?殿下想多了。”
殷梅摇头,发丝蹭着孤竹倾胸口:“如果不是为我,你不需要回来,不会进宫,就不会被抓住。怎么说不是为我受的?”
孤竹倾默然,只是搂紧了殷梅。
“孤竹倾。”殷梅唤了一声。
“嗯。”孤竹倾应了。
“皇兄不要我了……”殷梅埋了脸在孤竹倾胸口,有泪如倾。开始还是啜泣,后来便放声大哭,把鼻涕眼泪全蹭在孤竹倾的身上,“孤竹倾!都怪你!皇兄不要我了!我以后再也回不去了!我没有家了!”
“殿下……”孤竹倾顿时慌了,心中痛得紧,却忙去拭殷梅的眼泪,“殿下别哭了……”
“我恨你!”殷梅宣布,“我最恨你!”
孤竹倾垂了眼,扯了笑容出来:“殿下恨吧。”
殷梅哭累了,一口咬在孤竹倾身上:“你不可以不要我!孤竹倾,不管我怎么恨你,怎么恼你怎么怨你,不管我闹你惹你拖你的后腿给你添麻烦害你受伤害你出事,孤竹倾,你都不可以不要我!孤竹倾!这辈子我赖定你了!你别想甩掉我!”
“殿下……我……”孤竹倾听得呆傻,竟不知所措。
“怎么!你敢说不?”殷梅爬起来怒瞪着孤竹倾,似乎只要孤竹倾敢说个“不”字,殷梅就要把孤竹倾给咬死。
孤竹倾紧摇头,憋不住笑了,抱着殷梅狠狠揉到自己身体里:“殿下,我只怕殿下不要我,怎么可能会不要殿下?只要殿下认可,我这一辈子也只为殿下。”
“这还差不多……”殷梅小口的咬着孤竹倾的肩膀,破涕为笑。
孤竹倾想了又想,轻轻拍着殷梅后背,渐渐变了抚摸,慢慢的问:“殿下,愿意相信我么?”
“嗯?”殷梅不解,不明白孤竹倾的问题,“相信你什么?”
“即使我是孤竹倾,殿下,也愿意相信我么?”孤竹倾伏在殷梅身上,悄悄的在殷梅耳畔倾诉,“殿下愿意相信,孤竹倾其实一直都是三子么?殿下愿意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与殿下长久么?”感觉到殷梅似乎要说话,孤竹倾搂紧了人,压下了话,“殿下,别说,别回答。殿下只要记在心里,慢慢看就好。殿下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殿下认为我是坏人也好,我只要殿下别离开我身边。”
殷梅失笑:“除了你身边,我现在还能去哪儿?你问我愿不愿意信你,你也要给我信的理由。我信你爱我,我信你对我一心一意。可是别的,孤竹倾,我不管你说什么,我只看你做什么。”
孤竹倾点头,放开了殷梅:“殿下,你只看就好。走吧,殿下,跟我去见这里的主人。”他翘了嘴角,笑得轻傲,取过桌上放着的奏折,在手里掂了掂。
殷梅困惑的看着这样的孤竹倾,渐渐发觉,人前的他与仅属于她的他截然不同。
孤竹倾要见这宅院的主人。
耶律羽在他们回来之后就对孤竹倾说,宅院的主人想见他,想要谢他。
孤竹倾自然不会推辞。不过,在带着殷梅见到“宅院主人”的同时,孤竹倾便冷笑了,牵着殷梅转身就走。
“三哥!”耶律羽忙叫住孤竹倾,“三哥,怎么要走?主人家特意备了酒菜,要好好的宴请三哥,多谢三哥抢来奏折,救了一位清官!”
孤竹倾冷笑:“主人家?主人家没有诚意,我留什么?小羽,麻烦转告主人家,孤竹倾多谢这里主人家款留的情分,若是主人家有事,但请吩咐。至于别的,既然主人家并不想见面,那也实在没有遮掩的必要,不见就是!”
“三哥这是什么话?”耶律羽赔笑,“这不就是这宅院的主人么?”
“我素来见倾公子是脾性淡然的人,倒是没有想到,倾公子的脾气也会这么大,倒是出乎意料。”所谓的“主人家”,于清风温和笑着,站在桌旁主位。
孤竹倾猛回身,静静挑眉而笑:“于镖头,我原见于镖头终于大威镖局,是龙总镖头的左膀右臂。也没想到,于镖头里通外敌,竟然将大威镖局的镖送给山贼水寇,是个内奸。”
于清风脸色都变了,白皙清俊的面孔一下子涨紫,抖着嘴唇一时竟没接上话。
“不过。”孤竹倾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于清风,“于镖头最多也不过是个替人跑腿的内奸,想要大批吞掉那些救灾粮,帮着小羽建立军队收买武器,于镖头可没这个本事。这里的主人家不肯以诚相待,孤竹倾无话可说。”
“你怎知我不能?”于清风狼狈质问,“我在外走镖这么多年,想要怎样的人脉没有?想要联系这些事情,卖粮买武器,于我可不是什么难事。”
“就只是联系而已。”孤竹倾大笑,“于镖头,不是我小看你,是你最多也只能做个牵线搭桥的人!要权力你不够,要财力你也没有。别跟我说废话,糊弄我?于镖头,孤竹倾当年也是一国王子,听的见的多了,你真当孤竹倾孤陋寡闻不识货呢?”
于清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被梗得无言以对。
耶律羽忙跟着大笑:“三哥干嘛这么犀利?都说三哥你处事淡泊,我还道三哥你真的都没了心了,原来当年的血性都还藏着,不愧是我们草原上的猛虎!”拉过孤竹倾,按着压坐在主宾的位置上,“三哥,这边的主人家有事一时来不了,便请了于清风来代替招待,三哥别见怪。”
“于镖头代替招待?”孤竹倾大喇喇坐着,拥着殷梅,却不领情,“于镖头来招待的是谁?是青麟通缉的逃犯,还是占山为王的草寇?若说是这样,我倒是也不特别要见这里的主人家。不过,既然叫我一声倾公子,那就是承认我是北狄的三王子了?我堂堂王子,就叫一个镖师来做主招待?何况还有殿下在。殿下是青麟七公主,更是我的王妃。于镖头一个,就足够了么?这里的主人家,就这么没眼色?”
耶律羽听着孤竹倾的话,听得眉开眼笑:“三哥,你终于肯承认了!”
孤竹倾轻笑:“小羽,承不承认,我都是北狄三王子。我身上流的血在,不是藏得了的。青麟皇帝都只当我是北狄孤竹倾,难道我自己倒忘了自己姓氏么?小羽,帮我转告这里的主人家,若他真的想让孤竹倾为他做事,那就亲自来见。否则,孤竹倾也就只能替他杀几个人,抢点东西,像个山贼那样。他以山贼待孤竹倾,孤竹倾便做一个山贼。他以王子礼遇,孤竹倾便是他要的北狄三王子,王室最后一人!”
殷梅闪着眼睛,见着身边意气飞扬骄傲纵横的孤竹倾。曾经作为三子隐藏起来的王气贵气,带着骄气意气全显露出来。殷梅听着孤竹倾和耶律羽的对话,却更加心惊。需要孤竹倾北狄三王子的身份,那是要做什么?招兵买马,又是要做什么?殷梅紧抿着嘴,不说话,尽管她现在就想痛斥这些大逆不道的人,想让孤竹倾什么也别做。
“哈哈!”一阵大笑从后堂传来,“不愧是倾公子!不愧是北狄王室最后一人!倾公子,你藏得太好,好得我真的把你忽略了太久了!以前竟是没发现,原来,那个看来废物窝囊的七驸马,竟就是倾公子!”
孤竹倾坦然高坐,直视着施施然走出的人。
殷梅勃然而起,指着那人怒骂:“竟然是你!你敢造反么!” 孤竹倾按住了殷梅的手,拉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安稳坐着,面对刚刚出现的人:“当真是许久不见了,曲丞相。”
曲桂执哈哈大笑,拱手为礼:“能够招待三王子,当真是老夫三生有幸。以王子殿下的尊贵,肯住在老夫别院,实在令鄙宅蓬筚生辉啊!何况还有七公主在,老夫幸甚!”随手挥退了于清风,“清风,你下去吧,不用来陪着了。三王子何等人,当真不是你能应付来的!”
殷梅才要站起来痛斥,就被孤竹倾拉着又坐了回去。
孤竹倾紧紧握着殷梅的小手,直视曲桂执:“我倒是觉得曲丞相大胆得很。孤竹倾是青麟通缉的逃犯,是陛下的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身血债背着。曲丞相竟然还敢藏匿孤竹倾,倒是胆大包天。”
曲桂执立刻严肃了,望着孤竹倾:“三王子想听实话?”
孤竹倾轻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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