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员外给了白清啸多少钱,凌夕日后如数奉还。”
“夫人太见外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员外还是告诉我具体数字吧,凌夕最没法容忍自己欠人钱,就是半斤黄豆还想着要还人家。”
“十万两。”韩三白也不跟我客气了,从容不迫地报出一个数字。
有了上次白银和黄金之争的教训,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十万两白银?”
韩三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山衍笑了起来,“员外就是有十万两黄金,怕是也不敢拿出来救人。”
我干笑道:“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这十万两白银还上的,要是十万两黄金的话,员外就算把我论斤卖了,我也拿不出的。”
韩三白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些豪门望族不该很在乎自己的容止的么?
韩三白缓过气来,嘴上的笑意还在,“夫人还真是风趣,小儿至今也还未婚配,夫人若……”
这也忒直接了吧,若是玩笑,这玩笑也有些过火,我慌忙挥手打住,笑道:“以公子这样的家世和人书,肯定有很多姑娘倾慕。”
韩三白笑道:“倾慕小儿的是不少,但我比较相中像夫人这样的,人家说,人以群分,三白就是想请夫人看看周围有没有如夫人这般聪明的适龄女子,若有的话,介绍小儿相识。”
原来是希望我牵线搭桥,我还以为……
我的脸瞬间滚烫,不知道红了没有。我笑道:“这个嘛,员外的舔犊之情,凌夕甚为理解。只是,婚配之事,虽说是父母之情,媒妁之言,终归要看缘分的。”
我说完有些气恼,韩三白什么意思嘛,摆明了是在说我年纪大,还是已婚妇女,配不上他家儿子。
韩三白邀请我到他家小住几天,我答应了,那么埋汰我,我得在他家做几天米虫,吃他的在,住他的,用他的。精神上的损失,起码要在物质上得到补偿。
不过,我答应住在韩府,其实是在等许南和郗侃的消息。另外,我暂时也不想回到小四合院,我本来也是怀疑初过在暗中保护我的,但是被山衍说破,我心里还是有些障碍。
在韩府的这几天也算比较开心,不仅是因为享受比较好的物质待遇,还因为一个人,韩天宇。
“夫人你还要去天宇公子那里?”素素问道。
我说:“是啊,他那里凉快。”
虽然上次比较尴尬,但我还是对韩天宇很有好感,韩天宇所住的是锦雪园,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富家子弟都是很会享受生活的。虽已到了夏天,锦雪园里却没有丝毫酷热感,相反,还带着丝丝凉意。
我不停向四周张望,锦雪园中其实没有多特别的植物,连竹子都很少,但这种清凉的感觉是从哪来的,不会是从韩天宇身上散发出来的吧?
我伸手碰碰韩天宇的手,是有一股凉意,但更像是因为身处在这个清凉的屋内,而非因为他,屋内才这么凉快,他又不是什么千年寒冰。
我抬眼看向韩天宇,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正对上他有些朦胧的目光,我心一颤,慌忙离开他的手,有些口干舌燥,心也在扑通跳。
我的窘态在韩天宇的眼中一览无余,他笑了声,站起身,来拉我的手,我还没从刚才的窘态中走出来,不自觉地甩开了他的手。他愣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我身后,我转身,他已经走到一个铜柱那里,一只手紧紧贴在铜柱上,另一只手招呼我过去。
我跑过去,他示意我和他一样,我迟疑了下,也伸手去摸那个铜柱。
“哇,好凉快。”我惊喜地叫道。
韩天宇嘴角漾起一个深深的弧度,重新坐了下来,在纸上写道:“冬季之时,取寒冰放在柱内,现在冰已融化。”
我半张着嘴,又环顾了四周,在韩天宇的身后,也有一个同样的铜柱,我笑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的呢?”
韩天宇轻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我想了想,韩天宇其实是在利用铜的传导性比较好这一个优点。
当我白问,我只能惊叹造物主的神奇,竟然造出这么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来,只可惜,他不能说话。
开始的时候,我就是因为他这凉快,天天往锦雪园跑,完全把锦雪园当成了我的避暑胜地。后来,和韩天宇聊得也很投机,去得就更勤了,就差住他那里了。
有一次,他也提了,要不你就住我这吧,你睡里间,我睡外间。
对于韩天宇的提议,我当然是一口回绝了,我又不是他老婆。可是,有老婆让老公睡外间的吗?
他的话让我恍惚了一阵,我想起在竹枝苑里,很长一段时间,初过都是睡在外间的,我很想知道,他那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境。
韩天宇嘴角挂着戏谑,我就知道,他不过是耍着我玩。
在屋子内待腻了,有时候,我和韩天宇也会踱步到莲池边的长椅上,喝着冰镇酸梅汤,偶尔说说话。
韩天宇放下碗,摘了两片杨柳叶子,摆弄了会儿,一声天籁之音想起,高远清亮,我仿佛看到一行白鹭在天边飞翔。我呆呆地坐在那里,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眼见白鹭要冲上云霄,声音却转为轻柔,像一片白羽从高空坠落,一直落到尘埃里,如泣如诉。忽然,银浆乍裂,直冲云霄,畅快淋漓。
百花齐放,夕阳无限好。
声音停了很久,我鼓掌,直到掌音逐渐飘落在尘土里,再也听不见,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华美少年,一样东西从我的眼角滑落。
在这一瞬间,我感受到的不是肆意汪洋,余音绕梁,意犹未尽,而是华丽过后深入到骨髓的寂寞。
可是,这种感觉,我却很熟悉,像是在梦里。
韩天宇缓缓伸手,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我含泪而笑,他也笑了,他的眼睛在我的泪光中,仿佛光华涌现,宛若星辰。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跟树枝,然后在地上狂草,我的目光跟随他的笔迹,是:“好可我给嫁”。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是倒过来写的,他要说的是:“嫁给我可好?”
我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草书,半响,转头看韩天宇,我开始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喜欢来找他,因为他和初过实在是太像了,除了容貌没有初过好看,口不能言,行为举止、说话处事的方式,几乎就是初过的翻版,竟然连……连求婚……都一样!
我苦笑道:“我不想再嫁人了。”
我要是答应他,这算什么,嫁给一个影子?
韩天宇目光闪烁,在地上写道:“为何?”
“就是不想了。”我淡淡道。
韩天宇迟疑了片刻,在地上继续写道:“因为他?”
我笑了声,“哪个他?”
他用小楷认认真真地写道:“萧初过。”
我摇头,他接着写道:“因为他伤你太深?”
我呆住,随即摇头,想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谈不上,我倒觉得,他娶我,蛮吃亏的,又不是什么绝代佳人,名声又坏,脾气还很不好,神经质,生性多疑。”
我把我的缺点都列了出来,韩天宇哈哈笑了起来,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这么多不好,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韩天宇把弄着树枝,然后用脚慢慢将地上的沙子抚平,我盯着他的脚,接着说道:“糟糕的是,我对他还很不好,从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他衣服的尺寸,也不知道他穿几号的鞋;他的口味偏淡还偏重,喜欢喝什么茶,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生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今年到底多大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很喜欢白色。竹枝苑里有很多竹子,但我总是疑惑,他到底喜不喜欢竹子,因为我总是看到他在摆弄园子里的月季。”
韩天宇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我猜想,他被我吓着了,不敢再说要娶我,哪有我这么没心没肺的妻子?
我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彩,想了想,苦笑道:“相反,他知道我喜欢吃甜的,喜欢喝新茶,知道我的生辰,他有时候还会一时兴起,给我买布料做衣服,尺寸都很合适。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他,我其实喜欢的不是月季,我喜欢玫瑰,因为在江州没见过玫瑰,就用月季代替,在竹枝苑里种了很多月季。”
我看到他拿树枝的手微微颤抖了下,轻笑了声,在地上写道:“他喜欢你多点。”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没想到这么清瘦的他,手背上竟然这么多肉。不过也不奇怪,山衍的手也是很有肉的。
我轻笑道:“可是,是我先喜欢他的。”
“吱呀”一声,韩天宇手上的树枝被他压断了。
韩天宇自嘲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我,问道:“为什么喜欢玫瑰?”
我笑了,“因为玫瑰代表爱。”
韩天宇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还落在我的脸上,地上的字已经出来了,我一看,竟然是:“我记下了。”
我哑然失笑,韩天宇站起身,面对着我,然后在一片空地上写下:“我要娶素素。”
我是倒过来看的,第一眼有些难以置信,走到他的旁边,再看,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我呆立木鸡!
搞了半天,他是在追求素素,那他刚才在做什么?
非常之奇变也!
我好歹也算活过两世了,也算是阅人无数,但没见过这样的,做事情毫无逻辑可言!
我总算发现他和初过的区别了,初过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能让人想通的,这个人,疯子?
我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我觉得我说到现在,原来是和一个疯子在交谈。不过,他要是一个疯子也好,我刚才就当是在向神父忏悔了。可他是疯子么?
他看了一眼我错愕的脸,笑了声,继续写道:“素素已同意,我明天下聘。”
我更是张口结舌。
这绝对是史上最大的乌龙。
最后得出结论,我被戏弄了!
我真的很想发火,但却无从发起,人家向我求婚,我没答应,那人家就娶素素嘛。我连发火的立场都没有。
我回到厢房内,素素迎了上来,我问:“韩天宇要娶你?”
素素红着脸点头。
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不,是霜打的茄子,瘫坐在椅子上。素素慌道:“夫人要是喜欢天宇公子,我这就去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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