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最后,跌倒在地上,嘴角处鲜血涌出。
我一怔,花铸飘然而落,如同落英缤纷,又若鹤落平沙,畅快淋漓。
我不知道,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人,看到此番打斗,也看得醉了。他回想起年少时,那次和花铸邂逅,花铸使的就是这套柔云剑法,如同繁花三千,缤纷而降。
那就好似一场遥远的繁华梦境,经过这么多年的权力倾轧,他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这番酣畅的感受,不曾想,故地重游之时,看到的,竟然一如当初。
我正恍惚间,不远处的身影飞起,我再抬眼时,刚才一直静默观战的中年武将已经和花铸纠缠在一起。
这算什么?
我心里有些不平,一个打不过,再来一个,就趁着花铸力竭之时,攻其不备。
不过,这个中年武将也绝非池中之物,我和他相隔这么远,森森的刀风袭来,我竟听到了风雷之声。
楚离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向我这边看过来。我回视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从我脸上移开,向另一个方向看去,脸色冰冷严寒。
我刚转头,利箭如流星般在眼前飞过。我心一惊,顾不上去看放箭的是何人,这数十支箭羽牵扯着我的全部心神,一时间,我忘记了呼吸。就在我以为这些箭羽要击中谁的时候,利箭却向上飞去,划破长空,落下一道白色的翎影。
现在已经接近晌午,丽阳照射在远处的青山上,更显得青山蓊郁苍翠。那巍峨蜿蜒的青山仿若在画中,画里,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手持长弓,静默而立。而他头上的碧簪则好像已经融进青山里,头顶的灿阳洒下,光芒折射,碧簪依稀可见。
初过默默看了我一会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在我恍惚间,初过扣箭,弦响,三箭倾力而出。这一次,流矢没有飞向长空,而是直击交战中的人,但都侧身躲过。
我转过头去,除了凤凰和容若,其他人都已经停了下来,看向初过的方向。
“楚兄别来无恙。”初过缓缓走到我的面前,冲楚离笑道。
楚离嘴角微微扯起,“托福。”
初过嘴角的笑意敛起,道:“或许我该称呼搁下为扎布苏陛下。”
扎布苏陛下?
原来是那个好战的儿皇帝。
难怪呢,他要去烧驿馆。
扎布苏身体僵了下,笑道:“看来我得先告辞了,海日古,我们走。”
就在扎布苏转身之时,初过道:“扎布苏陛下是否可向我解释一下昨夜驿馆失火之事?”
扎布苏愤而转身,怒道:“你在怀疑我?哼,死的可都是我们科尔丹的人,海日古要不是恰巧不在,也早已经命丧黄泉。”
初过笑了声,转向我,笑道:“这得请教韩夫人。”
我的目光已经飘向凤凰和容若,没想到初过会扯上我,我愣了五秒钟,转头去看初过,他的面容依然淡如星月,嘴角似笑非笑,见我看他,眼中寒光敛收,澈如明珠。
我会意,平静道:“我不知道。”
初过笑了声,“刚才有所冒犯,还望扎布苏陛下莫要介意。本王这次来,其实是来报信的,陛下的五万精兵,在西凉遇到了点小麻烦。”
扎布苏的脸色瞬时变得铁青,恨恨地看了一眼初过,转身离去。
我盯着扎布苏和海日古的背影看了会儿,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身形移动,甚是有趣。
当我再转头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纠缠着的剑影上。
凤凰和容若已经交手快一个上午了,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他们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
初过淡淡扫了一眼我,起身飞向那片光影中,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初过已经从绞着的二人身形中间穿过,如空中欢叫的云雀一般自如,又似池底嬉戏的银鱼般洒脱。
凤凰和容若先后落地,初过紧接着飘下,三人呈正三角状站立。
凤凰怒道:“这就是王爷要与我合作的诚意吗?”
初过浅笑道:“当初说好的,一笑泯去所有恩仇,今天是四郎先有违当初所约。”
凤凰看了一眼容若,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还望王爷莫要插手。”
还未等到初过开口,容若紧接着说道:“王爷还是让我自己来做一个了断吧。”
初过看了一眼我,说道:“就算要做一个了断,是否也要等到独孤陛下的伤复原以后再说?”
我心头陡然一惊,容若脸上也有些扭曲,我的视线落在凤凰身上,这才注意到,凤凰胳膊有一处布料的颜色比其他地方要稍微深一些。
当我再抬起眼眸的时候,正遇上凤凰有些复杂的目光,我愣了半响,目光从凤凰的脸上移开。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仿佛受伤的是我。
我扯起一个笑容,看了一眼凤凰和初过,道:“我要走了,你们多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然后跨上马,纵马扬鞭,奔赴故土。
正文 明月照我还
半个月后,我回到了久违的故乡,哈尔和林。
因为哈尔和林现在是科尔丹国的牙帐所在地,繁华一如往昔,只是,当初的南王府已经在战火中毁掉了,现在只剩下残桓断壁。
我围绕原来的围墙,慢慢走着,心里不断默念着:“这样也好,也好。”
就让一切随风飘逝吧,在我有生之年,我还能回故乡看一眼,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惜的是,母亲的陵墓在战火中毁掉了,原来的地方现在也已经找不到。
我回哈尔和林,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寻一些母亲的东西,留作纪念。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母亲对我而言,剩下的,就只是一些残破的碎片,就如同南王府今天的模样。她的音容笑貌,也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模糊,以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忆起她的样子,她的笑语声。
“阿姐,有人来了,我们得快走。”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江乘突然说道。
密集的马蹄声惊天动地,由远及近,最后消散在自己面前。我看着前方缓缓落下的尘土,大脑短暂的空白后,缓缓抬起眼眸,正遇上海日古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海日古身后差不多有二十个人,也都骑着高头大马。
海日古慌忙下马,给我一个长揖,道:“韩夫人万福,老夫受我国太后之命,前来请韩夫人到宫中做客。”
我心想着,就等你们来找我们了。
不过我面上却平静得很,望了一眼山衍,笑道:“大人这么大的阵势来请我,我怕也拒绝不得吧。”
海日古笑道:“夫人误会了,娘娘一直听闻夫人之名,却从未有机会相见,知夫人回故土,遂命老夫前来请夫人。”
海日古的态度谦和,我一时还难以揣摩海日古的真实意图。海日古见我犹豫,接着道:“娘娘是南朝人。”
我转头去看山衍,山衍点头道:“是前朝徽宗时期的和亲公主。”
我惊道:“容家人?”
山衍说:“不是,是册封的一个公主。”
我点头道:“请大人在前面带路。”
海日古在前面带路,我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我低声问山衍:“徽宗朝的公主,年岁应该不是太大,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儿子?”
山衍道:“这个太后姓冯,是前朝太尉冯明远的爱女。冯太后并不是扎布苏的亲生母亲,扎布苏的亲生母亲在他即位那天就已经殉葬了。”
我点头,原来是个儿子当皇帝母亲必死的传统,怪不得,科尔丹国的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会那么紧张。
可这个海日古,他是太后这边的,还是皇帝这边的?
山衍见我的目光锁在海日古身上,满面狐疑,冲我笑了笑,示意我不要太紧张。
不到半日,我们跟着海日古来到了科尔丹的皇宫,皇宫位于塔米尔河河谷附近的漠北高原上,远远望去,就是一座石头堆砌的城堡,青天白日下,倒也雄伟壮观。
我站在宫外发了一会儿呆,想起以前西岳的皇宫,怕也早就毁于战火中了。
山衍在边上叹道:“这个皇宫和草原上的雄鹰倒有的一拼。”
我笑了声,随着海日古往宫内走。
入宫中,和一般宫殿的金碧辉煌不同,冯太后的宫殿虽然也簟展云纹,地铺锦毯,但却显得颇为清雅,雅淡的檀香笼罩整个大殿。
这可能和冯太后本人的性情有关,冯太后的年岁比我稍长点,端庄秀丽,坐在贵妃榻上,几分华贵、几分雍容尽显眉间。
看到她的样子,苏月容的模样在我脑海中不断回旋,虽说苏月容为人比较阴狠,但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大半生都困守在深宫之中,在宫廷的倾轧中起起伏伏。
“冒昧请夫人前来做客,还望夫人谅解。”我们落座后,冯太后和煦地开口道。
我浅笑吟吟,正待开口,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发布出来。
站在冯太后身后的是……沈江影!
“沈江影,沈江影……”
我在心中你念了很多遍,最后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虽然有很多年没见到沈江影,但她的相貌一如往昔,美丽依旧,她的那双眼睛依然明澈动人,她蹙眉的样子还是那样多情。
“这是我们科尔丹的皇后,塔娜。”冯太后介绍道:“也算是夫人的故交,夫人可能不知,江影是哀家的外甥女。”
沈江影冲我微微点头道:“韩夫人。”
我愣了下,笑道:“我以为我认错了,原来真的是沈家四小姐。”
冯太后轻叹了口气道:“和哀家是同样的宿命,要在这荒原上终老此生。”
我恍惚记起,素素有曾和我提过,前朝最后一年,苏月容曾经册封过一个公主,远嫁科尔丹和亲。当初被册封的公主原来是沈江影。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沈江影劝慰道:“姨母不要悲伤,其实看惯了小桥流水,现在来看一看塞外大漠,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见过沈江影的次数屈指可数,对沈江影的为人一点都不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她非常喜欢初过,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在初过身上白白耽误了大好的青春年华。
但此刻我却要感慨:原来她就是初过派来要和山衍接头的暗线。
初过说:“你什么都不要做,留给山衍师兄就好。”
初过的话我是能理解的,山衍的心如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