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朝廷又想起了初过。
这真是奇了,当初治理水患派初过,因为事情比较棘手,初过这一阵营的人,他们推荐初过是因为相信初过的才能,反对派也没意见,等着看笑话;现在又碰到这种得罪人的事,反对派先提出由初过接手,看你飞雪公子到底有多大能耐。这事要干好了,初过就得跟这些江南世家结下梁子,干不好,那飞雪公子的英明可就大打折扣了,也不过如此嘛。
初过现在算是进退两难,不过朝廷受命,准确地说是沈方之的意思,莫敢不从。
进退两难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问题的矛头,从侧面把问题绕过去,聪明的人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还会绕得不留痕迹。
萧初过是聪明人无疑,但他在这件事上的做法还是让我有些吃惊,因为他一下子得罪了两拨人。
朝廷的赈灾粮全部是我按市价提供的小麦,真正受灾的都是些穷苦百姓,他们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吃不吃得惯了。有钱人嘛,你想吃什么,朝廷不管,你爱去买那个高价米,自己掏钱。所以,米的矛盾主要还是集中在皇宫和那些王爷那里,可是皇帝怎么也有自己的小金库吧,自己买去。
最后,因为这事,初过跟这些容姓王爷彻底水火不容不说,后来容姓王爷和那些世家商贾因为这件事掐起来,最后初过是两边不讨好。
他这么耿直是我没有想到的,像萧青莲这样已经位极人臣的人,对容姓王爷一直是礼让三分,对世家商贾也是以礼相待,毕竟人和钱都是自己不可或缺的政治筹码。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倒是后来听山衍提起这事,山衍一语道破天机:“一个左右逢源的人才会让人忌惮。”
我(炫)恍(书)然(网)大悟。
粮食的燃眉之急是解决了,可是今年秋粮没收上来,来年可怎么办呢,萧家还打算打江山呢。
这事让初过忧心了好多天,他眉头紧锁,他平素都是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次真是犯了难了。
初过在床上翻来覆去,我有点看不下去,浅笑着开口:“你还在为粮食问题担忧?”
“凌儿有什么好法子?”
“眼下的粮食问题已经解决了,要是说到来年,可以再种啊。”
“来不及了。”
“我们这里来不及,再往南,南粤、南蛮,还有益州南部,这些地方还来得及的,他们第三季稻这不刚开始么?你要是担心这些地方长出来的稻子不够吃,可以圈点地啊,或者干脆,把这边的人往南移一点,去种水稻。再不济,可以考虑提高一下单亩水稻的产量,我们这里的水稻都是种在地里的,这样相互挨着,吸收不到阳光,土里的营养也不够,所以产量太低。我们可以推广插秧法,就是等到水稻长成秧苗的时候,将秧苗□,再分散到大田里,这样,水稻的产量会有很大的提高。”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终于,初过悠悠地开口:“你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连……连这个……你都懂。”
他的的话说到最后,声音有些拖,带着些戏谑之意。
“哼,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终于逮着机会了,我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初过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嘲弄,听了我的话后,竟有些乐不可支,哈哈笑道:“四肢不勤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撇撇嘴,他在说我不愿意习武的事。
上次病好之后,他曾经很多次要我练武强身,开始的时候我没答应,后来实在推他不掉,就勉强答应。扎了几天马步,再也没坚持下去,那些穴位,我看着只打瞌睡。初过很无奈,这事只得作罢。
“其实,去做一个农妇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等他笑完,我一本正经道。
我的语调轻松,却带着些憧憬之意。我忽然记起在乔家村的那一段岁月,要是我和初过一直困在那里,过着普通的农家生活,虽没有锦衣玉食,但日子过得应该会很逍遥。
良久,他轻叹道:“原来我一直做的,都是凌儿所不喜欢的事情。”
我愣住,不知该如何开口,也对,他强迫我嫁给他,生生拆散了我和凤凰;也不对,我从来都很欣赏他,我喜欢看着他从容自如的模样。
我轻声开口道:“每个人,只有站在自己的舞台上,才是最美的。我并不想你为了我而改变什么,我喜欢你做你自己。”
他的手伸过来,黑暗中,握住我的手。
两只手紧紧缠绕在一起,如同两根纠缠在一起的藤萝,一缠便是一生纠葛,一缠便是一世情长。
粮食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接下来的问题却生死攸关:时疫。
对于时疫,我曾经有想过预防,比如搞点宣传,大家要搞好个人卫生,不干净的水不要喝,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吃,或者先发点预防的草药。药最终是发下去了,但没起到预防的作用,瘟疫依然开始大面积的爆发。
不过这次,“瘟疫防控领导小组组长”的帽子没落在初过头上。谁也不能连着转呐,不过我倒是觉得萧青莲在保护他,这事关乎性命,要是离得太近,感染上时疫,就不是什么名利这种小事了。
但他也没闲着,本来是我在做的药材的调度,全部移交给他,而他坚决不让我染指时疫,不让我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去。说我本来体质就弱,一旦感染上,会很危 3ǔωω。cōm险。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我在发愣,关于免疫力的问题,中医里到底有没有,我还真不清楚。
“凌儿。”他轻唤一声,将我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来。
他的目光绞在我的脸上,定定地看了我很久,终究吐出一句话来,我哭笑不得:“我说的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啊,最近一段时间内尽量不要往外跑。”
我捧腹大笑,“知道了,你刚才已经重复过一遍了。”
初过一脸黑线,挑挑眉往外走,他心里一定郁闷坏了,我肯定是第一个嫌他婆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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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
独孤楼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翻滚的江水,但他的思绪早已经不在这里。
山衍在边上默默地注视着独孤楼阴柔的面容,过了一会儿,独孤楼转身,“曾式出事了?”
山衍轻轻点头:“晚了一步,他死了。”
独孤楼在刚刚那段静默的时间内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但真听到曾式的死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到震惊。让他感到强大的人不多,曾式算一个。曾式要是也出生士族,萧青莲今时今日的显赫地位就可能是曾式的。他坚韧的性格,他的铁血手腕,连萧青莲都望尘莫及。当年容珏看上他,也算是英明的了,可惜那个小皇帝终究没有斗得过自己的后母。
江风吹在身上,独孤楼隐约感到一种寒意,能让曾式彻底倒台,这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不然曾式也不会在南朝朝堂风云那么久。而这个让曾式倒台的人就是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
“天意,不过这样也好,我和他之间终有一战的。”
独孤楼的声音夹着浪潮声传到山衍的耳中,山衍似乎只听得见江潮拍打礁石的声音,过了很久,反应过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终于要决战了么?
望断天涯路
我本来是很乖地呆在家里,哪也不去,后来苏捷把南粤安定下来之后,回到京城。我一听说他回来,立刻约他到茶馆喝茶。
在去茶馆的路上,我一想到他将容哲打得落花流水,就心情澎湃。我甚至开始想象待会儿见到他的样子,会不会是铁甲铠衣,面容若淬过火的利剑一般,凛冽得让人不能直视?
想及此,我忽地大笑起来,觉得素素看我的脸色都有些诡异。
到了茶馆的时候,他已经到那里了,依然是宽衣博带,青衫飘飘。不过不是他一贯的嬉皮笑脸的样子,面色有点凝重地看着我。我迎上他的目光,脚步突然滞住,半响,回过神来,走过去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
“去了趟南粤,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我笑嘻嘻地开口。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欣然地开口道:“我能受什么刺激?倒是凌夕你,见到了那只凤凰,有没有受什么刺激啊?”
没想到他竟然提起这事,我这一琢磨,这个时空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探测别人**啊,而且获得的情报还相当精确。凤凰来南朝本来是件神不是鬼不觉的事,初过是不会跟他说的,他刚回来,怎么就知道了呢?
我眉头拧着,没吱声,他看我这样,嘴角的笑容加深。
还是这么可恶,从来都以我的痛苦作为他人生最大的快乐。
他悠悠地开口:“初过他对你很好,真的很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真受什么刺激了?
我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他看到我这样,狠狠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道:“放心,我很好,我还是以前那个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你认识的那个苏捷。”
我甩开他的咸猪手,浅笑吟吟道:“苏二公子行情这么紧俏,怎么到现在还没抱一美人归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不是想做个不孝子啊?还是说,你爱上了谁家的姑娘,但人家已经嫁与他人了,所以你就一直痴痴念念到现在?不对啊,我咋没听说苏家二公子是个痴情郎呢?”
他嘴角的笑意还在,但是眼睛里已经没了笑意,闪烁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很有钱。那时候我是有点怀疑的,不过我现在相信了。”
“哦?是什么让公子有这么大的改观呢?”
“白白送给独孤楼那么一大笔钱之后,你还能又购粮,又买药的。要说这当今靖朝第一富豪,非你慕容凌夕莫属。”
我心猛地一沉,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在和云梦德分家的时候,我自己的那一部分现钱全部让欷侃转交给了凤凰,虽然对凤凰而言,我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帮他。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不是故意想探测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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