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妃静静地望着前方的位置,抿着唇没有说话。
容天音一路随着柴公公朝着元和殿去,在殿门外候了许久,柴公公才将她引进了殿门。
一别数月,再次回到褚国,第一个要面对的竟是这个,容天音在回来之前是没有想过的。
深吸了一口气,缓步入了内殿。
在看到恭谨站在前方的挺拔身形时,容天音并没有意外,对容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皇帝深幽如墨的眼紧紧盯着缓步进来的容天音,像是看待仇人一般,凌厉得刺肤。
容天音走到他的身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后就立在中央位置,并没有打算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她已经做好了要被皇帝再次处决的打算了。
“容爱卿,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秦闻不去看容天音,反是看着容戟,发出质疑的声音。
容戟向容天音这边扫了眼,遂又垂眸恭谨道:“是微臣教导无方,还请皇上允许微臣将女儿带回府重新管教。”
“哼!”皇帝一拍桌案,容戟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人,朝着秦闻疾跪而下。
容天音愣愣地看着如此臣子作为的父亲,一时间明白了过来,父亲这是在与皇帝闹别扭呢,想来在她没有回来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得到缓解过。
皇帝并不收容戟的权,却不肯原谅他,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到了现在,到了后面,容戟竟也开始学起了那些迂腐官臣来了。如此明显表现的容戟怎能不让秦闻怒,所以,这股怒意正好牵到了刚刚得罪他的容天音身上。
容天音顺着容戟的身边缓缓地跪了下来,暗暗观察着秦闻的情绪变化。
“你确实是教导无方。”
“皇上,这与父亲无关,是天音自己胡闹,这才坏了皇上的大事,实在是天音的罪
过,还请皇上莫要怪罪父亲。”容天音做出一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的样子。
秦闻瞳孔一缩,“你当真知错。”
“只要皇上不要牵累了父亲,一切都由天音来承担。”
“容天音这可是你自己的意愿,”皇帝将身体陷入了身后的龙椅里。
“是,”容天音仰着头颅,用最坚定的目光注视着皇帝。
“皇上——”容戟急急唤了声。
秦闻却当没有听到,仍旧冷冷地凝视着容天音,“既是这样,寿王妃就自己下去领罚。”
“皇上,您答应过微臣的,为何您却要背着微臣反悔。”容戟咬牙,抬着头,话语里有着质问的意思。
秦闻脸色一变,看向容戟的目光带着暗沉的锐利,死死的盯着他说:“朕从来没有答应过你。”
霍地,容戟起身,用失望又黑沉的眼眸盯着秦闻。
那刻的秦闻突地觉得心脏一缩,之后便是隐隐一痛,被容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对秦闻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多少年来,他都没有让容戟失望过,容戟也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可而今却因为佘妃的事情竟然对他如此的失望,秦闻在恼羞成怒的同时也心慌了起来。
面部表情却是冷锐而阴沉着,完全是一副欲要暴发的状态。
容戟挺立站在下面,紧紧地迎着秦闻的目光看过去,不避不躲的。
“既是如此,是微臣逾越了,”容戟失望的眼神里露出了自我嘲弄的笑意,这一笑,刺得秦闻一愣。
“你——”
“皇上,今夜所有的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就当是看在微臣多年的苦劳份上,让微臣带天音离去,此后……我会辞去侯爵一职,还望皇上能成全。”轻轻地闭上了双目,艰难的字眼从容戟的嘴里慢慢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
皇帝终于震怒,手下的桌案立即被他掌心拍得碎裂,发出轰然的声音。
压抑的冷气息正嗖嗖地窜流着,容天音有些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她是不是要回避一下?上次已经亲眼见识过了一次,难道还要让她再承受第二次?
容戟蓦然睁开明亮的双目,看着上首浑身绕着火焰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道:“请容允微臣辞官而去。”
“容—戟。”
“那个……”容天音被夹在中间,实在有些不好受,“其实爹您不用这么消极,不过是一件小事,也不用闹到辞官这么大条,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容戟则是转过温凉的目光,紧紧盯着容天音。秦闻燃烧一切的眼神正冷冷剐着容天音,像是猎豹般随时干掉自己的敌人。
倍受压力的容天音抹了把冷汗,鸵鸟地道:“你们继续,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看着如出鞘的利剑般盯着容天音的秦闻,容戟最终是叹息般道:“天音你先退出去,爹有些话要与皇上单独谈谈。”
“这……”容天音犹豫地看了眼上首的皇帝,见其还像是盯着自己的仇敌似的皇帝,左右观了眼,最后还是乖乖的听从容戟的话退出了内殿,候在了外殿。
等容天音一走,那个要发怒的男人霍然走下来,狠狠地捏住了容戟的手腕,“你可以再说一遍,容戟,别挑战我的耐心。”后果只怕是你无法承受的。
前面容戟不是没有担过要辞官的话,秦闻也像今日这样愤怒,好不容易忍住要伤害容戟的冲动,秦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容戟挣开他的钳制,退后一步沉声道:“请皇上听微臣说完。”
秦闻冰冷的视线落在垂首的容戟身上,“说。”
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秦执他不是个窝囊废,他背后的那些东西是我的疏忽大意了,竟然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发现。以前我只是以为秦执这个人不简单,经过这次齐国一行之后,我才发现我们错得离谱,当年,就不该留下他……”
听到容侯的话,皇帝的身形一震,满腔的怒火却在他的解释下渐渐消散。
“可还记得以前我与你说过的话,”容戟
转过身去,走到了窗边,悠远的声音发出。
秦闻愣愣地看着容戟的侧影,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去。
“你是帝王,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我说过我愿意做你的影子,黑暗或许也可以更适合我……”当时容戟提过了,可是秦闻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到让容戟有些失望了。
容戟说完这话,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拧眉回头过去。
在容戟回头的刹那,秦闻惊得侧背过身去,一双拳握得泛了白,差点就控制不住了。
他知道只要他控制不住上前抱住了容戟,那么他们之间的友情算是真正的完了,所以,只能忍,只能将此藏于心中。
“皇上?”
容戟知道他不可能会答应,但还是说了出来。
秦闻好不容易回过了神,依稀记得刚刚容戟说过的话,冷着脸干脆回绝,“我不许。”
秦闻不认为容戟藏身在黑暗中做他的影子是最好的结果,容戟绝对不能走进黑暗,他怎么能埋没了容戟。黑暗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又怎么舍得。
有很多话,他都无法向容戟说,只能将它们深藏于心,将来一并带进了棺材,永远的随他消失,这世,他们只需要做好友便好。
来世……也许他们能投做一对姻缘璧人。
“此次我辞官去,是最好的机会。佘妃你不能杀,秦执背后的那些来源,我们根本就没有查清楚,你就这以冒然牵动这根弦,实在不妥。”
所以,容戟全是因为他秦闻才会这么做的。
秦闻在那瞬间,郁结的心情不翼而飞,取代的是悦雀的好心情!
容戟却似没有发现皇帝的心理变化,感受到周边压抑的气息有些松缓了,轻舒了口气。
“背后的那些事不需要你来做,只要记住,你永远会站在我的身边,支持着我。也不妄费当初的坚持和决心,容戟,如果秦执是个变数,那么我会将这个变数变成不可能的变数,我不会让历史重演,一次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所以,这次你也不要阻止我,毒刺既然已经种下,就算是后悔也是徒劳,不如再信我一次。”
秦闻深黑如渊的黑眸正紧紧盯着容戟,说出誓言般的言语。
容戟紧紧蹙紧了眉,朝殿门的方向看了眼。
秦闻见状眉宇一抬,沉着声道:“在这其间,你的宝贝女儿不会有任何事,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保证,也是最后一次了。容戟,我已经破例太多,偶尔,还请你也要想一下我的感受,我们……是生死兄弟。”
容侯愣愣地看着秦闻,两人的视线在凌空交汇,两人的身量相当,只是容侯稍微比秦闻低矮了一些,但不会影响他们的平视。
他的感受?
容戟微微低敛着眼中的神色,低叹着道:“我明白了。”
两人并肩而立,面朝着闭紧的窗户,耳边是哗哗的雨声,世间竟是一时的安静了下来。
然,里边的两个人似乎真的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受冷的可怜人儿。
虽然是七月份的天气,可是在褚国的七月与在齐国的七月大有不同,在褚国还是比较凉快一些的,被大雨洗刷的天空不断的扫来冷空气,容天音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又全身湿透了,冷得缩在一个角落里。
等了好半晌都没见里边的人有动静,柴公公看不过去了,走上来道:“寿王妃还请回锦元宫暂居一夜,如若皇上有传招,老奴立即派人前去锦元宫召唤。”
容天音乐得如此,急急忙忙的杀回来,又杀进宫,淋了一天的雨,再加上身心疲倦,她确实也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至于锦元宫那里,要不要去容天音还真的要考虑一下。
“送寿王妃回锦元宫。”
没等容天音决定要不要去锦元宫,柴公公就先发制人,直接替容天音决定了。
容天音无言地望了望天,已经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再生事了,于是只好顺从了柴公公的意思回了锦元宫。
至于她那老爹,只怕今夜是没法出宫了。
想到秦闻有色心没色胆的样子,容天音也没觉得有什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