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神隐者一直存了这等心思。
三长老想笑,却只能咳出血来,连笑都觉得困难。
白发飞扬,脚下轻盈,如同一尊神仙般站在狼狈的三长老面前。
“你连我也不放过……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舆|论,没有我们其中一些人出面,你如何扳回神隐家族……”
“只需要神隐者。”他淡淡道。
三长老收缩着瞳仁,然后死死瞪住神策。
嘴角掀起一片自嘲的笑容,无声地笑着,笑着……
神隐家族老一辈子的长老会就此覆灭,生死只在神隐者。
他说得没错,只需要有神隐者在,长老会覆灭与兴旺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三长老终于是在自嘲中垂眸,到死,他都不甘心。
但那又如何,这世上不存在鬼魂报复,就算有,以神隐者的能耐,无需怕你。
身后一道带血气的蓝袍子男子上来,揖手:“主子,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有逃匿的痕迹。”
也就是说,该杀的没有一人逃得掉。
干净的袖子一抬,“嗯,反抗者,除。”
并不是杀字,但这个除字却无端比那个杀字透着更有强烈的力量。
“是。”
蓝衣男子看也没看躺在雪上的三长老,重新没入了风雪之中。
在神隐家簇一番的大行动后,外界的一些流言与指责渐渐消散。
天下人怨容天音,他不允许。
为解这道锁,这双手也可以沾满鲜血。
不只有秦执可以做到吃人不吐骨头,他神策亦也可以。
不同的位置,却是同一样的出发点。
为了容天音。
……
戏到了散场的时候,留在台面上的,
也不过就是明显那么几个人罢了。
如果不是到了绝路,谁也不想双手染血。
诸葛犹终于发动了攻城的命令,容天音仍旧站在秦执的身后,并没有出面。
就像他说的,他是她的男人,没有理由让她受到伤害。
两个不相上下的男人在为她较量,或许吧,容天音自嘲一笑。
阙越仍旧没有给容天音面子,因为偷调令一事,他耿耿于怀。
容天音并没有介意他的耿耿于怀,眼下城下战火不断,正是需要他阙氏的时候。
正因为这点,所以阙越觉得自己可以扳回点什么。
日以继夜的战火不断吞噬着整个边境,喊杀声,血肉划破声坐在帐内都似乎清晰可闻。
靠着椅背,容天音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疲倦感侵袭。
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冲到他的身前成为他的累赘。
“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绿铃见容天音放下书卷已经有许久了,脸色变来变去的。
“无碍,战况如何了?”
绿铃刚刚从外边回来没多久,身上的冷气还没有消散完全。
“齐国也不是那么好攻陷的主,只怕这一战是要拖了。持久战一旦打起,两国的损耗会扩大,绿铃担心到时候又重复了五年前的局,上夷国和梁国对褚国早已怨恨已久。现在就等着齐国和褚国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了。”
绿铃想到的问题,他们自然也不会忽略。
明摆着的事情。
那又如何?一旦打了起来,谁还顾忌得了这些?
简单的来说,他们已经失去理智了,特别是诸葛犹,他似有种豁出去的错觉。
容天音秀眉蹙紧,秦执和诸葛犹失了理智,她还清醒着。
有些东西总是要防备一下的,容天音又陷入了沉思。
“让黎叔进来,有件事我需要他去做。”
绿铃退出去没多久,黎叔就进来了,“公子,你找我。”
“黎叔,坐吧。”
顺着容天音身边自然落坐,虽然这个时代有主仆之分,在容天音的身边,他们完全是可以平等的。
当然,这个平等仅限于某些时候。
容天音并不想约束他们,是他们自己必须这么约束自己,不能没有了分寸。
是以,容天音也只好由阒他们去了。
容天音想了想,将自己想说的都倒给了黎叔。
最后黎叔眉头一皱,似不赞成,“公子将身边的人都撤走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如何放心?”
容天音就知道黎叔会这么说,笑道:“黎叔放心,不是还有他在吗?”
“可是寿王心系战事,根本就无暇顾及公子的安危,”黎叔一本正经的拒绝。
“我不会有危险,黎叔,我向你们保证。”
“公子的保证向来不可信,”黎叔仍旧一本正经的揭穿她。
容天音被噎着了,沉默。
“黎叔,请相信我一次,这件事对褚国的成败很重要。”
“西部有康定王,东部有沈闲,北部有容侯和太上皇,无须公子再操心。”
容天音:“……”
“公子何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你擅作主张调换血液,染了一身重病,公子又何曾想过我们?”黎叔的一番话再次砸了下来。
容天音:“……”现在她是在下令吧?
“若是公子无端受了伤害,莫说是寿王,就是褚国我们也会同归于尽。”
“没必要闹得那么大吧……”
“为了公子,我们可以牺牲,但别的,不行,”黎叔斩钉截铁地断了她的念头。
容天音揉上太阳穴,“黎叔,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心意,但是这件事也关呼着我。”
“在我看来,公子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自己。”
所以,拒绝。
容天音嘴角一抽,说来说去,是不想接受她这次命令了。
罢了。
容天音摆了摆手,无力道:“黎叔,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回帐休息吧。”
黎叔站起身,点头,“公子好生养着。”
容天音眼皮一跳。
身边发出一道低低的颤笑,容天音眼目一横,绿铃收住笑,指了指帐门,“绿铃还有些事要忙,公子好生养着!”
容天音额头突突跳,反了,都反了!
自己人不听话了,容天音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派走秦执身边人的想法。
写了信,让信使将信送往各处。
齐国挥军北上,他们心里也有数,上夷国和梁国若是有点脑子也不会这个时候发兵夹击。
希望如此。
待手中的信都飞了出去,容天音坐立在帐内,天色已渐
暗她才从帐内出来。
外边仍旧是跑来跑去,吼来吼去的人。
单架上的伤兵一个接着一个,一堆接着一堆。
战场就是堆尸体的地方,就算容天音心理强大,在看到这些时,内心还是狠狠的翻涌着。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生灵涂炭,更不愿意牺牲。
虽然褚国的将士没有怨她,可她却已经开始怨恨自己了。
诸葛犹是因为她来的,承认吧。
这个纠缠不清的男人正用他的力量,向世人证明属于他的东西是不可夺走的。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也多穿些衣裳。”
“忘了,”容天音接过绿铃手中的大裘披在身上,脖间的白毛衬得她面庞莹白如玉。
绿铃有时候也会被这张脸晃得眼花。
“公子担心寿王,就不要去给寿王添乱子,好好的呆在帐营里等着。”
“你这丫头到是开始训起我了,是不是黎叔又与你说了什么?”容天音无奈又觉得好笑。
绿铃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
容天音挑挑眉,“陪我走走。”
绿铃想说外边风雪大,让她回去靠着火炉比较暖和些,容天音已经一步步往前走了。
那个方向,正是杀气冲天的城墙。
已经入夜了,四面迎着风雪燃起了火盆,四面淡淡的光照射来,映着一前一后的纤影。
“公子,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黎叔又找公子,可得一通发脾气了。”
“我只想远远的看着就好。”
绿铃也没办法了,只好陪着她一直往前走。
白雪成红雪,一路慢慢深染。
绿铃抬着头都能闻到一股恶臭的腥味,心底里边总有些不适。
夜雪纷纷,却无法洗涮这漫天的杀气和血腥味。
隔着许远,透过密集的雪幕可隐隐窥见无情战火的延绵,无数凄厉的杀声不断侵扰着耳膜。
容天音闭了闭眼,甩去脑海里闪烁的画面和声音。
想像得到城墙那边到底是个怎样的血腥场地面,而她,却无能为力站在他的身后,接受着他的保护。
将士为她无缘故的牺牲,让无数个完美家庭破灭。
魔鬼的手不断的向她伸来,抓住她的心脏口,似要碾碎在心口。
“公子!”
耳边响起绿铃的呼喊声。
魔鬼的手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收回地狱。
容天音急喘了半晌,脸色才恢复正常。
“公子,是不是发病了?”
“我没事。”
“不行,得去找阙神医看看。”说罢,就要扶容天音离开。
容天音伸手挡了挡,勉强从嘴角边挤出一抹笑痕,“我没事,阙神医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可不会给我号脉。”
绿铃眼神一狠,“他不肯,我就打到他肯。”
容天音失笑一声,“好了,我真没事。”
见容天音恢复如常,绿铃并没有放心,但没有再带着她回去见阙神医了。
“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绿铃突然指着城的另一边,只见几道模模糊糊的影子朝着这个方向奔来。
速度看着并不快,可眼识过人的她们早就看出那几人用的不是正常的步伐。
看似缓慢,不过两三下就近了。
容天音脸色一变,“有人潜进城了。”
绿铃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拉着容天音就藏起来,但为时已晚,那几人早已远远见到了她们。
容天音站定,眼神像出鞘的刀锋,冷冷凝视着。
直到他们近了,再近了些,才看得清楚,一抹鲜红色的衣角翻起。
容天音眸子一缩,下意识的想到了某个素未谋面的人。
一张冰冷的面具在雪光下闪动着诡异的寒芒,容天音一下子就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面具红衣女身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