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后,奔马飞腾嘴角一瞥,他本是用力抬着的头一下子便垂了下来,垂到了红妩娘的怀中。当他的双眼快要闭上的那一刹那,他听到了红妩娘对自己最近的称呼,闻到了她身上脱俗淡雅的幽香,他夺走了红妩娘的心,他携着红妩娘的温存,来到了另一片不会在感伤的世界。
“楚大哥,楚大哥……”
红妩娘猛烈地摇动着奔马飞腾,她想让奔马飞腾看着自己,她渴求这份在世上,从未感受过的炽爱。当她看到奔马飞腾那双眸子已合,微笑尚在的面孔的时候,她才蓦然地感觉到自己所真正爱着的是奔马飞腾,对黎顾雏只是十五年不变的留恋。
雨,渐渐地停息了,红妩娘的身上已是湿漉漉的。没有明月的夜晚,森然的让人胆寒。在这么一种森森的夜色里,她恍然看到了奔马飞腾的灵魂在缓缓而升,一直到了天际,拨开了那层层的阴云,刹那间,残月悄然而出。
月光打在了红妩娘的脸上,让她显得极为的憔悴。月光虽然赋予人幻想,美而清丽,然而,在红妩娘眼中,月永远是冷的,就如江湖中刀永远是残的一样。
月之冷,刀之残。
月有多冷?刀有多残?
刀锋闪过,剑芒依旧,黎顾雏仗剑在一个河畔,脑海之中,清晰地盘卷着红妩娘投向自己那即非爱,又非恨,而且还充满着神秘感的眼神。
黎顾雏看着自己已凝结住的伤口,他伤过人,固然,他太了解伤口给人的暗示。红妩娘刺自己的这一剑虽然很深,但是根本就不足以致命,而且以自己的雄厚内力,休息个两三天就能够痊愈。回首再想她将玉簪插入奔马飞腾体内时,伤口虽然不深,但是那一簪直中要害,以黎顾雏的推断,奔马飞腾已然是命不久已了。
“奔马飞腾为你而来找我,你却为了救我不惜杀了他,红妩娘,你会是谁呢?你为什么会救我,是我断了你的手臂,是我曾经有杀了你的冲动。”
恍然间,在黎顾雏的脑海之中,忽现了与红妩娘第一次相逢,那是在肮脏至极,奢华富贵的情华翠于楼中。她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范奇,她杀了那么多想得到《飘香秘籍》的贪婪小人们,她弄碎了翠玉镯铃,想此,黎顾雏不由得又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十五年前,自己所遇到的身着橘黄色外套,一脸无助的小女孩。
此刻,一声声“蒹荚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重新回荡在黎顾雏的耳畔,是那么的清晰,不象是十五年前那么远所发生的事情,倒象是昨天刚刚聆听过的音律。
茫茫中,黎顾雏看到了八岁大的自己,不知不觉中,记起了当初所允下给燕如碧的承诺——我会照顾你一生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是一切却又是那么的耐人寻味。顿时,黎顾雏忘记了伤口所余下的疼痛,他走进了这十五年里,自己不知道回忆过多少遍的往昔。
黎顾雏发怔在了那里,望着那倒映凄清冷月的茫茫江面,自语道:“如碧妹妹,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你的那忧郁而无助的目光,总是在我记忆里逗留着,为什么……”
蓦地,黎顾雏又想起了红妩娘刚才所直视自己的目光,隐隐中,倒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确,在这十五年里,红妩娘的面貌会变化的很大,身份的变化也是那么的大,惟独这十五年她那种生活没有变化,自然,她的眼神也是不曾改变的。
一时间,黎顾雏仿佛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情不自禁道:“红妩娘,难道你就是十五年前与我相逢的如碧妹妹吗?”刚说完,他便又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会呢?已经十五年了,她还会记得我吗,如果记得,如果她真的是,她一定会告诉我的,又怎么会做一些令自己所琢磨不透的事情呢?”
105。正文…第105章
昏昏沉沉里,黎顾雏又想起了自己所深爱着的冷月,瞬时,眼中又暗藏起百般燥热的烈火。他怨恨着红妩娘,即使她今天救了自己,但是在黎顾雏的眼中,红妩娘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法添平自己所对她的恨,因为,在黎顾雏的心头,红妩娘毕竟还不是自己朝暮牵挂的如碧妹妹,冷月也毕竟是自己想忘也忘不了的女人。
可是,黎顾雏也只能将对红妩娘的恨掩藏在了心中,因为他已然与红妩娘行头陌路,从此毫无瓜葛。
今夜的残月又为何如此地冰冷,黎顾雏看着那轮皎洁而发着彻骨之寒的明月,不由得哀叹道:“冷月,你为什么如此的冷啊,难道我与你在凤别楼的那一夜,真的就是意味着永别了吗?凤别楼,你为什么叫那么苍凉的名字,为什么对人这么的残忍!”
今夜无酒,黎顾雏却象喝醉酒时那么踉踉跄跄的,他无头无绪地缓步而行,一直浸没在没有清冷的月光能照到的漆黑之中。
红妩娘将奔马飞腾葬在了凤别楼外的一块空地上,死在凤别楼的侠客终归是不幸的。他会匿迹于整个江湖,这个时代也就与奔马飞腾无缘了。数百年后,在那本厚厚的江湖史册之中,也未必会留有北方奔马飞腾的大名。这是一位志在武林人地沉沦,更是他的无奈。红妩娘知道奔马飞腾对江湖的狂想,她深知是因为自己那致命的一簪叫奔马飞腾就此告终,她的内心也潜藏着无法抹去的罪孽感与愧疚。
红妩娘呆望着自己用短木为他所雕刻一夜的墓碑,墓碑上写着“爱人楚风,碧儿立。”当晨光已至时,一夜没有合眼的红妩娘竟然没有丝毫的睡意,或许,是她的内心太繁杂,太过的沉重,以至于她无法安然入眠。
红妩娘是不会再呆在这里的,因为这里的确是她充满着无数不快的地方。前方茫茫的白帆经过,向远处眺望,她又看到前些日子自己在此相识的那个小女孩,夏桑莲。不过,她并没有过去,不是不想,而是不忍。她不知道夏桑莲最后的等待会是什么,是消逝的红颜,还是永远擦不掉的泪痕。但是她能深刻体会到夏桑莲此时此刻的心尖的寒冷。一阵瑟瑟的晨风擦过了红妩娘那单薄的外衣,但是她却感受不到这风的寒,因为她无时无刻地都在体会着心里那坚实的冰峰,锥自己的痛,给予自己的寒。
失去奔马飞腾果真是红妩娘生命中的一段悲剧,倘若红妩娘真的能够如她十五年所愿,依偎在黎顾雏的怀抱中,似乎也已不在会是红妩娘生命中的喜剧了。
既然失去了奔马飞腾就等于失去了自己毕生的快乐,那么红妩娘在这个世界中又会追求什么呢?没有一个人甘愿追求于寂寞与郁悒,但红妩娘除了这些人们所想要逃避的情感外,或许在她的身上真的没有什么温馨的东西所包裹了。
红妩娘在向哪走,是走向人间最痛苦的边缘,还是在走向人间所不存在的绝境呢?她的那份甚为苦涩而难耐的心又将趋使她选择怎样一条道路呢?
红妩娘从来就不会徘徊,她也不想坐守在某处等待着什么,她从来就只有追求与寻找。十五年前,当她甚为孤独地走到了玉箫情风楼中,她便开始寻找黎顾雏,当她相识了奔马飞腾之后,便开始寻找着她的那份真爱。
现在,黎顾雏不信任红妩娘,弃她而去,奔马飞腾又被红妩娘一簪杀死,在她生命中,看似同等重要的两个人,现已纷纷地远离于她。此刻,可以这么说,在红妩娘的心中,已经是一无所有了,那么,当一个人一无所有,包括情感上的空无,她又会寻找着什么呢?
死亡,的确,只有死亡……
当初,红妩娘为了黎顾雏,她想死却没有勇气死,然而现在,红妩娘真的可以抛去黎顾雏,让自己得到解脱。
红妩娘很庆幸,因为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悬崖之缘,或许,红妩娘认为这是天意,是老天刻意安排她走这条崎岖可以通向死亡的路。天命永远是不可违,是老天将红妩娘推到死亡的绝境上的。
缓缓的,红妩娘在茫茫的雾色里,闭上了眼睛,风飘动着她那绯红色的长袍,似乎在尽灼着她此刻对生活的热情。
“二少爷,昨晚小人在凤别楼看到黎顾雏在与一位高手决斗。”
“什么,那么那个人有没有夺走他身上的《飘香秘籍》?”
“没有,黎顾雏被一位一身红衣的女人给救了,那个人也死于了那个红衣女郎的手里。”
“什么,江湖上尚存在着能杀得了飘香剑客的人?”
“不,我观其形势,仿佛在那一刻,是黎顾雏的剑香不存在了,而且无香溢发的招式也是平平淡淡。”
“什么,那你是在什么时间发现他的剑香尽失的呢?”
“刚刚入夜。”
“哈哈,看来江湖传闻未必是假,飘香剑在申时到卯时不显威力,而且飘香剑法也是平平,看来属实。”
“那,那么如此……”
“哈哈……”
顿时,两人暴笑出来,声音响彻了整片的荒野。
红妩娘在这生死徘徊的瞬间,她仍然没有选择去死,并非是她没有死的勇气。她的心刹那复苏,她不死只是因为黎顾雏尚且还活着,而且又有好多人想去找黎顾雏。
“什么人?”
那位被称为是二少爷的似乎洞察到了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遂然,他惶惶地大声喊出。
红妩娘从来就不是藏头露尾之人,有人叫她出来,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现身。她迅速地从丛林中出来了,一身绯红色的长袍正是红妩娘在江湖中的象征,那代表的是一身的血腥,也代表着夺命。没有男人看到红妩娘而不心动,然而,也少有男人敢轻易地去接近这个满身杀气的女人。
“红妩娘。”那位少爷很紧张地说道。
红妩娘认得这为少爷,他在江湖上的名气也是因为他哥哥的存在。他的哥哥就是在这个时代,叱咤江湖的幻扇书生云萧逸,他便是云世家的二公子,云一雷。
红妩娘用着她那最凶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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