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宽厚的手掌蒙住我的眼睛,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说:“别这样看我,我受不了。”
听了这句话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那你TMD别干这种混账事!”
他用手指轻轻揩去我脸上的泪水,却越揩我流得越凶。他叹了口气,搂住我:“我也不想,可是你让我觉得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就会离开我。对不起,原谅我的冲动好吗?”
我推开他,朝他吼道:“我从来就不是你的!”
他一愣,点了点头:“没错,你从来都不是,但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是!”
“衡之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梁家已经退婚了,因为你们在京城的那件事。所以你可以不必担心。”
“TMD谁担心啊!你爱跟谁结跟谁结,干我屁事!”
“子语,别这么说话,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
“他对你并不好不是吗?听到你离家出走的哪一刻我快疯掉了,我担心你会发生意外、担心你挨饿、担心你受凉,我担心得快把自己忘掉,你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对我。”
“衡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发乎情止乎礼,你一直都恪守这句话的不是吗?”
“可是在我知道你被他逼着离开长安时我发现我错了。我不该以为你们情投意合、不该放手让你离开。如果他无法保护好你,那么让我来。”
“这就是你保护我的方式?”
“对不起,刚刚我一急就……”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诚恳而着急的表情,这个表情在我当时刚开始捉弄他打发时间时曾经无数次出现过。想起他往日无数种好,我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这一刻,我真的希望就此闭上眼,等再醒来时,便已是隔世。
我艰难地开口:“你可以出去一下么,我想自己静一静。”
许是我突然的冷静吓到了他,他狐疑地看着我:“子语?”
“我说你给我出去!”
他不再出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穿上衣服出去了。我听着他锁门的声音。忽然开始疯狂想念起子言。毫无来由,不知所起。
只是想念。
我终于发现,即使我对子言纵有千般不满,心里总有程子语和他、我和他的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爱情、这么多年的默契、这么多年的依赖、这么多年无语的眷恋——这一些早已穿过了时光,化成今生再也无法割舍的印记刻在了心里。
只是今天知道了,会不会已太迟?
我苦笑一声。
第五十二章此生此夜不长好 明月明年何处看
更新时间2011…6…12 13:36:37 字数:2749
晚饭的时候,基田送进来丰盛的食物,我没有动。他又端进来热水和衣服,我洗过身子,穿着睡衣,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发呆。衡之几次想进来,都被我赶了出去。也许下午的意外真的只是他的冲动,但我只想静一静。
半夜,靠在床头朦朦胧胧的我感觉似乎床边有人,迷糊地睁眼,子言的脸影影绰绰。我把眼睛闭上,脑子开始艰难地分析刚刚的画面。在身体撑不住要再次睡去之前,我终于意识到——我没有在做梦!
我惊得一下睁眼,看见他就在我的眼前。我不去管他的脸色,只是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一下扑到他的怀里。他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有些意外地搂住我,拍着我的背的手一开始还有点僵硬,到后来,就变得无限温柔。
我以为,他现在心里肯定很满意,因为他的默默终于回来了。
但我却错了。
事实上,他只是单纯地感动,单纯地开心:他的爱,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一切的改变,都源于我们被锁在海豚的小院子外的那个夜晚。
。
那个时侯,跟着我们到山谷里的子言正要把被他劈晕的念思扔给别人,却发现了挂在她脖子上的一个玉指环,霎时间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一直随侍周围的戴胜发现不对劲,现身上前来提醒,子言才回复镇定,叮嘱过戴胜后,自己带着念思离开了山谷。
就像我和仙女情同手足一样,子言也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那位哥哥,叫秦离。秦家曾经是韦家的邻居,秦伯伯饱读诗书、秦阿姨贤惠端方。在他们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秦离自然也是温文尔雅,品性善良。在子语出塞之前,秦家因故迁居四川,但子言和秦离一直保持有联系。在当年的一封封书信里,子言知道了秦离出门游历、知道他遇上了一个心爱的姑娘、知道他把祖母的玉指环赠与那位娘子、知道他们最后黯然分手、秦离痛不欲生。
离开岭南去长安的时候,子言特地去见过秦离一面。多年后的重逢,欢笑依旧,但秦离已多了一份无法言喻的悲伤,为了那个姑娘,为了念思。
子言曾提议秦离和他一同去长安,被拒绝了。秦哥哥只想继续周游,希望好山好水能抚平心中的创伤。子言自然是怪念思的,在他看来,“缘分尽了”从来只是借口,只是那个女人为爱的凋零而找的理由。
但当他把念思带走关到屋子里,当他向念思表明自己的身份,当念思知晓他子言与秦离的关系的时候,他看见一向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念思竟然突然崩溃了。
念思终于明白为什么两人身上有一样的香气、为什么两人的眉眼有着同样的俊朗、为什么在面对心爱的人时会出现相似的温柔,为什么自己在看到韦子言为了程子语伤心时会心痛欲绝。
只因为自己,也活在了同样的故事里。
听到秦离的伤、秦离的痛,多年的坚持毫无预兆却终于决堤。没有哭喊、没有撕心裂肺的表情、没有摔东西、没有歇斯底里,有的只是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听完秦离多年的悲伤,然后窒息、以为自己会在下一刻死去。她以为自己能够放下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快要放下了。但当故人的消息传来,当往日的情景汹涌成海,刻骨铭心的爱恋,依然将自己掩埋。
长久以来伪装坚强,是因为自己太过孤单。而孤单,是因为懂得的人已无法向之倾诉、希望倾诉的人无法倾听、愿意倾听的人无法懂得。
本来可以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安安心心地面对世间的风雨,但太过关注自我让自己无限放大了恋爱中所受的伤,忽略了心里的温暖。
我们总是太迟以后才明白,两个人的世界里,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每个人都把自己劈掉一半,然后合成一个一。
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
念思隔着泪眼看着子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子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心里同样被见到的情景震撼到无法言语。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全部——念思情灭离去、独自潇洒生活;秦离痛不欲生、无法释怀。所以念思是该被责备的、秦离是值得同情的。
但世事纷繁,谁敢说自己能看清全部?更何况这里面还有着两个人的心,谁又能看清谁的心呢?
宽宽云绮有一个测字的朋友,他说最怕的便是别人写下带竖心旁的字,因为这世间,最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念思不再问,紧紧握着玉指环,终究在天明之时哭得撕心裂肺。子言别过头,心里从一开始就涌出的悲伤越来越浓,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明白,自己和子语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他真的拒绝承认,终有一天他们会走向与秦离和念思同样的结局。闭上眼,念思的哭泣却愈发清晰。他发现,原来这个一开始就被他定性为铁石心肠的女人,在这场爱情中同样被伤得痛彻心脾。他以为秦离比念思更爱,但事实却告诉自己,念思的爱,也许不比秦离更少。
“既然如此相爱,为何还要分开?”他问念思,也问自己。
“因为我们都太自私,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人,从不去问他们想要的是否就是这种方式。我们自认为很体贴,很会换位思考、为他们着想,殊不知,我们只是站在他们的位置,思考‘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样’,而不是‘在那样的位置,他会怎么样’。”
“你说什么?”
看到他的表情,念思笑了,边笑边哭:“你会这样问,是因为你也一样,对不对?”
“我没有!”
念思摇摇头,不理他的否定,自己一人跪在地上,默默流泪。许久,当她把分开多年来一直被隐藏的泪水流完后,念思深吸一口气,站了起身。
“你有。否则你不会明明看见了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勉强也当做没有看见,一如既往、只是按照以前的路、或者说自己的路去爱她。”看向子言,念思平静地说道。
“那就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曾经对秦离,我也是这么以为的。这就是最好的方式、这就是应该的方式。然而,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时候,我和他就走到了今天的境地。难道你还想重蹈我和秦离的覆辙吗?”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韦子言!”
“你闭嘴!”
念思苦笑一声,几番思虑,终于还是不顾子言的怒气把话说出了口:“如果你再这样,她真的会被别的更懂她的人抢走的。”
子言一把抓住念思的衣领:“就凭那个严景长吗?”
“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子言哼了一声,把念思一把扔到地上。念思摇摇头,努力平复情绪。她很想就这么不理韦子言,但为了自己、为了程子语,理智告诉她必须冷静。许久,她问子言:“秦离在哪里,我想见他。”
子言一挥衣袖:“怎么,不帮严景长追默默了吗?”
“这是两件事,你能告诉我怎么找到秦离吗?”
“找到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
子言盯着念思,许久,终于说出了念思想要的答案。她一拜谢过,起身时很认真地对子言说:“不要再逼她了,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更何况她还是独自一人在刀光剑影里走过那么远的路。顺着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