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曾氏现这般称呼她一声“叶娘娘”其实完全都是为了成全了广泰公主在人前的颜面,只可惜这三个落在广泰的心里无异于火上浇油,刺耳之余,更是让她心里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儿喷薄而出。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广泰公主目光一厉,怒声打断她的话,“他们都说我母妃犯了错,可我母妃到底有什么错?她十三岁就入了宫,未得盛宠却皇恩先断,你们一个个金尊玉贵,不食人间烟火,可是那种被下等宫女太监欺辱践踏的滋味你们知道吗?慢慢宫廷路,进了宫就注定是要走上一辈子的,她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寻一条出路而已,她有什么错?”
是啊,宫里的女人,为了求得一时圣宠得一生庇佑,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生存而已,谁都不能说她们有错。
可是这叶氏却当真是错了,她的错不在于不甘寂寞想方设法要为自己寻一条出路,而是错在——
她遇到的人是楚明帝,一个把人情冷暖乃至于自己的一颗心都葬在了叶阳敏身上的楚明帝。
对于一个男人的不爱,谁都无能为力。
“宫中女子,为了争得君王宠爱而无所不用其极,本来就是最稀松平常的事。”秦菁平静的开口,却是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陈述了一件实事,“可是运气这种事,是谁都估算不准的。有人成功就有人失败,有勇气跨出去那一步的人,最终得到怎样的结果都不该归咎于别人。老天不会同情失败者,并给予庇护。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要么你就做永远的强者,站在云端俯视别人,而如果你不够强,自己爬不上去跌下来粉身碎骨了——自己亲手种下的因果,承受而已,有什么对错是非可言?”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披荆斩棘踩着别人血肉一步一步往上攀爬的人,所以她不去指责任何人的野心和报复,只以成败论结果。
对于叶氏最后到底过的怎样的日子,其实广泰公主是不太在意的,她只是恨,为什么叶氏倒霉还要牵扯上她,让她出身富贵却享受不到一点点皇室公主应有的待遇。
而一旦说到叶氏,女人们的心思就跟着活泛起来。
“冠冕堂皇的借口倒是一堆一堆的往外搬,说什么受人欺凌迫不得已?还不是自己下贱,耐不住寂寞?”最先开口的自然是为人刻薄的吴氏。
“四嫂,毕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少说两句吧!”刘氏皱了皱眉,像是出来打圆场,可是话到一半却是突然目光往旁侧一瞟,扫了扫被安置在角落里的常海林,喃喃道,“眼见着天色也晚了,这常三公子又不醒,是不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瞧什么?”吴氏闻言,笑的便越发欢畅,“还嫌不够丢人吗?把他弄醒了再来个当面对质?怪不得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果然是不掺假的,不过真要说起来,咱们那位叶娘娘好歹也是名正言顺,诚如六弟妹所言,就是运气差了点。这女儿更厉害,养在深宫的堂堂公主嘿,这偷人都偷到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去了,回头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果然是天生的淫贱,上不得大台面。”
吴氏是个口没遮拦的,又好幸灾乐祸,这说出来的话已经不只是难听了。
她原是想奚落广泰一番,却不想广泰听了却是面不改色,只就无所谓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吴氏怔了怔,随即就更有些不甘心起来,“人要脸树要皮,真没有想到咱们皇室百年难得一遇,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人才,里子面子全部不要了,今天我还真是大开眼界,唉——”
“全都给本宫住口!”纪良妃已经沉默良久,这会儿见她们把广泰挤兑的实在是狠了点,终于忍不住黑着脸沉声喝止了自家儿媳。
其实从心底里来说,她是不愿意掺和这趟浑水的。
只奈何今日这事儿她有把柄抓在广泰手里,而更出乎意料的是,这广泰被逼急了竟会是这么一个疯子的状态,直觉上,纪良妃总觉得广泰今天要是翻不了身,指定是要拖着自己去垫背的。
所以不得已,只能尽量的出面控制场面。
等着几个女人发挥的差不多了,楚奕这才开口。
他对广泰公主母女的那些琐事没兴趣,只道,“行了,眼见着时候不早,大家都别耽误时间了,广泰,你的婢女和那药铺的掌柜随后就到,你是要等着他们来了当面对质,还是自己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秋荣是广泰公主身边的唯一的心腹宫女,常海林在宫里当差,他们暗度陈仓,自然少不得要人帮忙掩护,所以她的事,秋荣都知道。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便是了。”横竖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广泰倒也无所谓,随便捡了张椅子径自往上一坐就大大方方的开口道,“没错,我的确是刚刚小产拿了一个孩子,孩子就是常校尉的,而且这也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她说的轻松,像是在陈述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小事,只是语气里偶尔会带着淡淡的嘲讽,“四嫂嫂你说的对,我就是下贱无耻,可那又怎么样?父皇他不是不喜欢我吗?我以为他是这辈子都不准备管我了,可是就算他不管我,我也不能干坐着等死啊,总要给自己寻条出路不是?我原来是想,这么浑浑噩噩的混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谁曾想我想破罐破摔了,他却又破天荒的把我给想起来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冤孽啊?”
曾氏的眉头打结,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劝还是该怒,“既然父皇终究还是惦记着你的,你这又何苦呢?齐国公府的那门亲事,原也是不错的,你真的——”
“是啊,齐国公的二公子也是我怂恿常海林去杀了的。”广泰扬扬眉,打断她的话。
“你——”成渝公主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缓了半天才提起一口气来,“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皇姐我说你伪善你还不承认,你自己嫁了如意郎君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是吧?”广泰公主冷声一笑,目光从吴子川身上一扫而过就带了几分嘲讽,“他让我嫁给谁我就要嫁给谁吗?我就是不愿意称了他的心。我这一辈子他都没为我做过主,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要让他来支使我?我就是要逆着他的意思做,而且无否认,我做到了不是吗?皇姐,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是幸福啊,在这世上,我终于得到了一样你所拥有的东西了。”
广泰说着,脸上竟然露出些许陶醉的神情来,众人看在眼里,各自神色复杂。
“喜欢?”旁边秦菁也一直冷眼看着,这时候才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
她走过去,一把将广泰从椅子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将她拖到角落里安置常海林的那张椅子前面,指着那里脸色苍白的男人道,“你说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他家里妻妾成群还要跑到宫里和你鬼混,这叫他喜欢你?今天你进门就看他倒在血泊里生死未卜,却连眼泪都没为他掉一滴,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他?”
广泰怔了怔,愣愣的看着眼前苍白虚弱,生命流逝的万分单薄的男人,突然之间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来。
半晌,她缓缓闭上眼,用力的笑了笑,“不是喜欢吗?那你说我们这算什么?”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秦菁道。
“可是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广泰公主茫然道。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常海林那样的人靠不住,什么喜欢不喜欢?即使喜欢,那他喜欢的也只是她的身体。
而她,也不过是想要从他那里找一点刺激,找一点依靠,来挨过那深宫之中冷寂而荒凉的人生罢了。
这是她的疮疤,成渝公主可以得到的,她永远都无法企及。
所以今天在这个局里,虽然直接用一个自己人来对秦菁下套会更保险一点,可她还是一意孤行,冒险动用了吴子川。
她就是不想看成渝公主过的比她好,她就是要亲手毁了成渝自以为美满的生活和人生,让她也尝一尝和自己一样的凄凉和痛苦。
还有秦菁,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而已,凭什么就能金尊玉贵活的这般畅快淋漓?大秦的公主?西楚的太子妃?
这些人,所有这些和她所受的命运背道而驰的人,都该死!
这样想着,广泰公主马上一改方才的颓废之色,缓缓笑了起来,“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总之是我做了什么我全都认了,回头要杀要剐你们随意就是。可六嫂嫂你一再的翻我的旧账来提做什么?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视线,让大家都忽视了之前你和大驸马在这屋子里做过什么吗?”
不管秦菁和那吴子川是不是被人陷害的,只要这个罪名坐实了,他们双方就都不得善终。
“你胡说八道什么?”成渝公主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升起来,两步排开众人走到最前面,怒声道,“广泰你当真是丧心病狂,今日是在本宫的府里,还由不得你这样颠倒黑白搬弄是非。驸马已经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本宫说清楚了,你是居心不良,可根本就没有得手,即使是这样也不肯死心吗?当时荣安从偏厅走的时辰大家心里都有数,前后不过就那么一会儿,亏得你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知羞耻,本宫都替你脸红!”
“口说无凭,皇姐你这样气急败坏会让人觉得是你心虚的!”广泰公主不以为然的淡漠一笑,“而且皇姐,我也觉得这个时候你站出来指责我很不合适,驸马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同情你才站出来帮你要个公道罢了,难道我这样也错了?”
“你——”成渝公主七窍生烟,万想不到她竟是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是睁眼说瞎话还如此的大言不惭从容镇定。
广泰公主见她一张脸涨红,噎的半天无话,然后又嘲弄的看了吴子川一眼便不再说话。
“你怎么就没错了?”秦菁心里叹一口气开口说道,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广泰,你是不幸,你是没有从陛下那里得到你身为皇女应有的待遇,你怨恨他,甚至于怨恨你自己的母妃,都有情可原,但这却不能成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