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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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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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盖瑞·各瑞森先生是恐怖小说的能手,产量惊人,至少已经有六十四部。他的类型和魁恩先生几乎正好相对。魁恩的作品剧情平淡,盖瑞·格瑞森的作品则高潮迭起,不但令人难以置信,而且昏头转向。噱头一大箩筐,十足的闹剧一场。流血——尸体一线索——刺激,堆得如山一般高。从头至尾是惊人的恐怖,一点也不像现实。如你所常说的,好比唱起来不像茶的茶。事实上,它根本不是一杯茶,毋宁说是美国的鸡尾酒,你不知它的成分是什么?”

白罗停了一下,叹口气,然后继续他的演讲;“现在让我们来谈谈美国的。”他从左手堆里拉出一本,“艾克丝的,她的作品也是讲究方法,场面热闹。是的,什么都有。五光十色,生动活泼。她这个人脑筋灵活,只是像许多美国作家一样;对于杯中物似乎有癖好。你知道,我是个品酒行家。故事里若能加一点当地而且年份够的红葡萄酒或是勃艮地葡萄酒,那实在是令人喜悦的事,然而若像美国恐怖小说中的侦探,每一页都要喝定量的裸麦酒和波本威士忌,就令人觉得没趣。不论他饮一品脱或半品脱的酒,我都觉得对故事没有影响。然而美国书里的这种饮酒动机,却是到处可见,随手可拾”“你认为暴力派的又如何?”

白罗挥一挥手,仿佛在挥赶一只闯入的苍蝇或蚊子一样。

“为暴力而暴力?从什么时候起才对它关心呢?我年轻时干警察,生活中便充满了暴力。哼,你也许读过一本医学教科书。总之,整体而论,我认为美国的警匪小说水准甚高;比英国的更有独创性,更有想象力,而且不若法国作家那样刻意装饰,讲究气氛。喏,譬如露易莎,欧玛列。”

他以此分了一个段落。

“她的作品实在是一流学者的典型,然而读来叫人十分兴奋,刺激。瞧,纽约那些用褐石建筑的高尚住宅区。然而,什么是褐石呢——我从来不知道。还有,那些禁止别人擅自入内的公寓。宛如一条图上没有标明的河流,潜入地底深处,悄悄地奔流。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个露易莎·欧玛列实在了不起,真的不了起。”

他叹了一声,往后倾靠,摇摇头,把剩下的草药茶饮光。

“再来的是——永远少不了的苦味。”

他再度俯身捡书。

“福尔摩斯探案,”自言自语中,带着无尽的爱意和恭敬“一代大师!”

“福尔摩斯?”我问道。

“啊,不,不,不是福尔摩斯,我致敬的是作者柯南道尔爵士。在现实生活中,福尔摩斯的故事不免逞强,充满谬论做作而不自然。但是它的写作艺术——啊,那是完全不同的那种令人喜悦的文字;尤其是那位令人永远难忘的华森医生啊,那才是一种真正的胜利。”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前南地低语,显然他心底一定正澎湃着一大串的念头。

“那个可爱的海斯亭,你常听我谈起的我的朋友海斯亭;

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真是荒唐,意跑到南美洲把自己埋藏起来,那儿经常闹革命,闹个没停。”

“革命的事并非只有南美洲才有,”我指明道,“这个年头,世界到处都有革命。”

“这是爆炸性的问题,我们不谈它。”赫邱里,白罗说。

“事实上,”我说,“我今天来是要和你谈论完全不同的事情”“啊!你要结婚了,是不是?我太高兴了,亲爱的,太高兴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呢?白罗。”我说,“不是这种事。”

“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白罗说。

“也许是吧,”我坚决地说,“但不会是我。事实上,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遇上一件小小的谋杀案。““真的?你是说,一个变有趣的谋杀案?而你带来给我了,为什么?”

“这个,“——我有点尴尬地说,“我——我以为你会喜欢。”

白罗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轻轻地换抚他的髭,然后说道:

“有个人养了一条狗,一向对它非常好。他走出室外,扔球给狗玩,而狗对它的主人也很好。狗会捕杀野兔或田鼠,衔放在主人的跟前。再来狗会做什么呢?它会摇尾巴。”,我禁不住笑出来说;“我在摇尾巴吗?”

“我想你是的,朋友。是的,我想你是的。”

“好吧。”我说,“那么主人怎么说呢?他要看看狗与他捕来的田鼠吗?他想知道一切吗?”

“当然罗!你以为我对这件案子会有兴趣,对不对?”

“这个案子怎么想就是没道理。”我说。

“不可能,”白罗说,“凡事都有道理,没有一样例外。”

“好啊,你来试试看,找出它的道理来。我没办法。事实上,这案子和我并没有关系,只是偶然碰上了。你要注意,一旦死者的身分查明了,也许就不那么有趣。”

“你的话缺乏方法和条理,”白罗认真地说,“现在请把事实告诉我。你说这是一件谋杀案,是吧?”

“这是件谋杀案,没错,”我向他肯定地说,“好啦,听着。”

我把威尔布朗姆胡同十九号所发生的事,无分巨细地都告诉他。白罗背靠着椅子,闭着眼睛,一边听着我的细述,食指一边在椅子的扶手上敲击着,当我终于说完了,他半晌没有说话。然后他开口问道,眼睛仍然闭着;“不是开玩笑的?”

“哦,绝对不是。”我说。

“令人惊奇,”赫邱里·白罗说。他的舌头尽情地享受着这几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安复着:“令——人——惊——奇——”说罢,指头继续在扶手上敲击着,缓缓地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

“我要你给我解答。我从你身上十分了解,只要背靠着椅子,想一想,起来的时候使有答案了,根本不需要忙着问人,东奔西跑地找线索。”

“我一向就是这么说的。”

“啊,我说你吹牛,”我心里想,“我已经把事实给你,现在我要答案。”

“就只是这些情况啊?亲爱的,还需要知道的可多啦。我们才知道最初的事实而已。不是吗?”

“我仍然希望你能想出一点什么来。”

“这个。”他沉思了一会。“有件事可以确定,“他断言道,“这一定是一件非常单纯的案子。”

“单纯?”我把眼睛睁得好大。

“当然罗。”

“为什么说它一定单纯?”

“因为表面上它看起来非常复杂,如果它需要这般复杂,那它一定是单纯的。你明白了吧?”

“不十分明白。”

“实在有趣,”白罗沉思着。他又说;“你刚才所告诉我的——我想——嗐,仿佛似曾相识。啊,是何地——何时——

我遇见过……”他沉默了半晌。

“你的记忆,”我说,“仍然是个贮存罪案的大水库,可是你不可能全都记得吧?能吗?”

“很不幸地不能,”白罗说,“但有时候这些回忆很有帮助。

记得从前在列格有个肥皂制造商,他为了娶个美丽的金发速记员而将妻子毒死。这次的犯罪立下了一个典型。后来。很久以后,同样的犯罪型式又出现了。我认了出来。这次是一桩绑架一条狗的案子,但型式一模一样。我找出它和肥皂制造商案子相同的地方,哈,万岁!它们是一个样子的。现在你告诉我的这个故事,我也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时钟?”我满怀希望地提醒他,“假冒的保险业务人员?”

“不,不是。”白罗摇摇头。

“瞎眼妇人?”

“不,不,不,不要岔混了。”

“白罗,你让我失望,”我说,“我以为你会直接给我答案。”

“可是”,朋友,目前你提供给我的只是一种型式,尚待查明的事还有许多。大抵这个人的身分终究会被查出来的,警方对这种事十分在行,他们存有犯罪记录,他们可以刊登死者的照片,他们可以翻检失踪人口的名单,利用科学方法检验死者的衣物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使用。无疑地,这个人的身分一定会被查出来的。”

“所以目前就无事可做。你是不是这么想?”

“如果要做,永远有事可做的。”赫邱里·白罗认真地说。

“譬如说什么?”

他以食指直直指着我。

“和邻居谈一谈”。他说。

“已经谈过了,”我说,“我和哈卡斯特一起去的,他们知道的都没有什么用处。”

“啊,啊,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我向你保证,不可能如此的。你去找他们,问他们说;‘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事?’他们说没有,而你以为事情也就是那样。然而我要你去找邻居谈谈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去找他们谈谈,让他们自己说话,从他们的谈话中,一向可以发现线索。他们也许踉你谈他们的花园、或是他们的宠物、或是他们的美容师或裁缝师、或是朋友、或是谈他们喜欢的食物。无论怎样,但终有一句话或一个字会泄露消息。你说那些谈话都没有什么用处,我说不可能如此的。倘若你能把他们说过的话一句一句重复给我听……”

“啊,那正是我能做的事情,”我说,“我充当警佐,以速记符号记下了每句话,我已经找人翻译出来,并且打了字,喏,这份就是要带来给你的。”

“哦,你是个好孩子。你实在是个好孩子!你做得对极了。

太感谢你。”

我觉得十分困窘。

“还有没有别的建议?”我问。

“是的,有的是建议。这个女孩子啊,你可以去和她谈谈。

去看看她。你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在她在惊怖中从屋子里飞奔出来时,你不是紧紧抱住了她吗?”

“你看多了盖瑞·格瑞森的作品,受了他的影响,也胡闹起来。

“也许你说得对,”白罗承认道,“诚然,人难免会受他所阅读的东西影响。”

“关于这女孩子——”我说了一半使住口。

白罗带着探询的眼光看看我。

“怎么了?”他说。

“我不应该——我不要……”

“啊,原来是这回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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