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杏平时嘴就不巧,现在被顾晚晴一问,更说不出什么,就是小声地哭。
顾晚晴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冬杏虽是直接从小丫头提上来的,但跟了她有几年了,平日里做事也比较稳重,断不会随便与人置什么闲气。
“到底怎么回事?晴双又说了什么别的?”
冬杏提了裙子跪下,“姑娘知道我不是背地里讲究别人的丫头,但最近晴双她们的确傲气太过,仗着三房管事,咱们要些什么都推说没有,前几天青桐姐姐看天冷了,本想取支老参给姑娘炖了补身,可厨房那边说最近只进了一枝好参,要给五姑娘留着。还有做冬衣的时候,本应让姑娘先去挑选布料的,也都先送到五姑娘那里了,这些事咱们看在眼里,心疼的是姑娘无依无靠,可旁人不这么想,他们现在争相的巴结五姑娘,刚刚我去找五姑娘,晴双连门口都没让我进,就在外头把我打发了,我顾着姑娘的面子不与她发作,她倒当我好欺负,说什么将来入了王府我们也得看她的脸色说话,又挑我临走时没给她行礼,说以后姑娘也是要给五姑娘行礼的,让咱们以后恭敬着她点,说……说巴结好了她,她就让她家姑娘多给世子说说好话,让世子多去姑娘房中……过夜……”说到这,冬杏脸上已涨得通红一片,再说不下去了。
顾晚晴的神色间看不出什么,目光却冷了下去。
这可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当初她坐上天医之位时,其他人对她何不是万分敬重?连带着青桐与冬杏都比别的丫环高上一头,现在倒好,墙倒众人推。不过这也正常,人性如此,只不过平日里冷落归冷落,面子上还算过得去,可今天,晴双竟然敢当面给冬杏难堪,话语中隐含索贿之意,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了,晴双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认定自己将来必定不会受宠,从而产生了自己要依仗她讨好顾明珠的想法。
这风声来自何处?跑不出三房去。
“行了,没多大的事。”顾晚晴听着外头的渐近的脚步声,把手里的镯子随手撂到小几上,从躺椅中站起身来,“狗仗人势之语,听听就罢了,岂可当真?”
“可……”
冬杏还想再说什么,顾晚晴抬手止住她的话,与此同时,门上的棉帘由外掀开,青桐先探身进来,“姑娘,五姑娘来了。”
顾晚晴回头看了眼那镯子放着的位置,这才转过身来,这边顾明珠已然进了屋,穿着杏色戴帽的夹毛披风,成色很新,身后跟着的丫头,正是晴双。
顾晚晴先让冬杏起来,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语气也没见有多热络,“不是说姐姐没时间么?”
顾明珠倒是落落大方的,“妹妹相约,我就算再忙也会倒出空来的。不过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赴约,是为了给这有嘴无心的丫头向妹妹道歉来了。”说着她朝顾晚晴缓缓地施了一礼。
顾晚晴不闪不避地受了她这一礼,而后才道:“这可不敢当,况且晴双姑娘也没错,以后进了王府,姐姐可得为我向世子多多美言才好啊。”
顾明珠当即让晴双跪下,转身过来到顾晚晴身边,挽起她的手道:“好妹妹可别生气了,姐姐给你赔不是了,我们共同嫁入王府,将来有人相互扶持,这是多大的好事?妹妹可别让一个下人给搅了心思。”
晴双跪在地上也说:“六姑娘恕罪,我就是个急脾气,昨天听见几个婆子嚼舌头,说六姑娘和世子爷都有了肌肤之亲,但这么长时间了,世子爷别说来看六姑娘,就连派个小厮来问候都没有,简直太不把姑娘当回事了,我当时便把那几个婆子痛骂了一顿,主子的事也是她们胡说得的?今天也是一时心急,才对冬杏妹妹说了些不应当的话,但却是一点重话也没说的,想的只是六姑娘和我们姑娘将来能守望相助,冬杏妹妹当时可能是被旁人误导,这才对我有了偏见。”
晴双说这些话的时候,顾明珠就在旁边听着,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顾晚晴心中冷笑,这番说辞,若没有主子首肯,再给晴双一个胆子也不敢在她面前说出来,怎么?今日道歉是假,让她认清“不受宠”的事实才是真?
“倒是我误会你了?”顾晚晴坐到桌边去,便见顾明珠的目光朝躺椅那边飘了一下,当下笑道:“姐姐也来坐吧。”
顾明珠顺从地坐了,顾晚晴才示意青桐把那边的镯子拿过来,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向晴双递了过去,“既然误会你了,这镯子就给你当做补偿吧。”
晴双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看向顾明珠,顾晚晴也转头看着顾明珠,笑着说:“这镯子质地不错,就是断了,实在可惜,我就让人重新镶好了。”说话的时候,顾晚晴的眼睛一直瞄着顾明珠,清楚地看见她的手紧缩了一下,手指缓缓地绞着帕子,似在忍耐着什么。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顾晚晴将镯子送到顾明珠眼前,“姐姐也看看,这镯子是不是不错?可配得起你家的晴双姑娘?”
顾明珠的目光慢慢地从镯子移回到顾晚晴面上,看了她良久,脸上笑容依然甜美,“妹妹给我看这镯子,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顾晚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姐姐就不觉得这镯子眼熟?”装傻是吗?那她就挑明了说。
顾明珠接过镯子看了看,摇头笑道:“镯子么,看来看去都差不多,我那也有几个看起来和这个一样。”
“谁说不是呢?”顾晚晴收回镯子撂到桌上,突然转了话题,“听说王爷最近对西郊动作频频,不知在做些什么?”
顾明珠绞着帕子的手顿时就是一僵,看向顾晚晴,她却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像已然掌握了一切。
“王爷的事,岂是我等可以探知的。”顾明珠淡淡地笑笑,起身说道:“妹妹事忙,我就不打搅了。”
顾晚晴也随她,只是指着晴双道:“我这最近缺人手,把她借我使唤几天吧。”
晴双立时紧张起来,顾明珠只是略作考虑,便点头同意,勉励了面现土色晴双几句,而后匆匆赶出门去。
顾明珠走后,晴双的身板已不像最初时那么直了,垂着头跪在屋里,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顾晚晴没什么心思理她,挥手让冬杏带她出去,冬杏心里不平,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顾晚晴留下晴双只是为了试探顾明珠,如果顾明珠无事,定然不会轻易地让晴双留下,可她偏偏就同意了,由此可以证明,她的心思已经根本不在晴双身上了。
又过了几天,离顾晚晴她们的婚嫁之期只有五日了。
“姑娘,”冬杏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朴实,“五姑娘来了。”
顾晚晴笑了笑,扔下手里的书,稍做整装后,前往住所中的小花厅。
因为这几天有雪,各个屋里都添了暖炉,顾晚晴才进了屋就感觉热浪扑面,又见顾明珠站在一棵盆栽前发怔,身上的杏色披风也没有解下。
顾晚晴也不叫她,径自走到桌边坐下,让冬杏给自己倒茶。
其实顾晚晴没有喝茶的习惯,这么多年了,除了必要的场合,她都是依着时节自己随意配来喝,现下是冬天,屋里干燥,她就让冬杏备了杭菊枸杞泡水来喝,很是清燥,又不寒凉。
顾晚晴有滋有味地半盏茶下去,顾明珠才回了身子,看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最后是顾晚晴先开的口。
“你能来,可见你还有些良心。我还以为真的把乐姨娘的手砍下来给你送去你也不当回事呢。”
听了这话,顾明珠猛然激动起来,冲到顾晚晴面前极怒低喝,“你到底……把她带到哪去了?”
顾晚晴放下茶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放心,她目前还算安全,将来就算有什么不测,我也得看着你的面子啊。毕竟说起来还是你带我找到的乐姨娘,这份情我得承啊。”
当初听了周氏的弦外之音后,顾晚晴就开始怀疑乐姨娘便是顾明珠的软肋所在,不过既是软肋,以顾明珠的心计,岂会不加以防范?城外的水月庵,乐姨娘真在那么?顾晚晴苦思整夜后,决定稳妥行事,向袁授借了人手暗中监视顾明珠,如果她对那镯子的来历生疑,定会派人去探乐姨娘打听情况,到时乐姨娘在哪里自然不是秘密。事实上,找到乐姨娘的地点也不是水月庵,而是在水月庵的后山上,乐姨娘独居在一个木屋之中,生活十分朴素。
找到乐姨娘后,顾晚晴就变着法的激顾明珠来找她,她先是让人送了一些乐姨娘的随身首饰过去,后来是几绺头发,一直没有动静,到了昨天,她也有点急了,托袁授弄了根处死死囚的断指,今早送了过去,这才稍见效果。
“你为了自己的出路,疏离自己的亲娘,怕三婶猜嫉,你不让她争宠,又让她离府带发修行,让她远离众人视线,就是为了让自己摆脱庶女的阴影,到头来,你是如了愿,可怜乐姨娘,孤苦伶仃地在山上过苦行僧的生活,你可真是忍心。”找到乐姨娘后,乐姨娘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每日只知念经,这些话多半是顾晚晴猜的,可看着顾明珠的神色,顾晚晴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顾明珠盛怒之下倒也有七分气势,“你到底想怎样,不妨直说了吧。”
顾晚晴也沉下脸来,“这些的确与我无关,但顾家的事呢?你出卖顾家向镇北王示好,使祖传典籍有失,你是顾家的叛徒,我身为顾氏天医,你说,我该不该治你。”
顾明珠突然冷笑一声,“你到底是为了典籍一事治我,还是因为世子的事一直记恨在心,你自己清楚,你心中恨我得到王爷的信任,又怪世子对你不理不睬,发作不了他们,便只能要胁于我,你为何不想想当初聂清远为什么执意退婚?为什么你与世子肌肤之亲过后世子仍与你漠然以对?全是因为你刁蛮跋扈不可理喻,偏偏你自己不知反醒,还要旁人个个依你顺你,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只是命好占着一个好出身,否则……”
“否则如何?”顾晚晴骤然起身,“否则这天医根本轮不到我来做,对吗?”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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