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翘这是暗示皇后身娇肉贵?阿繁心中一掂量,便有些懊丧自己嘴快,虽然自己一心为人着想,却不知这宫中的生存法则乃是不多说一句,不多行一步。若是将来皇后散步散出了个滑胎,那她阿繁岂非罪过?!一刹间,阿繁心思转过数转,又想到这位皇后娘娘本是极玲珑剔透的人,她怀的骨肉事关重大,她岂会轻易让这孩儿有什么闪失!如此一想,阿繁便只微微一笑,话语如珠,落在玉盘不住的滚动:“姑姑说的是,皇后娘娘金枝玉叶,小皇子虽未降生,但天子庇佑,也是天大的福气这儿等着呢,众人衷心期盼,自然矜贵些。阿繁山野的丫头,能见过什么世面?倒说了些乡野粗养娃娃的泥腿世俗傻话了。想来娘娘的身子,娘娘自是有计较的。”
好个野丫头!文皇后心里一声喝彩,暗道这阿繁丫头可比淑安宫里的那位高段不知多少,瞧她的这一番话,含了多少的意思!
文皇后正要说话,内侍又传了话进来,说皇帝正在来椒淑宫的路上,请皇后迎驾云云。
这回文皇后倒没有在更衣,只依旧穿了常服在宫内迎驾便罢。
赵恪一进来就看见阿繁候在一旁,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极好风度的问候皇后。而皇后也是彬彬有礼的答应着皇帝的话,末了提及自己先出去走走:“方才臣妾还同阿繁说日日在这宫中,怪闷的,也想去御花园走动走动呢。”
为这么点小事?赵恪有些疑惑,嫔妃们去御花园走动,又是初夏时节,有何不可的?巴巴的提出来?皇后为这小皇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赵恪当下便不以为然,觉得皇后矜持守礼得近乎苛刻,对皇后不免又添了几分不喜,却仍温和的应酬着:“既闷,皇后就出去走动一番,初夏时节,御花园里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倒是好景象。不若朕同皇后一道?”
文皇后淡淡一笑:“如此,劳动陛下!”
帝后两人带着各自仪仗,逶迤到了御花园,只见御花园里草木茂盛,斑驳花影中有些笑语传出。
帝后相视一笑,赵恪笑道:“真是巧了,想必赵婕妤也在此处。”
文皇后盈盈答道:“真是好些日子不曾见赵婕妤了。”
两人说着转过花丛,见招珠陪着赵爽坐在凉亭里头,正看着亭外宫人踢毽子取乐。
赵爽看见帝后来了,连忙撤了娱乐,赶紧上来行礼,却被赵恪挽住:“爱妃不必多礼了,如今你更该保重才是。”
文皇后也连忙说道:“算算日子,妹妹也就要满七月了,快别多礼了,仔细着自己就好。”
赵爽笑笑,虽不见旧日十分的喜意,却也自然而然,一旁赵恪、阿繁两人看见了,各自略安了安心。
一时众人见礼毕,赵恪与文赵二人安坐于凉亭内,只留着得喜、乔翘、招珠和阿繁近身伺候。
阿繁眉头直跳,觉得另外伺候的三人逗留的名正言顺,但自己也不是谁的贴身宫人,留在此处,实在上不是下不是。
未几,皇帝与两位嫔妃用过茶水,乔翘拉着阿繁上去收拾。
文皇后拿着丝帕正擦嘴,若有所思的看着阿繁收拾,忽的对阿繁笑道:“阿繁这双腕子,竟如玉雕一般,真是好看。配了这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在这初夏的午后,倒让臣妾想起白居易的那句好诗来,‘冰晶玉肌飘清韵’。陛下,您说是不是?”
赵恪看了看文皇后,又看了看阿繁,心里也赞这文皇后有格调,当初他就知这镯子最衬阿繁,才绕了弯子,给了阿繁。后来阿繁日日带着,须臾不离身,他知她是为江小爷的缘故,但他见得人物相称,不觉妒忌,反倒也开怀:“皇后果然博古通今。”
文皇后又是一笑,闲话说到:“臣妾往日也是见过些好东西的,却不曾见过这样通透碧绿的翡翠,在太阳底下,竟像是一汪流动的碧水!便是这偌大的宫里,臣妾也只在太皇太后那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呢!阿繁,你可真叫本宫刮目相看了!”
阿繁初时不曾料想皇后突然提到她,后来在听到后面的话,收茶杯的手忽的一抖,便想起一句话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只是阿繁,凉亭里的几人,乔翘、招珠看阿繁的眼神便立即变了。
往日赵爽粗枝大叶,虽也见过阿繁带着镯子,却没往心里去,连问都不曾多问,如今听闻皇后这话,惊觉这镯子远非凡品,才后知后觉的怀疑,阿繁乡野丫头,去哪里来这样的好东西!往日猜嫌,今日怀疑,赵爽更不自觉的看向了赵恪。
皇帝心思倒不在赵爽身上,只看着文皇后,心里越发疑惑,皇后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把阿繁挑出来?
皇后也不过是闲闲一语,众人却听出了味道,而皇帝虽不是滋味,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阿繁停在那里,既不能说这镯子是皇帝赐给小贼的,更不能说她与小贼缘定三生,此镯便是凭证,横竖这都不是能拿出台面来说的事情!聪慧如阿繁,此时也是瓮中之鳖,满脸通红,却哑口无言。
不一会,赵恪转过心思,看见阿繁窘迫,不禁为她开脱:“她虽是乡野丫头,但却也衬得起这镯子,只要不是偷不是抢的,也罢了。傻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收拾了下去呢?”
阿繁一愕,连忙收拾了转身下去。
那边赵爽听闻赵恪如此说话,不免心里又是酸酸的难受,却也还是没有说什么。那边文皇后眼光流连两人脸上,不禁笑得暧昧:“陛下说的是,那镯子那样的品格,和阿繁倒是相称的。只是不知道阿繁这美玉无瑕般的品格,将来却又是谁才相称了!”,说罢丝帕掩着檀口,妙目往赵爽身上一溜,又直刺到招珠身上,而后才含蓄一笑。
赵爽和招珠同时一愣,赵恪闻言却是眉头一耸,似捉住了皇后的弦外之音。没错,这镯子乃暹罗国进贡,本是皇家之物,皇后是想暗示什么?这暗示有什么用意?便是他要讨阿繁,一国之主,又有甚妨碍?!
皇帝精于谋略,善于察颜观色,却不能事无巨细的防微杜渐,尤其,情之一事,他也只曾为阿繁浅浅用心,并不能知道那句“女人心,海底针”的难以捉摸,故此他的心思只在揣度文皇后的用心,却未能关注一旁的赵爽……
不多时,赵婕妤请辞,招珠随侍在侧。带走远了,招珠半为拈酸半为不平的就数落开了:“娘娘,也不是奴婢多嘴,旧日在家时,将军也是赫赫威名的,可奴婢从未在夫人那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今日连皇后娘娘都不曾见过,可阿繁去哪里得这样的好东西?莫非是陛下……她究竟有什么好的?皇后三句话不离她!也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也没高贵去哪里了,奴婢就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好的!”
赵爽心里正有此疑,被招珠说中,只觉得锥心刺一下一下的刺得难受,又想到这镯子早在入宫前就见阿繁带着了,那感觉比吃了苍蝇更恶心:若真是皇帝所赠,岂非在她入宫前,那两人就有了这情意?那陛下说喜欢她,岂非一场笑话?赵爽一阵冷一阵热,只竭力维持着仪态,直回到淑安宫,才勉强吞下那口气,又觉得丧气:罢了!人人都要她大度,今日即便皇上要迎了阿繁,她也是无能为力、无话可说!只要陛下心里切切实实还有她,她也只能如此……
一想到这里,赵爽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了去的,无奈、无力充斥着周身,禁不住,只拿了丝帕躲进帐幔中,捂着嘴嘤嘤地哭着。
招珠见了这样子,怕周围的宫人知道了太皇太后又要责罚于她,也不敢劝,心里倒把阿繁恨了个十足十!
……
此后整个五月,后宫倒也算平静,三位有孕在身的娘娘都各自养胎。
但宫人中间渐渐有些留言,都说太医院的阿繁姑娘有支非凡的翡翠镯子,后面不知道哪里又传出流言,说陛下早先敦促工部赶制的一盏精致非凡的琉璃灯竟也是这位阿繁姑娘得了去。
一支翡翠镯,一盏琉璃灯,是帝王深深深如许的心意。再者,阿繁从宫人转成太医院女官,此等优待,开国以来头一遭。阿繁姑娘是陛下的心尖尖,这流言蜚语,渐渐就成了三人成虎的典故。
开头得喜报给赵恪,赵恪以为阿繁确实拿了支翡翠镯子,有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到了后来,得喜再报,赵恪开始觉得不大对了,他造琉璃灯,也就工部的工匠知道,这些都是外臣,如何传到内廷?何况他深知阿繁,琉璃灯自始自终都没出过起居舍,断无可能传出消息来。为此他只能怀疑文皇后,但得喜得来的消息却说皇后规行矩步,从未有任何逾矩,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朝堂之上,赵恪花尽心思来安抚众多不安的武官,更生了彻底整顿帝国军务的雄心。日日如此的机关算尽,赵恪虽有万丈的权欲,身体却到底不是铁打的,宫闱那些女人的战争,多少就有些照顾不周。
淑安宫里的赵婕妤听了宫里流转的消息,那心,一节一节的冷了下去。元宵节夜宴,她以为他哪里都不曾去。皇后和婕妤,一碗水端平,也罢了,她还可以解释说皇帝也不能宠妾灭妻。可是琉璃灯,七彩祥瑞的琉璃灯却在元宵节夜里到了阿繁手中……陛下……究竟是喜欢她么?这心一冷,偌大的淑安宫,就成了人间炼狱,呼呼的阴风直吹。
那似是而非的猜疑,那若有若无的虚情假意,让一贯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的赵婕妤觉得难耐又烦躁,忍了又忍,竟是忍不住开始让招珠一点一滴的打听着阿繁、赵恪的消息。
结果?蛋缝而越大,招来的苍蝇越多……
六月初八夜里,招珠得了消息,说得喜公公点了灯笼,悄无声息的领着赵恪去了一个她知所未知的处所,便再也没有出来。她也不敢造次,只连忙又给赵爽知道。
连月的压力,赵爽早已处在崩溃边缘,咋听闻这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只扶着招珠匆匆赶了去。
门前伺候的得喜看见大腹便便的赵婕妤步履蹒跚的赶来,魂都惊掉了一半,便要上前拦着:“娘娘!娘娘止步!此处起居舍,宫人无诏不可擅入!”
得喜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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