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规规矩矩叩头行礼。
崇祯下榻朝我走来,在我面前停留好久,终于开口道:“怎么样,在宁远待了那么长时间,乐不思蜀了吧!还舍得回来?”
我不由愣了,小心翼翼道:“圆圆是奉命前往监军宁远,又怎敢擅自回朝?”
“朕要王承恩去请,你都不回!还把王承恩赶回来了!”崇祯有些生气了,“在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
王承恩何时请我回宫过?!我抬眼看王承恩,只见他一脸坏笑,这奴才跟了崇祯十几年,把崇祯的脾气定然摸得很透,这种各执一词的事情,我要是一口咬定王承恩并没有传旨,搞不好弄巧成拙,倒让崇祯更觉得我是有心对抗呢。
而且这些时间的相处,我发现崇祯是个很容易被人左右的人,王承恩这阉人定然每日在他面前嚼舌根子,难保崇祯不会对我生些怀疑什么的。
这阉人肯定是公报私仇,妈的,现在是个人就欺负我,不对,是不完整的人也可以欺负我!本来还想着安慰受伤的心,哪晓得处处是陷阱!
只不过,侥幸的是,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唐圆圆了!
卷六 宫廷惑乱 第三章 御前争辩
我抬眼看崇祯,只见他欲言又止,似在进行着什么思想斗争。
我恭恭敬敬叩了个响头,柔声道:“圆圆没有立马回京,是因为圆圆一直谨记临行时,对陛下的承诺,不完成使命,无脸回来见陛下!”
崇祯终于忍不住道:“是吗?你还记得你是有任务在身?朕还以为你只顾着儿女私情,把朕,把大明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儿女私情?我纳闷地望着崇祯,“皇上指得什么?”
崇祯示意王承恩把这个话题接过去,王承恩清清嗓子,扭捏了几下,奸笑道:“唐将军,还要遮掩什么吗?你和吴大帅的事,在宁远可是公开的秘密呢!谁都知道,你住在大帅府里,每日和吴大帅只知道谈情说爱,早把宁远的军政大事丢到外婆家去了!是了,你们中途还谎称回京面圣,却是一起出游去了罢。”
我不由愕然,明明是我一个人去盛京,让吴三桂帮我遮掩的啊,他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出游”了?莫非,他也尾随我去了盛京?对了,当时在宁远城外,他就一语道出我已经和皇太极成功达成和议,他若不是亲临满境,若不是和满洲统治阶层有瓜葛,又如何得知这一机密?
唉,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逝者已矣,再追忆也是惘然。
我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双眼不经意瞥见崇祯,只见他脸色灰沉,双目紧闭,似乎这样就能听不到王承恩的讲话。
看这神情,他虽然恼我,其实还是在意我的。我不禁暗笑,心下已觉有了几分保障,底气十足对王承恩道:“王公公才到宁远一日,怎么就知道这么多?道听途说不可信呢。”
王承恩道:“唐将军别想打哈哈,这宁远城中自然也有人直接向陛下汇报,况且唐将军和吴大帅郎情妾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呢。”他故意强调了“郎情妾意”几个字,似乎生怕崇祯听不到。看来,这阉人想顺道把崇祯对我和吴三桂的印象摧毁了。其实,吴三桂和他也实在无怨无仇,该不会为了祖版“吴三桂”没有好好款待他,就借机报复吧?
听他这样说,宁远城中果然也有王承恩的眼线,好在估计这个眼线不是当初在宁远城外围劫我的关宁铁骑中的人,否则把议和的事情捅出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圆圆,空穴来风,岂非无因,你倒是对我实话实说罢!”崇祯有些着恼。
不知为何,王承恩的“报复”突然让我觉得十分愤慨,好歹我也比他们多看三百多年的书,没理由要被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诓骗陷害!
我抵死赖皮道:“王公公说我和吴大帅有瓜葛,倒是拿出真凭实据啊。难道因为我住在大帅府,瓜田李下,就惹来怀疑?那王公公当日也住在大帅府,莫非说吴大帅还有龙阳之癖?”我刚一说完,就发现用词不当,王承恩算哪门子的男人?
结果,这话把幸灾乐祸的王承恩气得半死,把本来气乎乎的崇祯倒逗笑了,我趁机接着道:“皇上,圆圆是有感大明国库罄乏,才拒绝吴大帅另辟新宅的好意,圆圆不能帮陛下筹到饷银,唯有在小处能省则省。若是这样,却平白惹来闲话,那圆圆真是不值了。”说着,我居然自然而然拿袖子擦了擦干涸的眼角,这招是和田妃学的。
崇祯显然有些动摇了,他着急问道:“那你和吴三桂出游又是怎么一回事?”
“圆圆哪有什么心思出游?”
王承恩逮到机会,插嘴道:“唐将军瞒过了其他的将军大人,却瞒不过大帅府里的厨子!别人不知大帅在否,厨子却知道!”他一急倒把自己安插在帅府的眼线说出来了。闹半天,原来是这么个角色!定是厨子通过每日做的饭量来确定我和吴三桂是否在帅府。好在吴三桂刚死的那段日子,厨子也要做两个人的饭,否则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我笑道:“那王公公有没有问清楚厨子,我和吴大帅可是同一天走的?抑或是一天回的?”
“这……你们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以错开日期。”王承恩自己解释的都有些勉强了。
“如果是出游,反正已经瞒过了宁远的将领,何苦还一前一后出门,提防谁?况且辽东乃苦寒之地,我和吴大帅游玩什么?王公公以为圆圆在江南水乡呢!”
王承恩不服,又想了一条点子,“如果老奴没有记错,唐将军还曾经有次和吴大帅深更半夜在城郊不知做些什么事情,被宁远骑兵逮个正着!”他的眼线看来还不少啊,看来他已经急了,用词实在过分。
我根本不想再理会他,转向崇祯,摆出委屈的表情,道:“皇上,您难道忘了圆圆是因为何事去宁远的吗? 那日,圆圆和大帅就是设计在城外等宁远城中的奸细啊,您如何连圆圆都不相信了呢?”唉,如今奸细已经不消再找,当初神神秘秘、搅得我脑袋疼的事情,现在就这样被我一句话概括了……
我做势揉了揉膝盖,崇祯见状,赶忙扶我起来。我起身的同时,瞟了眼王承恩,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目光。
崇祯居然歉疚道:“圆圆,朕不是不信,只是,只是,你去了这么久,朕召你都不回,如何让朕不怀疑,而且不管怎么说,你始终谎称回京,然后和吴三桂失踪了好些天……”
我娇声道:“皇上,您忘了圆圆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圆圆失踪就是因为这个啊。皇上,圆圆这次回来,就是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用眼神示意站在旁边的王承恩该出去了,崇祯此时已经完全被“改造”了,迅速朝他摆摆手。
王承恩没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怀揣着一肚子的苦水,只有悻悻离开。
我不失时机喊住他道:“王公公,您就这样走吗?您让皇上和圆圆之间有这么大的误会,却也不道个歉。”
“是啊,王承恩,你看你都从哪得来的消息。”崇祯道,“自己去领五十板子,乾清宫也不用来了!”
这话简直是王承恩的催命符,他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
我得意了一把,劝崇祯道:“算了,皇上,王公公也是为您办事,这天下找不到比他更忠心的奴才了,您就饶过他一次吧。”
王承恩听得这话,不由望了我一眼,我报以一笑,心中暗道,就算让你打板子,下手的都是你的手下太监,有个屁用。过不了几日,你又想办法来乾清宫伺候皇上,到时候还不想办法整死我?我索性卖你个人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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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谢恩走后,我递上皇太极写给崇祯的信,崇祯没料到皇太极居然一口应承了秘密议和,直看得心花怒放。激动地抓住我的臂膀:“圆圆,你怎么做到的!皇太极如何肯答应这样的条件?朕感觉像做梦一样。”
于是我便将我和唐通私自出使大清,如何利用多铎见到了朝鲜王子,如何假借朝鲜和日本的纷争等等大略说了一通。当然多铎和我那一段纠扯的事情,还是被我跳过了。
崇祯听得十分高兴,忽而神情一转,道:“圆圆,照你这么说,吴三桂并没有和你同去啊,如何他也失踪了?”
我一震,倒把他给忽略了,正不知如何应对,这时,忽听荷花姐姐在东暖阁外带着哭腔大呼道:“启禀皇上,田妃娘娘殡天了!”
卷六 宫廷惑乱 第四章 田妃之陨
什么?田妃殡天了?!
崇祯和我都同时大惊失色。他急冲冲奔出东暖阁,出来看到荷花姐姐跪在地上,已经是个泪人了。她看崇祯走了出来,一边叩首一边抽噎道:“田妃娘娘驾鸾西去了。”
崇祯微微有些站立不稳,显然他的心也很乱,未等荷花姐姐说完,就大步出门了。我也赶忙尾随他之后,往储秀宫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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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储秀宫看起来特别苍凉,那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更加为这庄穆的宫殿添上了黯淡的一笔。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悲恸之中,当我和崇祯进屋的时候,都没有人知晓,更别提迎驾。不过,此时,崇祯也不计较这些了,他直往寝宫奔去,还未踏入,就看见好几个御医低头跪在一旁。他一边吼道:“你们跪在这作甚?倒是想办法帮朕医好田妃啊!”,还在众人的惊愕中,他已然抢到床前,拉起躺在上面已然阖目的田妃冰冷的手,喃喃道:“爱妃,朕来看你了,都是朕的错,一直忽略你的病,更不该在这几日冷落你……”
众人山呼万岁,那些御医更是一个个磕头请罪,直到崇祯渐渐接受了面前那毫无血色的田妃已然魂归西天,这才平息下来,不再言语。
虽然崇祯老婆不只她一个,但毕竟是恩爱夫妻一场,如今田妃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此时的崇祯应该也很愧疚,很遗憾吧。
我茫然地看着生离死别的他们,脑中陡然浮现起吴三桂掉下悬崖的一幕,更觉得一阵阴风吹过,直吹得我心里凉飕飕的,挂在房顶上的四个别致的琉璃灯也摇曳着,伴着宫女们或真或假的哭声,仿佛是冥界的索魂灯。
我有些呼吸窘迫,眼珠子乱转起来,猛然,和一道寒光相遇,我凝神一看,原来是田弘遇。他本来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