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那样对他,拿他父母妹妹要挟他,他一定恨死本王了,难怪不肯随你回来……好……待本王送走皇上他们,这就和你再去接他。”说完高声喊夏侯舒备马驾车。这边就要把桌上易水爱吃的点心装起带过去。
忘月木然看著他兴奋的忙活著,忽然凄惨一笑道:“王爷不必费心了,难道你忘了奴婢刚才说过的话吗?”
夏侯澜头也不抬,只是寻思著该怎样做才能让易水消气,一边道:“你刚才说什麽了?不就是说了这个秘密吗?你放心,想必你被那小东西难为的不轻,本王亲自去请他就是,纵然被他难为些,也忍了……”说到这里,猛然忆起忘月在山色轩门口说过的话:“对了,你在山色轩门口说了什麽?似乎是说谁死了活了的?”他慢慢将桌上的点心装进盒子里,一双手却不知为什麽,竟然颤抖起来。
忘月又笑了一下,看来王爷终於记起她的话了,只是还不敢朝那方面想。忆起易水的死状,她心里的痛苦与憋闷更觉沈重,想到过一会儿,这种痛苦和沈闷就会在夏侯澜心里呈十倍百倍的递增,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的痛苦可以减轻一些,这时她已经完全明白易水为什麽要她在他死後把这个秘密告诉夏侯澜了,那是对王爷最沈重的打击,也是他对这个负心人最後,也是最怨毒的报复。
“我刚才说,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在他死後将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你,现在……我履行了我的诺言。”她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泪珠一颗颗滑落,忽然嘶声大吼道:“王爷,你听明白了吗?易水死了,他已经死了,我赶去的时候,他刚刚咽下最後一口气。他……不可能回来了,他再也没有恼你的机会了,王爷你听清楚了吗?”话音未落,她就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点点的滑下来,最後委顿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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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03/142007
夏侯澜手中的点心盒子“啪“一声落在地上,脑海中只剩下忘月的话,易水死了,他的小奴隶死了,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气。怎麽……可能,他刚刚还想著,还想著去接他的时候,他会高傲的扬著头,睨著一双清澈不屈的眼,对自己用鼻音说话,还想著自己可得放低姿态,好好的求他,想著实在求不动的话,他就当著所有奴隶的面,承认他是自己的王妃,告诉他不管这事儿多麽艰难,他都一定办到,哪怕王爷不做了也要办到。想著他要告诉他,自己误会了他,误会他是一个贪婪的小人,他要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赔罪,他要告诉易水其实没有他的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他要告诉他……很多很多,那些以前自恃身份不肯说出来的话,他全都要告诉他。可是……可是忘月说易水死了,他说易水不可能回来。受尽了委屈的小奴隶,却再也没有恼他的机会了。
“不……不会是这样,不会是这样的,忘月你骗本王,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易水他恨我,所以他……他让你说谎,他不肯原谅我。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没错,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夏侯澜颤抖著蹲下身子去捡那盒点心,哆嗦著的双手却怎麽也拿不起来。
忘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爷尽管去找他吧,不过可要快著一点,我本来求他们把易水晚些掩埋,让你见他最後一面。可是易水的父母说,王爷高高在上,怎会去瞧一个死人奴隶。还说易水死的时候,怨气极重,生怕化为厉鬼,对周围的人有害,更恐到时伤了王爷,所以,他们未必会听我的话。”
夏侯澜明白,易父易母一定知道易水恨自己,故意说这些话,只是不想再让自己见他,不想让自己这个负了易水的人搅得他亡灵不安,他们怨恨自己,可是他们不敢说。他急出一身的冷汗,那些人是会说得出做的到的,他们不会让自己去见易水,不,不行,他要见易水,他要守著他的易水,就算他化为厉鬼,自己也宁愿让他夺了命去。
夏侯舒悄然进来,轻声道:“王爷,马已备好……”话未说完,夏侯澜已飞奔出去,连皇上那里都不曾告辞一声,便上马绝尘而去。夏侯舒一急,拉起失神的忘月,不由分说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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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苍老的妇人哭喊著儿子的名字,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打破了夏侯澜最後一点希望。他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栽下马去。忘月在旁边急道:“不对,他们要将易水下葬了,这不是他的家。”她这一说,夏侯澜更是心急,死命的催著爱驹,终於在最後一刻来到近前,只见几十个奴隶围在小小的坟坑前,正往里面撒土。
“住手,都给我住手。”夏侯澜心都碎了,踉跄上前,不由分说夺下那些奴隶手中的铁锹,只见坟里的土已埋了半截,易水的脸上也沾满了土粒。至此夏侯澜终於绝望,他的易水,是真真正正的死了,怀著满腔的怨愤,就这样与他断绝了所有的关系,从此後阴阳两隔。
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夏侯澜的锦袍,夏侯舒惊叫起来,他却恍弱未觉,纵身跳进坟坑,从土堆里将易水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就像捧著一颗万年的珍珠般,为他轻轻拭去脸上身上的尘土,又用十指去梳理那一头已经污了的青丝,轻声道:“天这麽冷,你怎地穿著如此单薄的衣服,果然是没有我,你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了。”
夏侯舒吃了一惊,王爷难道是疯了吗?这易水已分明是死人,怎麽还对他软语温言的说话。忽见人群里一个少女越众而出,拿一双哭成桃子一般的眼睛看著夏侯澜道:“王爷不必这样作态,我哥哥当初就是被您这份体贴温存迷了心智,酿成终身遗憾。直到他死的时候,还在喊著……”话未说完,早被他父亲喝止道:“黄毛丫头,胡说什麽呢?王爷眼前也是你放肆的地方吗?”说完用破旧的烟杆敲了易珠一下,易珠果然就再不吭声。
“他喊著什麽?告诉我,他喊著什麽?”夏侯澜没有抬头,仍在梳理易水已经纠结成一团的乱发,他的语气里充满著悲伤哀恸,只是因为太悲痛了,反而就呈现出一种麻木了的平静。直到半晌後仍听不见有人回答,他才终於抬起眼,哀伤的目光停住在易珠的面上:“易珠,告诉我,你哥哥临死的时候,他在喊著什麽?”这句话由他一字一字的说出来,就多了一份让人不能拒绝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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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珠不敢违抗父亲,又害怕眼前的男人,索性低下头去。易父陪著笑说:“王爷,你看易水他已经……王爷就别在意了,赶紧出来要紧,这站在那里……”话没说完,夏侯澜目中已有泪光,对易父哽声道:“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们,我知道你们心里还在恨我,可是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易水他临死前说了什麽?求求你告诉我。”他低下头伏在易水冰冷的身上,不让众人看见他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易父叹了口气,终於道:“唉,现在还去知道这些干什麽呢?水儿临死前神智昏迷,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这老人仍然害怕夏侯澜知道真相後会对那一晚去看易水的邻居们不利,他的奴性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即使夏侯澜这样的悲痛,他也不肯相信高高在上的王爷主人会对一个奴隶有著认真的感情。
不等把话说完,易珠已经忍不住了,哥哥的死深深的刺激了她,他曾说过的话也在她的心里爆发,上前一步,她对夏侯澜大声道:“没有,我哥哥没有昏迷,他临死前的神智,是这几天来最清楚的,在他的最後一刻,他本来已经失去任何力气的身子忽然象僵尸般坐了起来,直著嗓子厉声大喊‘夏……夏侯澜……我好……恨你……我好恨你啊……我好恨……'他就这麽喊著。”易珠学著易水当天晚上的喊声,听在众人耳里,仍觉惊心动魄。她擦了擦眼泪,继续道“然後他就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直到死的时候,他的双眼仍然是睁著的,我哥哥他……被你骗去了一颗心,他死不瞑目。若他泉下有知,他不会稀罕你现在再来抱他的。”z
夏侯澜的十只手指紧紧陷进易水单薄的衣服,那里面包裹著的躯体已经冰冷僵硬,借由易珠的诉说,他可以想象到易水死时是多麽的怨恨与不甘。他的心被一寸寸撕裂,那种痛到麻木了的感觉,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死了,是否就可以追上奈何桥畔的易水,是否就可以对他解释,可是解释什麽呢?他不信任易水,他做出那样绝情的举动,他能够跟易水解释什麽呢?因为什麽都是自己的错啊。
“王爷请让开吧,哥哥已经死了,我们不敢对高贵的主人有怨言,更害怕哥哥万一变成厉鬼,索了王爷的命,这个责任我们是万万承担不起的,所以请你让开,让我哥哥早些入土为安吧。”易珠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就纷纷附和点头。
夏侯澜看著他们,看著那一张张卑微的脸庞,忽然忆起当日在王府,自己提出用易水的军功来交换奴隶们生活的改善时,易水不但答应还对他说谢谢的情景。当时他很疑惑,因为以易水的性格,他能够答应已经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他以为就算他答应了,也一定是咬牙切齿的,可是易水没有,他一脸平静的对自己道谢。如今他终於明白了,明白易水内心的感受。这些奴隶在长期的压迫下已经失去了自我,甚至变成一具具没有真正情感,只以主人的意志为天的行尸走肉,可以想象,高傲不肯服输的易水每天看到自己熟悉的亲人朋友夥伴们如此生活,他内心里会是多麽的痛苦与绝望。夏侯澜再次低头看向怀中那张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的面容,为什麽,为什麽他到现在才明白,为什麽他不肯相信他的小奴隶,甚至连一句解释也不听,是他逼死了易水,是他逼死了自己……最爱……的这个人。
鲜血顺著嘴角,一滴滴落在易水的粗布衣上,就连易珠,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悲痛,失神的看著他。山坡上静悄悄的,只有秋风呜咽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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