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玲看看说话的特瑞沙,她原来和Liz很要好,自从月玲来,Liz和月玲常常混在一起,让她有点不爽,每每喜欢说一些和中国或是中国人有关的负面话题,例如报上哪个中国留学生被乱抢打死啦,哪个中国硕士因女友移情别恋把女友分尸,又哪个中国人杀死女童等等。
有一天,她又拿来报纸,指着一幅照片说,“看,这个中国妈妈去和男朋友偷欢,把三个月婴儿饿毙在家。”月玲看一看姓名,不是汉语拼音不是香港拼音不是台湾拼音,松一口气,“看姓名,这个应该是个日本女人。”特瑞沙讪讪说,“你们亚洲人看起来都差不多。”
月玲知道有这一回事,亲眼见到老华裔让壮年金发碧眼男子排队排到自己前面去,因为人家是白人,就自动把优先权陈让。
“什么时候,可以大家都真正不在乎肤色种族,平等相处,就好了。”月玲还没有开口,已经有人接了话匣子。
“谁没有歧视,我们抽烟人士还被歧视,封闭室内不准抽,有小朋友的车里不准抽,连三岁孩子看到,都会问,你的肺有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黑黑的,烂掉了。”
特瑞沙看看女侍端印度风味米饭上来,笑,说,“上次我们问玲,如果餐厅女侍态度不好,她会如何,她说要状告经理,她付费服务,要物有所值。现在自己是女侍,感想还是不变?”
月玲说,“原来我的确是这么想。自己真正做这一行,每天站八个小时,一次要记忆二十份纷繁复杂要求的饮料,要回答顾客千奇百怪问题,还要保持麦克所说的微笑服务,还真是不容易。如果那女侍只是偶尔一天或许因为劳累因为和男友吵架态度恶劣,可以原谅;若憎恨工作,次次拿顾客出气,我只好投诉,否则下一个顾客又是受害者。”
Liz说,“玲因为母亲破产,所以成长了。”
“你今天生日,任你取笑。”
一会儿,女侍端来一个点着电焊条小烟花和蜡烛的生日蛋糕来,老板和老板娘也立在一旁,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家纷纷鼓掌。Liz许愿吹蜡烛。说,“今年愿望是找到如意郎君。”
41 Liz的生日(2)
(看到《飘雨轩》非法转载。
难道不知道我在晋江“独家发表”吗?
怎么会有这么不尊重作者的人。希望他们转载的时候,把这几行字也拿去。青青草111)
待付账的时候,特瑞沙拿一只小盘,说算上税前15%小账,每人二十五块。
月玲庆幸带了若干这几日自己挣得小费现金,否则又要遭特瑞沙嘲笑;“你不知道加拿大人过生日,大家凑份子请寿星吗?”
如果解释我们国人都是寿星买单,又要说就你们中国人不可理喻。
大家把礼物纷纷呈上,Liz喜欢凤凰,月玲送她一块出国前董妈妈亲自选购蓝田玉质小小凤凰展翅,用红福字包装纸精精致致细心包好。
Liz呼拉两下撕开包装,取出玉石项链,惊呼连连,感谢声声,就戴在脖子上。
特瑞沙也送一条小银链子,Liz谢过,马上搁到包里。特瑞沙面有愠色。
接下来,大家问:“寿星有什么节目?”
Liz说,“我老是跳肚皮舞取悦男人,今天要去看成人舞男。”
月玲本想推托,但Liz是自己在D市唯一女友,她过生日;再有特瑞沙看出端倪,一旁挑衅,“怎么,玲,从来没见过光身子男人么?”
她硬着头皮挤在Liz的大Van里,暗夜疾驰前往北部郊区。
Liz一边和月玲说话,“人家看我这个年轻女人,开这样一部大车,是不敢mess up wih me。”一边开出高速限制十五公里,就抢道冲到一个年轻人的小房车前面去。大车撞小车,自然小车吃亏,年轻人马上让道,看见一车子叽叽喳喳妙龄女子,也忘了鸣笛以示不满。
月玲看她兴致极高,娇笑阵阵,和各女友妙语连珠,一双眼睛并没有时刻盯准后视镜;一双手还要手舞足蹈,时时离开方向盘,比比划划,月玲心里紧紧捏一把汗。
到了目的地,她才放下心来。
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尖叫声叫好声一波接一波,像到了男歌星的女歌迷会。
到了里面,见有一个硕男,穿着白大褂,扮化身博士。
刚好前台有一行人离开,她们落座。
化身博士,黑发黑眼,昏暗闪烁光线中,竟有三分像克明。
那天可巧就月玲一个华裔,“克明”从舞台上翻身下来,就大踏步向月玲走过来,月玲看看他杂志上模特照片里一样眼神性感迷离,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摸出十块钱,放进他白大褂口袋,指指Liz,“今天她是寿星,拿出你最好表现。”
大家在“克明”除下白大褂,展现结识肌肉时,疯狂叫喊,猛锤桌子,Liz乐不可支,笑意盈盈。整个俱乐部吵翻了天。女性荷尔蒙指数达到顶点。
月玲趁大家不备,偷偷溜到门口,瞥见罗比在和一个白人男子抽烟交谈,状极亲密。
月玲微笑打一声招呼,罗比介绍,“这个是月玲,这个是我的……呃,朋友捷克。”
捷克和月玲握手,“见到你很高兴。”
大家聊两句天气,罗比催着要走,于是匆匆再见。
月玲也没在意。
一会儿,手机震动,是克明的短信息:
“凌晨一点,在哪里颓废败金?”
“Liz生日,在看舞男。”
“好大胆子。当心眼睛长佻虫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克明想这个丫头,从小沉浸式封闭式英文教育,用中国成语总是像打擦边球。
他嘿嘿笑一下,打下几个字,“不如看我。我不输给他们。”
月玲摇摇头,又来了。“几点下班?”
“今天大概要通宵。对了,你钱够不够用?我明天送信用卡来。”
“没关系。明天发工资。我请客吃晚饭。”
“工作开心。”
“你也开心。”
隔一分钟,又发来两个字:“想你。”
克明眼睛触电一样看到这普普通通两个字,心头震荡,难以形容。
他手指微颤,“dio(同上)”。感觉中了彩票巨奖。
差点要去落基山脉,高山之巅大喊:“她想我了,她想我了!”
自己终于在月玲心中有一席之地。
其实何止一席,他被自己的一往情深冲昏头脑,只管付出,如盲人般再不关心回报。
他工间休息,喝着咖啡,百无聊赖,温习短信。
Lilian过来,说,“女盆友来查岗?”
“她正兴高采烈,哪里顾得上我。”
“女人管得太紧,也一样是要跑掉的。”Lilian老生常谈一样说。
“有什么办法让她们不跑掉?”
“古老办法喏,生儿育女。但是,可能会先要求结婚的,女人有婚姻,为着后代着想,安全感多一点。”
42 Liz的生日(3)
克明想起他和月玲关于爱情和生命的话题。
克明说,“人生终极目的其实是为了延续后代,尽可能传递优良基因。试想有一天大家都停止制造宝宝,一百二十年后,人类就绝迹了,什么思想文化爱情都是空谈了。”
月玲在那时浅浅一笑,“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但是,”她把头发掠一掠(克明心生期待,知道月玲的“但是”之后总有神来之笔,或搞笑或一鸣惊人。),“为什么不可以把学术繁衍理论涂抹一点浪漫爱情光彩?像面包上的果酱,像英文语法课程里的趣味游戏,使得面包可以下咽,语法会得掌握?使得你我生活充满想象虚幻的刺激,不至于无聊?”
他没有理由地想见她。马上要见她。
月玲在回来的路上,满耳听到的都是些色胆包天的话,譬如此男电眼迷人,彼男某物巨大,要是我男朋友也这般吸引多好,可惜不可拍照留念或是动手触摸。
月玲装木头人,一句话也不说。
特瑞沙说,“玲还没瞄到宽衣解带,一会儿就不见人影,在洗手间里呆了足有大半个小时。”
月玲想,谢谢你提醒大家注意,我还以为人不知鬼不觉。
这时电话震动,掏出一看,来电显示是克明,对身边特瑞沙说声打搅,接了电话。
“我赶着把工作完成了,我来接你。”
“我在回家的路上,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她虽是这么说,但自觉假惺惺,无论谁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盼望,渴念那一双强壮手臂的拥抱,温暖舒适。
克明犹豫一秒,说,“我有东西送你,在你家门口见。”他并不等月玲回答,就收了线。
特瑞沙在一旁呱噪,“听说华人都是在餐馆结婚,至无情调。”
月玲心不在焉,说,“我们也有教徒在教堂行礼,有飞行员跳伞结婚,潜水员水底婚礼,也有旅行度蜜月……国人几千年民以食为天,绝大多数人红白喜事都要吃喝一顿才算数。”
大家听到几千年这三个字,遥想中华历史,如万里长城,悠远绵长;而北美统共才二三百年移民史,顿时自愧不如,肃然起敬,再没有人敢反驳月玲。
“月玲接了男友电话,就魂不守舍。”一个嘻嘻而笑。
“等下回家可以一边幻想舞男,一边成就好事。”另一个人咯咯而笑。
Liz插嘴,“玲还是处女,你们不要吓唬她。”
几个人齐齐看向月玲,露出不解,怜悯,惊讶种种比调料罐子还要多的复杂反应,像老天主教徒脸上的表情,得知月玲没有正式宗教信仰,什么都不信。
没有信仰的人很可悲。没有性经验的人也很可悲。
“我第一次是在我男友家的豪华游艇上,那年我十五岁。记得那个夏天,安大略湖水是一种美妙的蓝色。我们现仍在一起,明年毕业结婚。”
“我没那么好运。我后来在高中同学联谊舞会上又见到他,心里后悔得要死,为什么会看上他。年纪轻轻就开始谢顶,听他干巴巴说话,我都会睡着。”
月玲哭笑不得,实在不习惯七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