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隋木然低头注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疼痛,落寞道:“依依,你真的想要如此?抚琴对我来说,较为困难。”
他的难过和对抚琴的排斥,并不是装出来的。林依依也不想勉强他做任何事,这样一来,又和他们有何区别?想到这里,林依依淡淡道:“你不想做,就算了。玄城琴师多的是,又不差你一个。只是,萧琴师曾说过,你的琴艺不在他之下。”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再抚琴,但从对他的了解,以及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对抚琴,一定存有什么芥蒂。过去,她并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但近来,她明显感到自己的变化。对香卉是这样,对他同样也是,都在看似无意中,挑起他们过往的难过回忆。结论就是,她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快感。
“萧琴师?”萧玉隋喃喃出声,随即露出一抹苦笑。“原来,他还记得。”
那是在萧玉隋的娘亲过世后,他第一次一个人独处的夜里。萧玉隋跪在灵堂前,不停抚琴,不停想着:娘亲对他,是彻底的失望了吧!否则,她也不会就这么抛下他离开。
萧玉郎出现在灵堂,就站在他身后。虽然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话,但他显然带来了短暂温暖。让萧玉隋在那个寒冷寂静的夜里,不再这么害怕……
一直以来,林依依都认为萧玉隋是她见过最为理智的男子。但今日,他频频因为她要他抚琴一事而恍惚失魂。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他?想到这里,林依依不由嘟囔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非逼你做不可,你别摆出一副臭脸。”
话音刚落,她站起身来,看向远处厢房的方向,嘟哝道:“香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随即转头看向萧玉隋,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要去找富管事,让他重新找个琴师来,不然今晚的登台表演可得砸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见他并未回答,林依依顿时愤愤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可走了。”
若不是他十分了解她的个性,定会以为她这么说,是在用激将法。萧玉隋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从袖中掏出玉笛,在她眼前晃了晃,揶揄道:“在下笛声,不知能否配得上依依的歌声?”
突然想到第一次听他吹笛时,自己不停地拍手叫好,一脸崇拜的样子。林依依顿时有几分羞赧,低头小声道:“你答应了就好。”
“恩。”萧玉隋应了一声,随即将玉笛放在唇边,柔声道:“开始吧。”
“哦。”林依依顿时有几分局促,片刻后才轻声哼唱道:“他们猜,我们后来有没有再见……”
他的音感极强,林依依只唱了一遍,他便能跟上她的节奏。
或许是因为歌词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动听的笛音?林依依突然忆起,满春院时,他也是这般耐心地配合着她节奏,每一次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声音开始有些哽咽,最终泪水不由地沿着眼角滑落。
萧玉隋收回玉笛,关切问道:“依依,怎么了?”
“没事。”林依依匆匆抬手抹去眼角泪水,笑道:“你配合的很好,我们再来一遍。”
“依依。”萧玉隋抬手握上她的肩膀,迫使她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依依,我曾说过,你不必如此。我答应过你,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林依依避开他的手,淡淡道:“我现在,只想回家。若你真是为我着想,就不要再提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只要我按照家主的吩咐行事,他一定会送我回家。”
“无关紧要的事?”萧玉隋呢喃出声,神情十分落寞,僵直在半空的手垂落,漠然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林依依唇角动了动,违心的话语脱口而出,“喂,你现在去哪?你答应要帮我伴奏的啊。”
闻言,他霎时顿住脚步,身体有些微颤抖。最终,他并未回头,只扬声道:“你放心,不会有差错。”
萧世家 第三章 乱
第三章 乱
萧玉隋快步出了院子。闪身至院门一侧,沉声道:“是谁?现身吧。”
杨弋从树后出现,面色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他自认为十分隐蔽的藏匿,却被人轻易发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难免会受到些打击。他双手抱拳,施礼恭敬道:“公子,是属下。”
奇 怪{炫;书;网,刚才明明有感觉到两个人的气息。萧玉隋瞥眼看了看四周,不由问道:“刚才,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人在这附近?”
杨弋忙低下头来,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笃定道:“只有属下,没有其他人。”
只看杨弋此时的表情,萧玉隋就能猜到那人是谁。只是,他对她的关心,显然大大超过了萧玉隋的意料。“是吗?”萧玉隋淡淡反问,本已踱步走出。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转过头来,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家主之令。属下如今的职责,是要保依依姑娘周全。”
“恩。”萧玉隋应了一声,转眼看了看院内,吩咐道:“丹贵坊人多事杂,你要多上心。”
杨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多年跟随在他身侧,还从未见他如此关心一个人。疑惑归疑惑,杨弋并不敢追问,只恭敬应道:“是,属下遵命。”
香卉手里捧着林依依晚上登台表演要穿的衣物,远远就看到杨弋,高声唤道:“杨大哥,杨大哥。”
待靠近他后,香卉才气喘吁吁道:“杨大哥,你去哪了?奴婢找你半天了。快随奴婢来,姑娘等了半天了。”
依依?她,还会见他吗?当她知晓那家酒楼也是萧家产业时,那一瞬间,她眼底闪过的厌恶和震怒,以及她那受伤的表情,久久回荡在杨弋的脑海中。他面色沉重,低声问道:“是依依姑娘吩咐你来寻我?”
香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杨大哥,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些,隔墙有耳。这里没有依依姑娘,只有丹姬。因为对姑娘的称呼。奴婢一时改不过来,没少挨姑娘的数落。”
“呵呵,是吗?”杨弋呢喃一声,袖中的手不由地微微握紧。他曾听她提及以前在满春院中的生活,虽然她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有时还会在他面前炫耀她的出色表演。但哪一个女子,真的原意在这烟花之地翻爬打滚?
她如今被困在丹贵坊,其中也有他的原因。若不是那日她初潮来时,他表现出过分的窘态,她也不会因为害羞,偷偷出了酒楼。再有,若是他对她更上心一些,就会及时跟上她的脚步。那么,之后的事就不会发生。她不会走火入魔,也不必潜入萧家……
见他愣在那里,已走出很远的香卉皱了皱眉头,退回来拉着他的衣袖,催促道:“杨大哥,愣着做什么呢,快跟奴婢走。若是姑娘等急了,说不定要怎地数落奴婢的不是。”
杨弋避开她的手。却也跟上她的脚步,沉声道:“依依姑娘并非无理取闹,刁钻野蛮之人,你只要听从她的吩咐即可。还有,她是主,我等为奴,不得数落主子的不是。”
闻言,香卉眼眶微红,竟愣在原地。她双腿犹如铸铅了一般沉重,无法举步前行。几年前,她刚刚被分配到表小姐院中,因为表小姐的刁蛮任性,没少受苦。有一次,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是他发现了她,并细心的开导和安慰她。从那以后,香卉只要是受了委屈,都会向他哭诉,甚至敢在他面前埋怨主子的不是。而他,总是将他宽阔的肩膀借给她,总是好言安慰。
曾几何时,他已然改变。香卉苦涩一笑,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埋头跟上他的步子。
林依依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看着眼前那些已经落光了树叶,只留下枯枝的树木。喃喃自语道:“春去东来,四季不停更迭,早已习惯了的改变。早已熟悉的年复一年。只是,今年的冬,为何迟迟不来?”
香卉走近林依依,将手中衣物托高,恭敬道:“姑娘,晚上登台所需衣物,发饰,奴婢取回来了。”
“恩,知道了。”林依依挥了挥手,继续淡淡道:“先放到屋里,入夜还早,一会我再过去换。”
“是,姑娘。”香卉恭敬退了下来,悄悄瞥了一眼呆站在那里的杨弋,不由地紧咬唇瓣。
风扬起她的面纱,从杨弋的角度,可以依稀看到她依旧美丽的面孔。只是,她轻抿的唇角,就像是尖细的绣花针,猛地扎在他胸口。片刻的窒息疼痛后,杨弋哑声唤道:“依依。”
熟悉的声音,却非她心底熟悉的那个杨大哥。她曾以为,那家酒楼。将会成为她的安身场所,会是她在回忆现代生活的同时,能好好地,安乐地生活的地方。而杨弋给她的感觉,就像家人一般温暖;他,就像她的亲大哥一般。是他自己,破坏了她对他的信任,破坏了她们之间曾有的和谐。
“你来了。”林依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继续仰头看着那些枯败的枝干。“来年新叶长出的时候,不知我在哪?又或许,不必等到来年春天也说不定。”
杨弋喉头一紧。顿觉苦涩袭上心头。酒楼短暂的相处中,以他对她的了解来说,她是个十分开朗的人儿。即使知道无法回到过去的世界,她也没有表现出过多悲伤。是因为感觉遭到背叛吗?她才会出现这种落寞的表情,甚至有一种死寂。
“依依,对不起。”沙哑的嗓音,蕴含无限歉意。
他,是在诚心道歉。况且,他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而已,又怎可过多责难?怪只怪她识人不慎?思及这些,林依依轻声道:“我并不想怪罪你,只是暂时有些无法接受而已。呵呵,要怪只能怪我自己闯入你们布置的圈套中。”
“依依……”杨弋最终还是没能将心底的话全数道出,事实摆在面前,他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而她认定了的事,也不会因为他几句开脱的说辞而有所改变。是以,他选择沉默,沉默地守护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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