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重斐抬手抚了抚不悔的脸颊,轻声道,“不悔,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在哪你在哪,反之亦然,无论你去到哪里,你都甩不掉我的。”
在他看不见的锦被之下,不悔的另一只手手指猛地一颤,可最终什么反应也没有。
苏卿叶第二次因同一个理由被传进宫,他驾轻就熟的为不悔把脉,微微低垂的眼帘倏然猛地掀起,看着面容不动的不悔,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王爷,”苏卿叶收起脉枕,一双清淡如水的眸子盯着司重斐,道,“若王爷信得过在下,可否容在下与王妃单独待会?”
单独?司重斐心里顿时生出警惕之心,与上次一样的症状,为什么上次不需回避,这次却要他回避?
“为什么?”他当然不会将昏迷的不悔交给他,即便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苏卿叶不温不火的答道,“王爷是担心我会对王妃有什么居心吗?”
☆、340 希望你能帮我
不待司重斐回答,他浅笑一声,又道,“我想王爷是多虑了,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王爷很清楚,王妃对王爷意味着什么,我也很清楚,如此,王爷还信不过我吗?”
苏卿叶最想要的无非是他身上的血玉,如果不悔在他手里发生什么意外,他将得不到血玉,他已经把话说得如此直白,若不允许,倒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
想到如今能替不悔解毒的只有他一人,司重斐犹豫了下,还是退了出去。
等屋里的人都走了,苏卿叶于床边矮凳上悠然坐下,淡声道,“不知王妃找在下,有何事相谈?”
一直安静沉睡的不悔忽然睁开了眼睛,澄澈清明,一点中毒迹象也没有。
不错,她没有中毒,都是装的,而采文发现的香囊里也不是子末花,而是曼陀罗,她利用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里,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见苏卿叶。
而苏卿叶也够聪明,知道自己没有中毒后瞬间反应过来并作出决定,不悔挺佩服他的。
不悔转头看苏卿叶,他坐在哪里礼貌微笑,身上那淡淡出尘的气质仿佛与这个世界不相融,看似很好相处,其实不易靠近。
不悔知道和他绕弯子也是多余,便直接步入主题,“我要出宫,希望你能帮我。”
“出宫?”他微微讶异,“这个事情,好像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现在在泓萧殿,只有你能出入皇宫而不会受到阻拦和怀疑。”不悔道出自己的处境,“我被王爷禁足,连房门都无法跨出,想要出宫,你是唯一能帮我的。”
苏卿叶没有回答,转而问道,“王妃为什么要出宫?”
现在宫外的形势即使与他不相干,但也略知一些,她这个时候出宫,不是明智之举,他暂时不想趟这浑水。
“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不悔道,“你只回答,帮还是不帮?”
苏卿叶浅笑,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拒绝帮忙。
不悔暗叹,就知道他不会如此简单就答应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个机会,她只能放弃吗?
不悔退一步,再问,“你要如何才肯帮我?”
苏卿叶只是道,“帮你便会得罪王爷,不帮便会得罪王妃,王妃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我实在无法回答。”
狡猾,不想帮就是不想帮,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到底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
不悔咬牙,软的不行来硬的,威胁道,“你若不帮我,我便永远沉睡下去,看你怎么交差。”
苏卿叶镇定自若的摸出一个布包,挑开扣带轻轻一抖,一排排闪闪发亮的银针闪花了不悔的眼睛,他淡然道,“那么,王妃我们现在开始治疗罢。”
不悔惊恐的缩了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苏公子,我刚才和你开玩笑呢,呵呵……”
“是吗?”他微微挑眉,“我以为王妃是说认真的,难道方才出宫的话,也是王妃与我开的玩笑?”
“那、那个是认真的……”
“哦,我们先治疗再说罢。”
“……”
☆、341 另有其事
司重斐在门外等了小半刻钟,心里隐隐感觉不安,回想这些日子一来不悔的行为和表现,怎么也不像是走极端的样子,她虽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但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怎么……
“王爷。”在他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门开了,打断了他的沉思,苏卿叶指了指角落的采文几个,“可否让她们几个进来帮下忙?”
他一个人在内确实不妥,再者采文对不悔很忠心,也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司重斐想了下,于是点头应了。
采文心里对不悔也是担心得紧,一得到允许,连忙带着竹星并其他两个丫鬟一齐进去了。
门再次关上,司重斐蹙了蹙眉,转念一想,采文都可以进去,为什么他不能进去?
正打算推门,门却忽然拉开,门内的苏卿叶看见司重斐伸在半空还来不及收回的手愣了愣。
“可否,”苏卿叶面不改色,“再让两个人进来帮忙?”
司重斐想也不想,“我来。”
苏卿叶却拦住他道,“这次情况没上次那么严重,王爷在外稍等片刻就行。”
这是不让他进去了?司重斐挑眉,透过他望了望里面的情况,但视线被雕花屏风阻挡,什么也看不见,心里说不上是担心还是怪异,在苏卿叶再平静不过的目光下,只得作罢。
司重斐盯着再次关上的门扉,蹙眉深思。
过了很久,后进去的几个小丫头出来了,向司重斐道,“苏公子说王妃已经没有大碍了,让王爷放心。”
司重斐悬着的心悄悄落地,淡淡点头,心头的那股怪异也慢慢消散,想来是他多虑了。
很快,苏卿叶也出来了,留下采文和另外两个丫鬟留在里面照顾不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司重斐一向记不住下人的容貌和名字,因此也不认得她是谁。
苏卿叶提着药箱对司重斐道,“幸好发现得及时,中毒不深,因此不需要施针,上次回去后我对子末花的毒钻研了很久,得出一个见效比较快的药,”说着回头瞥了眼低着头的丫鬟,“让她与我出宫去将药带进来吧?”
只要不悔没事,司重斐哪还管这些琐碎事情,心里火急火燎的要进去看不悔,脚步才刚踏出一步,却不想又被苏卿叶拦了下来。
“王妃刚服了药还未醒,最好不要打扰她,王爷此时更应该担心的,应该另有其事才对。”
司重斐脸色稍变,目光看向苏卿叶的时候带上了犀利和审视,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却又不袒露他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每每细想要去探个究竟,偏偏他又光明正大,让他挑不出一点可疑的地方。
“苏公子想说什么?”
苏卿叶不温不火的笑着,并不答话,“王爷若无其他事,就让她和我走一趟吧。”
司重斐对他可以回避的态度很不悦,但并不想此时和他撕破脸皮,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他,而他对自己的帮助不少,一码归一码,不好混作一团发作。
正如他所说,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等着他处理,实在不是挑明的最佳时机,便让那丫鬟随他出宫取药。
☆、342 我从不走回头路
夜色当空,一辆精致的马车从皇宫驶离,一侧锦帘被挑起,露出一双黑亮清澈的眼睛,看着已经不属于皇宫内的景物,大大呼了口气。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对面一个清淡的声音传来,锦帘被放下,女子回过头露出一张普通毫无特色的脸,她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不悔,她对面的正是苏卿叶。
“事已至此,你觉得我还可能回得去吗?”不悔淡淡一笑,然后坚定的道,“再说,我从不走回头路。”
苏卿叶善用药,略施小手段便放倒了采文她们,她换上丫鬟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苏卿叶出了宫。
大概谁也没料到她会装作中毒,更不会想到她会乔装成丫鬟,所以大家都没有对它们产生怀疑。
不悔捏紧了手心里的锦囊,里面装着的,是司重斐贴身随带的血玉,很早之前司重斐将血玉交给她拿着,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利用血玉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心里有些愧疚,但是一想起司重斐的专断霸道,咬咬牙,硬是将那愧疚压下去。
她利用血玉让苏卿叶带她出宫,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万一出点状况,她就亲手将司重斐推进了万丈深渊。
“虽已出了宫,但血玉现在还在我手上,”不悔抬眼看向对面端坐的苏卿叶,“交给你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卿叶轻缓一笑,“你说。”
“两年之内,必须配出司重斐的解药,你知道他留你在王府唯一的原因就是你能给他解毒,我现在提前将血玉给你,并不代表你不需要管他的毒症。”
苏卿叶医术过人这点不悔一点也不怀疑,可对他这个人不悔根本不了解,尽管他长着一张和啊叶完全一样的脸,但也不能盲目的信任他。
他当初留在司重斐身边的目的除了血玉,似乎还有其他,然而至今为止他都隐藏得极好,猜不出他其他的目的在哪里。
撇去这点,她必须保证没有血玉的情况下,依然保证司重斐的生命保障,她今天或许自私冲动了一回,可是除了这样做,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豪赌一回,赌苏卿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苏卿叶听了她的条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看也没看她手中的锦囊,轻笑道,“出宫前王妃没有提这个条件,是担心我不会答应,你又凭什么而笃定,我会现在答应你?”
“你已经替他治了四年,会因为我半途而废吗?”
看着对面明明很担忧却强作镇定的女人,苏卿叶笑了笑,“你认为今天我将你带出宫后,王爷还会信我,留我,绕过我吗?”
不悔心微沉,是啊,她怎么忘了,就算苏卿叶还愿意给司重斐治病,可司重斐却不一定愿意给他治。
那么骄傲而强势的人,被信任的人从眼皮子底下将他的王妃带走,将他的面子和尊严狠狠踩踏了几脚,他怎会轻易饶恕?
这已经不是她原不原谅司重斐,而是司重斐会不会原谅她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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