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
说话的男人身后,一个穿着夜行衣服饰的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材魁梧,腰部右侧挂着一把短刀,虽然蒙着面,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从身材看上去,应该是个男子。
蒙面的男人没有回答,或者说他已经不敢开口说一句话,他的手,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而额头上的汗水,也已打湿了蒙着口鼻的,那块黑布。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你们道上的古话,你收了我那么多银子,事却没有办成,你说……咱们的帐,该怎么清呢?”
一阵阴风,夹带着话语中若有若无的杀气,让跪在地上的人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抱着说话男人的小腿不断磕着响头。
“大人……小……小人办事不利,小人刚想杀他……突然……突然冲出个小子将他救走了,还……还杀了小人的亲哥哥,小人躲在密林里才逃过一劫回来向大人复命,大人饶了小人吧,小人……小人一定为大人杀了他……”
“被人救走?你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我留你,还有何用?”
月色映着男人手中沾了鲜血的匕首,血红色的华光被上好的丝绢擦净,男人抬起头,月光下,那是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但那骄纵的眉宇之间,却隐藏不住一股戾气和杀戮。他将丝绢随意地丢在一旁,挥手招来一个下人。
“老爷。有什么吩咐?”
男人捋了一把下颌短短的胡须,扬了扬下巴,指了指地上再也不动的蒙面男子,“去,把他埋了。家属多给点钱,就说是关东匪事,此人英勇,战死沙场。”
“是,小的明白。”
下人应了一声,招来几个家丁抬走尸体,自己也跟着去料理后事。
“等等。”
“老爷还有吩咐?”
“安大人那里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的告退。”
打发走了下人,男人盯着已经泛着鱼肚白的东方,皱起了眉,自己这一次为了杀掉那个人,可谓煞费苦心,请来的刺客都是在武林中可以排的上位的人物,能从那些人手上救那个人出去,会是谁呢?
手中的刚怒放的迎春花被捏成了粉末,男人松了手指,一阵冷风拂过,将那粉末从男人指缝间吹走,飞散进尘埃里,再也找不到一丝踪迹……
(各位抱歉,因为龙明天还有课,今天太晚,先更这么多晚安~)
10。
“嘘……乖一点,别吵醒你家主人……喂……喂马儿哥,你别乱叫,喂……”
一声悠长的马嘶传进耳朵,睡梦中的男子皱了皱俊逸的眉,睁开了那双深沉的眼眸。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照进他眼中,融化掉男人眼中那股与世隔离的冷漠。
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厚重的貂绒披风被严严实实地捂在他身上,裹得密不透风,他拿起披风看了看,触手处,是一片如同阳光般的柔软。掀起车帘半眯着眼向窗外看了看,早已旭日高升,他有些困惑,自己为何会睡的如此深沉。戎马多年,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张起灵早已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就算是在自己重重护卫的将军府邸,他也是抱着宝刀而眠,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会立刻清醒。只是这一次……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即使身受重伤,他也不会安然地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中,整整睡了一夜,难道这就是瞎子时常说起的……信赖?
信赖。这个词对于张起灵来说是个十分陌生的东西。他从来没有信赖过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不是没有朋友,身边的瞎子、胖子,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但仅仅,只是信任……
“你……你给小爷我闭嘴!”
一声男子的咆哮从车外传来,然后便是那熟悉的悠长而愤怒的马嘶。
“公子小心!”
另一个声音在车外响起,张起灵只觉得心脏跳漏了一拍,身体便先于意识行动,一个箭步跨出车门。
“你个混蛋……”
双蹄腾空,吴邪只觉得身体一轻,双脚便飞离了马鞍,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臭骂了一声,紧闭起双眼准备迎接身体与地面相撞的疼痛,却跌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你在干什么?”
俊眉一挑,张起灵微微侧过头,便看到不远处滚落的马刷。
清冷的声音响彻在头顶上方,被张起灵抱在怀中的吴邪身子一僵,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小哥你……你醒了……”
怀中的家伙柔软的额发蹭着自己的下巴,像一只有着温暖毛皮的小猫,张起灵半闭起眼眸,下意识将手臂收紧,从鼻腔中淡淡喷出一个“嗯”字权当回答。
“那……那个小哥,我只是在给你的马刷毛……刷毛……呵呵……”
尴尬地从张起灵怀中爬出来,吴邪红着脸,挠了挠头,捡起马刷,向不远处突然安静下来的“乌蹄踏雪”走了过去。
怀中的温暖突然消失,空落落的感觉让张起灵有些不适应,看着远走的清秀背影,脚步便不知不觉给了上去。
“小哥?”
手中的马刷被抢走,一只修长的手握住马刷,动作熟练地在“乌蹄踏雪”身上刷了起来。
“你很喜欢这匹马。”
没有疑问,而是一种笃定,从看到地上掉落的马刷开始,张起灵就知道眼前的家伙喜欢自己的“乌蹄踏雪”,很喜欢。
“嗯,这是我见过最好的马。”
清秀的脸绽开微笑,白皙的手抚摸着马儿锦缎般柔软的毛皮,猫儿眼微微眯起,像极了两勾弯月。
“我送你。”
张起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看到吴邪的微笑,这三个字便脱口而出。
“当做我救你的报酬吗?”
吴邪微微歪着脑袋,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
古井无波的眼闪过一丝惊诧,张起灵从来都没有想过吴邪会这样回答。“乌蹄踏雪”是世间难得的千里良驹,曾有难以计数的达官贵人甘愿为它花费千金,都被他一一回绝,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拱手相赠,他却为何要拒绝。
似乎是看懂了男人眼中的困惑,吴邪开口解释:“小哥,这马是你的,君子不夺人所爱,虽然吴邪离君子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但吴邪明白,这马,只认你一个主人。”
“吴邪,是你的名字?”
“嗯,你呢,你叫什么?”
乌墨色的眼眸暗了一下,吴邪看到男人垂下头,向远处走去,只留下一句飘渺如风的话。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11。
“你站住!”
衣袖被一双手捉住,张起灵蹙了蹙眉,回过头,对上了意料之中的那双清澈的眼。
“有事?”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秀眉一挑,吴邪松开了衣袖,抱着手站在张起灵面前,面色十分不善。而一旁的王盟看到自家公子这幅摸样,手中的水桶,早就掉落在地上,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一旁盛开的迎春。
吴邪是个温润的人,虽然有时爱耍一些小性子,欺负欺负可怜的王盟,但无论怎样,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那份温柔,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但美玉也会有瑕眦,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人一样,吴邪有个缺点,那就是蕴藏于他血液中的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
“我跟你很熟吗?”
僵持了片刻,张起灵抛出了这句话,看着那双越来越暗淡的眼睛,心里莫名的有些酸痛,他是一个孤独的人,他有一份与生俱来的骄傲,他从不为任何事牵绊,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更加不可能为了某一句伤人的话作过多的解释,但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原本已经松开衣袖的手突然攥得更紧,已经暗淡了的眼眸射出坚毅的光,面前的清秀公子抿了抿唇,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有些事,吴邪,你不明白……”
张起灵挫败的叹了一口气,撇开眼去,望着一夜绽开的迎春,思绪飘的很远。
“如果你不说,我永远不会明白。”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也意识到男人的话语开始松动,吴邪轻轻笑了笑,将张起灵拉到一旁的迎春树下坐下。
“小哥,你如果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好叫你‘闷油瓶’了,这个外号,我叫得出口,可不知你能不能听进耳朵。”
“闷油瓶?”
张起灵重复了一遍,映着如同日光般绚烂的花海,吴邪竟然觉得那冷峻的脸上柔和了许多,线条分明的唇角,也慢慢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如同虚幻的梦境,那么不真实。
“小哥?”
“闷油瓶?”
“你大爷的给小爷回句话!”
身旁男人突然的沉默让吴邪开始抓狂,咬牙切齿喊出这句话后,吴邪后悔地发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枝头上的迎春,似乎也摇摇欲坠地几近凋落。盯着男人越变越黑的脸,吴邪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这个挨千刀的闷油瓶,一点都不可爱。
张起灵扫了一眼吴邪变化莫测的表情,心情莫名的好,不过也许自己有些过分,多话的吴邪突然变的安静,没了那些顽劣的话语,心里却有一些无聊的失落感,自己这是怎么了?
“吴邪,你不该救我。”
“哈?小爷我大慈大悲,行侠仗义,救人一命,反倒成了我的错?”
“吴邪,你不明白,我是个不祥的人……”(第二章完)
12。
第三章 长安无花好 关山有月明
我是一个不祥的人。
二十五年前,寒夜,大雪。
一片玄光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上方,将原本漆黑的夜照射的如同白昼,之后便从这已经陷入沉睡的城池某处,传来一阵婴儿的恸哭声,划破长安的沉寂,撼落一树的雪光。
将军府,他一身铠甲未除,肩膀上还淌着血,原本的白衣素甲,已被龘干涸的血光沾染的看不清颜色。只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映着灵堂中飘摇不定的烛火,哀伤而无所适从。
“将军,这……这孩子?”
一旁的老管家手中抱着一个被层层锦缎包裹的婴儿,花白的眉毛下面,有些浑浊的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水渍。
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老管家怀抱中的孩子,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在听到关门声响起后,他才在靠窗的梨花木椅上坐下,双臂收紧,将怀中的孩子紧紧抵住胸口,而那平静的眼眸,盯着房中的红木馆,瞬间泪如雨下。
七个月前,长安城,将军府。
“将军,将军,将军不听吾言,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