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
“御手洗先生,不必客气。”笑了笑,云翔把手上的手杖交给了一旁的佣人。
“快请坐。”御手洗的笑容越发的紧绷了,转过头去跟佣人交代,“叫小姐出来敬茶。”
说完,这才坐下,“展先生,日本的茶道跟中国的茶道有所不同,不过都不失为是各自文化的体现,日本的茶道毕竟起源还在中国,请您务必赏脸品尝下小女的手艺。”
“自然。”云翔虽然带了个通译,但是此刻这个通译基本没什么用处——这位御手洗是会汉话的,倒也算是省却了许多麻烦——所以,也就留了通译在外面用茶。
不多时,御手洗家的小姐出来了,穿着一身正装,粉红的樱花在她身上开得艳丽多彩,带了淡淡忧伤的花吹雪被描绘得凄美而幽静。她低着头,行礼,坐下,拿起茶具……她每做一道工序,一旁的御手洗就会给解释,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品茶而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来。当茶煮好,递过去的时候,御手洗又示范了饮用方式,这一来二去,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真是闲着没事!
云翔心里直翻白眼,可表面功夫却做得到位——其实,似乎是这位御手洗的表面功夫做得更到位——云翔心里冷笑,能在这么急于得到货物的时候还淡定自若,显然是有着长远的计划。
长远的计划……
思索着这五个字,云翔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展先生,小女的手艺如何?”御手洗放下茶碗,“您看,小女年方二八,容貌秀丽……展先生也是而立之年……正是男人的最好时光……不知展先生觉得小女如何?”抬眼看看对方,发觉颜色不对,马上又笑道,“当然,小女不求正位,只做妾室也是心甘的。”
“御手洗先生,这种事情,似乎令嫒的意见尤为重要——何况,在下已经与人有了三生之约,不可耽误小姐青春年华。”云翔看了看那个女孩子,还真的只是个孩子而已。
“其实,这也是小女的意思。”御手洗看了看女儿。那姑娘急忙膝行后退一步,伏□子,双手前伸,额头碰到榻榻米上:“展先生,从您进门的那一刹那,小女见到您的风采便魂魄不在身上了,父亲出来见客之前,是小女自荐来为您献上茶道的——请您不要误会父亲,请您对小女怜悯。”女孩子的汉话不如她父亲,但是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云翔摇摇头,“御手洗先生,我儿子都比令嫒大了,你也知道我们中国人成婚都很早……何况,我心里也只有一个人,令嫒嫁过来也不过是守活寡而已。”
“这……”御手洗转了转眼珠,对着女儿说了句日语,女儿似乎受了很大的责难,低着头听着,然后期期艾艾的回去内堂。
“我让她一定不要胡思乱想,唉……展先生,女孩子的心思还是难懂的啊,哈哈……”御手洗的笑声干涩,似乎是好多年没有笑过了一样。
云翔点点头。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有了计较。
带了通译,莫非就真的不懂日语了?
那个御手洗明明是跟他女儿说的是责难她为何没有拴住自己的话,可现如今却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显然,不但是有阴谋,而且阴谋还不小……
佯装着不会日语,云翔在东瀛度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知道的却是比他在上海半年知道得还多——尤其是关于战争。
这样的战争,牵扯了这么多国家的战争……莫非还要再来一次不成?钢铁……军火……这些都是干什么的!?
是了,储备……储备!
这次是价格上自己给抬了起来,所以暂时搁下……可是……别人呢?其他商人呢?或者说……下次呢?
云翔坐在船头,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生意没谈成没有什么,他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这笔钱了……或许……这笔生意该跟另外的势力来谈才对……
☆、五、幸福
一百四十六、幸福
幸福是什么?
什么是幸福?
李德先无数次的这一问自己,又无数次的给自己以回答——幸福,就是他现在的生活所诠释的——爱人,朋友,子孙……拥有这些,什么都不重要,即使是贫穷、病痛都无法让他心头的幸福感减少一分。
抓了抓头发,李德先笑得跟个傻子没有区别。
他其实就是一个医生而已,一个只会治病救人的医生,可同时也是一个家庭的家长——虽然没什么气势,但是绝对有面子。
端起桌上的咖啡,深深吸口气,果然是老婆泡的咖啡最香啊……
当年,他是怎么追上的品慧?
记得那是刚到上海吧……李德先闭上眼,回忆让他似乎又年轻了一次。
到了上海,李德先不好再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了,只能万般无奈的回了自己的医院,可是心里却空落落的,怎么也没法安生——心上人就在身边却不敢去看,这样的感觉真是跟一只猫爪挠着心口是一样的,痒痒,又刺得有点疼得慌。
每天除了在医院,回到家里就一阵难受,这种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古人说过,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真是真理——绝对的真理。
就在这几番折磨下,李德先终于忍不住了。
“李医生,您怎么站在门口啊?”沈公馆的花匠打开门,就见提了两大包东西的李德先在门口转来转去,也不知道他是到底要做什么,看着脸色还有点着急,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一样,左右为难的。
“啊……我……我……”我了半天,李德先还是没敢进去。
于是,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李德先一直没有走进沈公馆,可他在公馆外徘徊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多人知道了,最后他一个人就成了这个英租界的风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一个拎了两大包东西的男人在某个公馆前走来走去的,何况,这男人还是上海有名的医生。
“李医生,您到底要找谁啊?”张妈终于受不了了,天天出去买菜也会被人说道一番,甚至还有人上来直接询问她这李德先跟自家什么关系的,再这样下去,她也迟早得让人当笑话看。
“那个……我……我……”被人一问,李德先倒是闹了个大红脸,“我……你……你们家老太太在么?”
“老太太?”张妈一愣,转而就想到了他说的是谁,“李医生啊,你就死心吧,这女人就算是被休了也不好随便改嫁的,何况……你……”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还是别打这主意的好!”
别打这主意?!
李德先心里苦笑。他承认最初是看上了品慧的相貌,可是再怎么好的相貌又哪里能留住人呢?比她好看的也不是没有,他却就吊死在这么一棵树上了,难道真是打了什么鬼主意不成?品慧……兰心蕙质,人也是顶聪明的主儿,他看上的,又何止是那么浅薄的一点两点了?
“张妈,我是真的……我……我不是一时兴起!”扔下手中的那堆东西,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些小玩意——他也不会追女人,只问了医院的护士,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李医生,你知道我们老太太是嫁过人,还有孩子的,你这不是要给少爷添堵……给老太太抹黑嘛!”张妈冷哼一声,“咣当”关上了大门。
添堵?抹黑?
李德先苦笑。在上海,哪里会有这样的堵可添,又怎么会随便抓一把就是黑?上海租界里的女人,没有丈夫的女人,不管多大了,被追求都是一样值得炫耀的好事,结果……现在自己却被当做了瘟神。
有了这样的认知,李德先是更不肯放弃了,他要她知道,他就是认准了她!
品慧——颜品慧!
回去之后,他又考虑了许久,最后总算是准备了一摞的稿子,又背了许久,这才捧了一捧红艳艳的玫瑰跑去了沈公馆。
这回,可算是下定了决心。
揉揉额角,李德先还记得自己是在去了第八次的时候才得以见到品慧,那时候他已经是被折磨得欲哭无泪了,每天有不少上岁数的老太太来劝他回归正途,甚至闹得他母亲都知道了,也整天跟他闹,非要他娶那个什么“世叔”的女儿,还把那姑娘弄到他的医院里做护士,结果……没几天,那姑娘差点把病人害死!这才让这件相亲风波不了了之,可李德先却越发了坚定了要娶品慧的决心——他们不过才差了五岁,何况女人本来就比男人能活,正好,白头到——死,这才是最浪漫的。
“德先,想什么呢?”品慧的声音传来,李德先抬头,看见爱妻一脸的温柔,他也不免笑得亲切。
“没,我在感谢老天。”不信任何宗教,他是医生,他这辈子,只感谢老天给了他品慧这样的好妻子。
“你呀!”品慧摇摇头,把他的领带整了整,“今天儿子回来,你再这样迷迷糊糊的,给孩子们耻笑了去!”其实她倒不怕他魂不守舍,就怕他在子女跟前丢了面子,脸上不好看。
“他们啊,都是人精,笑话我的还少啊,嘿嘿,只要老婆对我好,我才不怕给人笑。”知道她心疼自己,李德先更是美得上天了,“一会儿去码头接了云翔回家……世豪也要回来了啊……这下子又要热闹了。”
“就是老婆疼我!”抱住品慧蹭了蹭,李德先心里乐开了花,“儿子孙子们都在一起,这才叫日子呐!”
品慧失笑,这样的日子的确才叫日子,就是旁人怎么样的挑唆离间,就算多少人一旁恨得牙根痒痒,无论是谁搬弄是非,这些,都与他们无关。只要她所爱的人——丈夫、孩子、孙子,他们都在自己身边,这样的幸福,是之前她无法想象的美好。而现在,这样的美好就在手上,难道真的会为了风言风语而选择失去么?她颜品慧不是那种傻子,何况,她本来就是戏子,戏子重的不也就是利么,怎么会被别人的唾沫淹死呢?回抱住德先,她笑得很温柔,似水,似火。
有的时候,幸福,其实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六、回家
一百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