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唐母的病席瑾扛下了,至于这个人情自然是记在夜辜星头上,毕竟没有她开口,席瑾也不会出手。
唐尧自折服、叹服、佩服等等情绪之后,对夜辜星又多了分感激。
虽然一开始得知父亲是被母亲害死之后,他几近崩溃,但是冷静下来想想,上一辈的仇恨已经随着父亲唐正雄的死烟消云散,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不想再失去母亲,虽然这个母亲从小对他并不算好。
夜辜星决定先瞒着席瑾小四的事情,一来是为了让他安心替唐母治病,二来也是怕他愤怒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席瑾虽然是十六人中看似最不着调的一个,但他护犊子的倔劲儿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平生最恨就是有人欺负他罩的人!
齐煜突然中断通话让夜辜星有几分疑惑,试着回拨过去,却发现对方关机,这就更不正常了。
按照齐煜对她的心思,没道理一声不吭就直接中断通话,莫非……
她又迅速拨通了钱岐彬的号码,好半晌,对方才接起,这让她心中不好的预感再次加深。
“钱老,齐煜怎么了?”夜辜星冲口而出。
钱岐彬看了看儿子微微颤动的双睫,微不可察一声轻叹,“他没事,已经躺下好一会儿,估计是累了。”
夜辜星微微松了口气,沉吟一瞬,“帮我说声谢谢。”
“好。”
“最近治疗还顺利吗?”
这时,齐煜已经疲惫地睁眼,满目血红,朝父亲摆摆手,面色微紧。
“顺利,一切顺利。”
待通话结束,齐煜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颓然跌回床上。
钱岐彬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满目苍凉,“傻儿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既然你喜欢她,那为何不去争取,哪怕让她多几分怜惜也好啊!”
自嘲一笑,男人苍白的面色仿如白纸,紧抿的唇稍显凉薄,疲惫的目光中夹杂着点点无奈,丝丝心酸,“告诉她什么?第一个疗程失败?我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何止喜欢,我是爱而不得啊——”
“煜儿……”
“如果,我有一个健全的身体,我会毫不犹豫将她绑在身边,哪怕不择手段,哪怕强取豪夺,也绝不放手。可我是个废人,在重新站起来之前,我都不配对她说一个爱字,她的幸福,已经被另一个男人牢牢握在掌心,我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真的,已经那么深了吗?”为何他们父子都注定逃不过一个情字,天意如此……
深吗?齐煜目光悠悠投向远处,或许吧,她的怜悯、怜惜,他全都不要,他不会把自己最不堪、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
窗外夕阳余晖,草坪却早已枯黄,等来年又绿之时,他能否,再亲吻,梦中的姑娘?
“爸,开始吧……”
钱岐彬拈着银针,老泪纵横。
……
中途离宴,已是不妥,如今公子夜已经离开将近四个钟头,夜辜星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番自身妆容,美如妖孽的男子,天衣无缝的伪装,很好。
于森上前,“小姐,唐尧来了。”
夜辜星眉眼微动,亲自拉开门。
唐尧挂着疏淡客气的笑容,“公子夜离席多时,招待不周,万望海涵。”
“唐帮主客气,我只是略感不适,稍作歇息罢了。”
“要不要请俱乐部的专业医生来看看?”
夜辜星摆手,“已无大碍,不必劳师动众。东道主亲自上门相邀,夜某深感惭愧。”
“公子夜客气,请——”
朝唐尧微微颔首,“唐帮主,请——”
两人并肩而行,于森、覃豪其后分列左右,两双厉眸四下扫视,如鹰隼般凌厉,那些窥视的目光悉数收回。
唐尧步伐沉稳,夜辜星呼吸不惊。
男人目不斜视,“暂时没有发现端倪。”
夜辜星冷冷一笑,将声音压至最低,“慌什么?这才第一天,还剩两天时间,是狐狸,迟早都会露出尾巴。”
“可是巨峰帮事先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夜辜星似笑非笑斜睨了身旁之人一眼,“如果你能收到消息,那现在南方就应该是三足鼎立,巨峰帮、永安会、七星帮,而独独缺了仓颉社!”
唐尧眉心一拧,“什么意思?”
“小姐的意思是,仓颉社和巨峰帮半斤八两,若你能收到风声,那仓颉社早就应该是你巨峰帮的手下败将,如此一来,自当三足鼎立。”或许是看不惯唐尧如此低下的领悟能力,向来沉默寡言的于森开口解释,略微鄙夷。
唐尧呛咳两声,讪讪地摸了摸自个儿鼻子,小姐说话,还真是门艺术,奚落人也七拐八弯,难为于森这样木讷的男人还能听懂……
“小姐,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笃定这一届黑道峰会有古怪?”
“这家俱乐部,是你的吧?”
不明白夜辜星为何有此一问,唐尧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是。”
“难道你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现象?”
“奇怪的现象?”唐尧拧眉深思,眼底骤然划过一抹光亮,豁然开朗,“今次与会人数,好像比往届多了一倍不止。”
眼中划过一抹幽光,夜辜星点点头,“当初,夜社收到峰会请柬的时候,也不过是江西众多帮会势力之一,往届都不曾邀请过诸如此类的小帮会势力,为何这次一反常态?当初,你们四大帮派是谁在负责确定邀请人名单以及请柬的派发?”
“是仓颉社和七星帮!但为何你的目标只锁定在了仓颉社身上,难道七星帮就不值得怀疑吗?”
缓缓勾唇,浅笑淡漠,妖孽般绝美的男子仿佛乾坤尽握,丘壑在胸,“七星帮如今就只剩白涛这把老骨头撑着,他孙女的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绝对不会自找麻烦,所以,只剩下仓颉社!”
唐尧点点头,表示明了,“我会派人盯死元雄。”
夜辜星缓缓摇头,眸光高深,“你可不能把他盯死了,否则老狐狸怎么敢露出尾巴呢?引蛇出洞,除了需要诱饵之外,还要创造出一个毫无威胁的环境,这样蛇才能放心地大摇大摆出来,明白?”
唐尧用一种惊愣的目光看向她,好半晌才讷讷开口,“上次,赌桌之上,你就是这样赢我的?”
先让敌人放松警惕,洒出诱饵,然后一举擒获!
妖孽男子浅笑勾唇,目光深邃,“可以这么说。”
“你疯了?!万一元雄不上钩,那……”
“只要是蛇,就一定经不起诱惑!”如果,元雄真的能在最后收手,那只能证明,他不是蛇,顶多是条软脚虫!
不管如何,这次南方之行她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仓颉社——她要定了!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所以,元雄这回,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她总要师出有名,就算吞掉仓颉社,也要让其他人无话可说!
一行四人正要转过拐角的时候,夜辜星突然抬手,唐尧、于森、覃豪三人脚步一顿,面色瞬间警惕。
夜辜星樱唇轻动,却并未发出声音,只用口型比划了两个字——“有人!”
果然,凝神细听,隐约有交谈声传来,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白茗涵跟在爷爷身后出了宴会厅,来到长廊之上一个较为隐蔽的拐角。
“爷爷……”白茗涵低低唤道,女子的声音清甜可人,一头齐耳棕红短发在晕黄的灯光下宛如打蜡,莹莹生光。
白涛轻叹一声,爱怜的目光落在面前孙女身上,和蔼而慈祥,竟丝毫没有作为一帮大佬的狠决与无情,此时此刻,他也仅仅是一个为孙女操碎了心的老人而已。
“涵儿,这么多年过去了,爷爷知道,你心里还有怨,还是放不下牧远,还在恨我。可是,爷爷从不曾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时光倒流,我依然会让他认清现实,主动离开!”
白茗涵低着头,不明所想,只是白嫩的粉拳微微收紧。
“你和牧远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黑白不两立,况且他的父母也不会接受你,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白茗涵依旧缄默,不语。
“你父母走得早,白家嫡脉现如今就只剩你了!迟早有一天,七星帮会交到你手上,你的夫婿又怎么能是个文质彬彬、连枪都不敢碰的书呆子呢?”
“是!牧远是个没用的书呆子!他父母也不接受我!可是爷爷,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是你!活生生拆散了我们!”白茗涵终于忍无可忍,爷爷开口一句无用,闭口一句不配,她一个黑帮小姐,有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爷爷,还有一对被人仇杀的父母,她白茗涵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呢?!
白涛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半步,老眼之中似有泪水溢出,一片荒凉,“原来……原来你一直都在怪爷爷!我知道你或许会怨,却不知你会这般怨,甚至到了恨的地步……”
老人捂住胸口,剧烈喘息着,面孔扭曲。
白茗涵霎时一惊,连忙颤抖着双手上前将人扶住,“爷爷!爷爷你怎么了?别……别吓涵儿,对不起,涵儿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眼泪自女子白皙的面庞之上蜿蜒而下,闻着悲伤,见者同泣,梨花带雨,美态毕露,真真是个可人儿!
白涛大口大口喘息,颤抖着一双青筋纵横的大掌,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小瓶药,倒出两粒服下,半晌才缓过气来,只是面色较之愈加青白难看。
“爷爷,你这是怎么了?”女子瞪大眼,空洞的眸中似有不敢置信的情绪丝丝缠绕,纠结难解。
白涛苦笑一声,颤抖着一双大掌捂上孙女的手,“涵儿,爷爷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
“爷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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