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萍着实一愣,随即,沉静点头,“这样……也好。”
待人走远,邓雪这才忍不住开口,“夫人,为什么不趁机把饮食部和建筑部收回来?”对方主动送上门,正是最好的时机!
夜辜星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轻笑开口,“你以为,郑萍会把权力拱手相让?人性本贪,尝过了权力的滋味,突然放弃,谈何容易?”
邓雪一惊,“那她这是……”
“一来,借机试探,想摸清我下一步;二来,以退为进,名正言顺掌权。”
“既然知道她心怀不轨,为什么不趁机收回两个部门的管理权?”邓雪追问。
夜辜星却缓缓摇头,“安家十六位夫人,纪情强势,宋亚秋泼辣,郁凯伦精明,郑萍却极善伪装,处处收买人心。你想想,我接手之前,哪个部门做事最妥帖?”
邓雪蓦地瞪大眼,“是饮食部和建筑部!”
“郑萍做事滴水不漏,把这两个部门的人死死捏在手里,为她马首是瞻,这个时候夺权无异于犯了众怒,毕竟,郑萍目前为止挑不出任何错。”
邓雪恍然大悟,饮食部和建筑部已经被郑萍控制得牢不可破,再强的威慑,抵不过人心所向,这个时候赶她下台,无异于自找麻烦,烫手的山芋可不好接。
“那就放任自流,不闻不问地随她去了?”
那可是两个关系到吃住问题的重要部门!
夜辜星笑容高深,“我不是已经拿到两个库房的备用钥匙了吗?”
“可这两个部门仍然由她管着……”
“温水煮青蛙,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夜辜星瞥了她一眼。
邓雪双颊一红,哼唧了声,咕哝道:“皇帝不急太监……啊呸……谁是太监了……”
夜辜星掏掏耳朵,一本正经,“我没听见,你可以再大声点。”
邓雪嘴角一抽,不说话了。
目光投向远处,夜辜星喟叹一声,“其实,有个免费打工的,我高兴还来不及……”
邓雪面色一紧,心里打了个突,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夜辜星——
原来,她根本没打算收回郑萍手里的权力!
拿到两处库房的备用钥匙,不声不响就削掉了郑萍手里一半大权,折翼的鸟,哪怕心比天高,也终究只能仰望蓝天,触不可及!
表面上,郑萍手里管着两大部门,可实际来说,她就是一高级打工的!出了力,却领不到工资,想想还真是憋屈得紧!
……
傍晚,安炳良回到正屋,下人正在摆饭布菜,却不如往常那般一进门就看到殷殷等待的妻子,眉心一紧。
“夫人呢?”
“下午从主宅那边回来之后,夫人就说她不舒服,吃了药,就进卧室睡下了。”
安炳良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窗帘密闭,光线昏暗,却依稀能够辨认大床上那略微凸起的身影,想了想,他决定不打扰妻子。
“小燕吗?麻烦替我倒杯水。”
安炳良愣了愣,没说话,进屋,倒了水,递到她面前。
郑萍受了不小的气,偏头痛来势汹汹,半眯着眼,接过水,蓦地一愣,“炳良?”
安炳良轻嗯一声,“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言罢,转身欲走。
“等等……”
安炳良脚步一顿。
郑萍勉强打起精神,放好水杯,下了床,走到丈夫面前,抿唇,笑了笑,“我没事,老毛病了,你难得回主屋一趟,我换件衣服就下来,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安炳良看了妻子两眼,很快便移开目光,胡乱嗯了声,“我出去等你。”
郑萍笑了笑,风韵犹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别……你在这儿等我,马上就好。”
安炳良在一旁组合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一份报纸,垂首看着。
郑萍眼里闪过一丝黯淡,旋即,如轻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一起下去吧。”
安炳良这才放下报纸,却大步走在郑萍前方,下意识拉开两人距离,等反应过来之后,又放慢脚步。
两人相安无事吃过晚饭,郑萍吩咐下人拿来一套崭新的茶具,开始动手泡茶,一举一动,娴静文雅,悠然天成,当真赏心悦目,就连下人也看得目不转睛,只有一个人例外。
安炳良坐在沙发上,调换着电视频道,突然腰杆一直,很快又放松下来。
郑萍趁温水的空闲抬目望去,只见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当红古装剧,好像叫……《胭脂泪》。听说是由一本小说改编,名导出品,和儿媳妇闲聊时听她提起过,都是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她没看,所以印象并不深,只因瞥见电视机左下角的小字,这才想起来。
她疑惑地看了丈夫一眼,平时只关注全球新闻和经贸时评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对华夏内地电视剧感兴趣了?
郑萍摇了摇头,怪自己想太多,这个点新闻还没开始,或许是恰好停在这个频道了。
水沸声传来,郑萍正准备伸手提壶,目光无意中掠过电视屏幕,蓦地,瞪大眼,只因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视线迅速转到安炳良身上,却见他冷肃着脸,薄唇微抿,并未有何异常。
郑萍松了口气,她就说,怎么可能……
泡好了茶,她双手奉到丈夫面前,安炳良似恍然回神,接过,说了声“谢谢。”
郑萍坐到他身旁,音调柔和且温软,“我们是夫妻,不用道谢。”
安炳良没有说话。
郑萍有些尴尬,兀自饮了口茶,目光放在电视屏幕上,眉心一动,“这不是侄媳妇演的电视剧吗?”故作惊讶,却恰到好处。
安炳良依旧沉默。
正当她失望之际,却突然听见丈夫开了口,“你看过吗?”
郑萍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看、看过一点……”
“讲的是什么?”似突然来了兴致,安炳良追问。
“嗯……是一本小说的故事,”郑萍眸光微闪,有些支支吾吾,“好像是一个小妖精,叫桃花……不,是叫胭脂……”
男人摆摆手,“没看过就算了,不用勉强。”
郑萍脸上闪过难堪,很快就被她收拾妥帖,挂起一抹笑,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今天下午我去了主宅一趟。”
安炳良正欲起身,闻言,又坐了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郑萍小心翼翼地看了丈夫一眼,“我准备把饮食部和建筑部交还给侄媳妇……”话音一顿,因为她看见安炳良下意识蹙起的眉头,略感不安。
很快,安炳良眉心舒展,紧接着点了点头,“是该这样做的。”
郑萍心下一塞,半晌无言。
“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辛苦苦打理两个部门,如今要把大权交出去,心下难免失落,可这本就该家主夫人操心的事,跟十五脉没多大关系,也不能有关系……”
“可你和老家主是嫡亲的兄弟,咱们这脉也应该是嫡脉!不过晚了几分钟而已……”
安炳良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向温婉大方的妻子,似是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辈子安安分分就好!”
郑萍凄凉一笑,“安安分分?”当初,她事事被纪情压一头,如今,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被一个小辈骑在头上,这让她如何甘心?!
结婚几十年,丈夫的爱,她得不到,如今,唯一剩下的权力也要被剥夺吗?
哦,还谈不上剥夺,那丫头片子到底没有赶尽杀绝,给她留了个体面,可她郑萍宁愿饿死,也不愿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
安炳良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悲怆,似被勾起了灵魂深处的哀恸,寂寥又苍凉,“有时候,晚了几分钟,就注定一辈子……”
郑萍目露痛恨,又是这样的表情,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
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霸着他的心不放,她郑萍才是安炳良名正言顺的妻子!
安炳良摆摆手,目露疲惫,“侄媳妇也不容易,既然她想要回两部大权,你这个做婶子的也不用太过计较,左右不是我们该得的东西。”
郑萍笑着,眼中却有冷意闪过,“可惜,让你失望了,侄媳妇很会做人,我双手奉上的东西,她不接,却明目张胆地抽掉一半,就像你当初断言的那样,大嫂失败了,这孩子也不是轻易能够招惹的人!”
安炳良沉默半晌,“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帮衬着……”
“呵呵……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侄媳妇入了你的眼,让你这般偏袒。”
安炳良勃然大怒,“你这个女人,多少年了,还是喜欢无理取闹!本以为,你会改,会收敛,没想到还是这样让人失望!”言罢,拂袖而去!
郑萍跌坐在沙发上,对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吼,声嘶力竭——
“安炳良,你没有良心——”
……
转眼,来到五月中旬,整个占鳌岛上,因着两位小主人的周岁宴,霎时热闹起来。
由于准备充足,临近宴会的那几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得不说,这点,也是夜辜星的高明之处。
她可以不会采购,也可以不懂财务,只要会用人就行!
前者,亲力亲为,劳心劳力;后者,统筹全局,坐镇指挥。
一个是身先士卒的前锋,一个是安坐营帐的军师,谁高谁低,霎时分明。所以,夜辜星的日子并未受到影响,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亲亲老公,逗逗儿子。诸如,紧张、焦虑这样的情绪,很难在她脸上看到。
现下,她一个人便总揽人事、服装、财务、采购四大部门,但日子过得却相当清闲,原因无他,有能力的人大把,而夜辜星所做的,只是把人才挑出来,再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邓雪说,这叫眼光;安隽煌却说,这叫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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