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眼,抬眸望去,她想,即便不能舐犊情深,也要心怀感激。
“妈妈……”
原来,叫出这个称呼,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就是这简单两个字,让女人颓靡的目光,骤然变亮。
“Ali…Alizee…”
温柔的目光仿佛能包容一切,轻笑间,如沐春风。
那一刻,夜辜星突然明白,妮娜的魅力所在。
如水般温柔缱绻,如月般清辉皎皎。
柔婉的女人,强势的男人……
“妈,别说话。”覆上她的手,轻轻握住。
一滴清泪滑落鬓角,女人唇瓣嚅动,发不出声音,夜辜星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
Alizee,妈妈对不起你。
女儿,妈妈好想你,很想,很想……
眼眶发涩,“嗯,我知道……”
一开口,染上哭腔,早已泪流满面。
夜辜星自问,她不是个感性的人,但此时此刻,她想哭,嚎啕大哭。
不为自己,只为眼前的女人。
四个男人,二十年沉睡,繁花似锦开败,青青韶华蹉跎,留给她的,只有如今这具日渐衰弱的身体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值得吗?
公平吗?
布莱迪的自私,卡尔的背叛,安家兄弟的不信任……
一个女人,究竟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这些伤害咽进肚子里?
默默承受,照单全收。
乖女儿,别哭。
艰难抬手,笑着替她拭去泪痕,目光平静而温煦。
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妈妈已经很满足……很满足……
笑着,缓缓闭眼。
夜辜星面色大变:“妈——”
半个小时后,溟澈从病房出来。
“怎么样?”
“暂时休克,情况……很不乐观。”
夜辜星拔腿就往外走,顺势把枪也掏出来了,杀气腾腾。
安隽煌两步追上,抓住她持枪的右手。
“星,冷静!”
“我要杀了他!放开——”
狠狠把人扣进怀里,眉眼染痛:“交给我。”
动作一滞。
“相信我,好吗?”
……
推门而入,锐利的目光扫视周围,最后落到一处。
幽紫色瞳孔划过一道冷锐寒芒,邪笑。
“安少。”
安隽煌冷冷看了他一眼,抬手丢出一份文件。
King后退一步,没接,而是任由文件砸落地面。
“或许,你应该看看。”
“我以为安少请我来,是谈龙阳草的事。”
厉眸凛然,“确实该谈。”
“那现在是?”目光落在文件之上,眼底掠过一抹轻嘲。
“在此之前,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呵呵……这个时候,你还想谈生意?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邪笑,冷睨。
“我不答应。”
笑容一滞,目光急剧变换,“她告诉你了?”
淡笑勾唇,牵扯出一抹冷肆的弧度,黑眸深邃,谲光闪烁。
“夫妻之间,不该坦诚相待?”
冷嘲,讥讽。
“既然她已经告诉你,那我也不多说。”话音一顿,“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休想。”
两手一摊,“看来,今天谈不成了。”
言罢,转身就走。
“我说了,你可以先看文件。”
King冷笑,脚步未停。
“福斯港地下管道原矿运输线路……”
背影骤然僵滞,“你、说、什、么?”
“不用拿话试探我。既然提出来了,就说证明我所掌握的,比你想象中,更多。”
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蹲身,拾起,摊开,面色越来越难看。
“艾维斯家族因为拥护皇室,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尊崇地位。如果,被皇室发现,你想暗中垄断全国矿场资源,甚至……掌控法国政府,你觉得,皇室还会姑息养奸吗?”
闻言,面色剧变。
比起英国、瑞典、丹麦这些国家,法国皇室在军队中的号召力尤为强悍。
“我很好奇,艾维斯家族杠上军方,胜算能有多少?”
啪嗒——
文件夹阖上,紫眸半眯。
“你威胁我?”
“我说过,这是一笔交易。福斯港的秘密换你手上半株龙阳草。”
“如果我不答应呢?”
“半个小时内,这份文件的原版将出现在法国总理的办公桌上。”
眸光微闪,“其实,我不介意和安家共同支配福斯港。”
“不必。”
“为一个女人,放弃近千亿的合作机会,安少,三思而后行。”沉声提醒。
冷嗤出声:“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再好的机会也是浪费。”
“安隽煌,你狂妄!”
一股无名火直冲大脑,男人恼羞成怒。
夜辜星是这样,安隽煌也这样,当真……碍眼!
或许,骄傲如King,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他羡慕这样的信任,也嫉妒这样的感情。
“当然,你可以拒绝这笔交易。”
紫眸流光,危险摄人。
“那我也只能——强抢!”
“你敢!”
“大可试试看。”
King冷面煞白,愤怒之下,也只有无可奈何。
安家势大,艾维斯家族几斤几两,他心知肚明,一旦杠上,谁胜谁负几乎没有悬念。
“你非要一意孤行?”
King不明白,一颗卵子而已,他只想要个继承人,找代理孕母也好,基因克隆也罢,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一个两个的态度都强硬如斯?
他承认,自己对Alizee动机不纯,可他已经让了一步,承诺用人工授精的方式,不会碰她一分一毫。
安隽煌冷笑。
“因为,她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我的。”
别说一颗卵子,就是根头发丝,他也不愿落到其他男人手里!
……
安隽煌回到医院,已近傍晚时分。
打包了六个人的饭菜,不忘给女儿买饭后甜点。
一连三天,来不及选酒店,索性就在医院住下来。
因为溟澈的关系,医院特地辟出单独一层,里里外外都有暗卫把守。
房间里传来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男人脚下一晃,冲进室内。
“旭儿,怎么回事?!”
“麻麻……呜呜……麻麻……”
顺着她指的方向,安隽煌抬脚,踹门,待看清眼前场景,一颗心狠狠收紧。
女人滑坐在洗手间湿冷的地板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
“溟澈——滚过来!”
颤抖着手把人抱起来,薄唇抿作一个刻板冷硬的弧度。
“不会有事的……”
却不知道,说给谁听。
四十分钟后。
夜机山收回诊脉的手,溟澈也取下听诊器。
一老一少相对而视,点了点头。
“夜老,您说,还是我说?”
夜机山摆摆手,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微露笑意。
“谁说都一样。”
月无情站在一旁,心下隐约有了猜测。
只有安隽煌,紧绷着脸,周身气压低至零下,拳头收紧,好像随时都会动手打人。
凌厉目光直射溟澈,“说!”
“夫人怀孕七周。”
夜机山满眼欣慰。
月无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某个要当爹的人却傻愣当场,茫然无措。
“怀、怀孕?”
夜机山老脸一沉,“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乐意?!”
终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乐意!太乐意了——”
话音未落,一阵风似的冲到床边,紧握女人的手,脸上浮现出一种名为“傻笑”的神情。
月无情别开眼,不忍直视。
溟澈嘴角抽搐,他家杀伐果决的大Boss秒变二傻子,画面不要太美……
夜机山目光悠远,好似山环水绕,终见光明。
“粑粑!呜呜……”
只顾着高兴,倒把小姑娘给忘了。
月无情眉眼微动,上前,将小人儿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宝宝不哭。”
“月月叔叔,宝宝敲门,麻麻一直不说话……呜呜……”
“宝宝害怕……”
月无情心下一软,目光愈发柔和,“没事了。乖,再哭就不漂亮了。”
“真的吗?麻麻没事?”
月无情微感诧异,臭美的小丫头,居然不问自己漂不漂亮,而是先关心妈妈。
心叹,这么小小的一团,脾气娇娇,倒是孝顺善良。
“真的没事。”耐心作答。
“那为什么麻麻还不醒来?呜呜……月月叔叔骗人!”
湛蓝眸中闪过一抹宠溺的无奈。
“那是因为妈妈有小宝宝了,需要休息。”
“小宝宝?”大眼半含泪,晶莹透亮。
“嗯,旭儿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小姑娘被唬了好大一跳。
“弟弟?”四下张望,“在哪里?我要看弟弟……”
月无情把她抱到床边不远处,“小弟弟在妈妈的肚子里,还没出来。”
“啊!弟弟被麻麻吃到肚子里了?!怎么办?怎么办……”
小东西急得团团转,火烧屁股的架势。
月无情:“……”
“宝宝,过来。”安隽煌已经平复了心情,朝女儿招手。
“月月叔叔,我过去了。”
临走,还不忘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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