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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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一瞬-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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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红
更新时间2010…9…28 11:03:29  字数:6831

 我是流浪的歌舞团领班青红。
  湖洲洲主九轩是我的父亲,他的第一任夫人乐景宜是我的母亲,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再过些日子就是祖奶奶的寿辰庆典,几个月前就收到了父亲大人叫我回家的信函,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我的,但从小我就清楚,只要父亲想,没有他办不到的事。这封信跟十年里其它几封比较起来,言辞恳切了很多,十年,也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也确实需要回家一趟。于是我给父亲回信说,我会带着我的歌舞团回来给祖奶奶助兴,记得留点节目时间给我。
  等到驿马扬起的尘土平复于地面,我那些可笑的报复念头,就焉了下去。之后便一直垂头丧气,郁郁不快,其实是惴惴不安,我只要一想到父亲大人读完信后的反应,心里就怕得不行。怕什么呢,是怕父亲以后再也不放我出门,还是怕他看轻我,还是怕他回想起自己有过一个厌恶的妻子,还是怕他根本就不把我的回信放在心上?
  我懊恼地抓了抓头,啊,早知道道就不要回信给他好了,谁叫他这封信比其它几封温情了很多,烦死了,烦死了啦。
  抬起头看看花格窗子外面,团里的几个顶梁伙伴不安地朝我的房间看过来。也是,他们的老大,上船后就一直窝在房间里不出来,还一幅很烦恼的样子,这样下去,任谁都要怀疑我晕船的,我的形象啊!
  我只好停止烦恼的事,走出来散散步,也好让那帮家伙安心。
  这是近海的江,是真正所谓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江,这些年随着歌舞团在外流浪九洲,只有这一次走到了帝国最东的荆州近海。
  彼时刚下过雨,江海上的空气好得很,阳光像刚成年的青年,很清亮。江水是一块由浅蓝﹑湖蓝﹑蔚蓝﹑深蓝镶嵌成的琉璃,罩着青绿色的世界。船帆上头五十尺处,悬挂着长短不一的光箭。周遭的船支蹭着水面行使,就像空中飞舞的秋叶,消失在视野里,那些沿途中的娇小岛屿并不安稳,琉璃般的水面侵袭着它们,卷起千层雪浪。
  看到此处心情大好,不由得庆幸起来,若是赶在尘土遮住天的马路上,情绪一定更加低落。所以选择路途比较远的水路,一面磨蹭,一面想着回家该如何调整表情。
  天气这么好,真的不该想一些不宜景的事。
  真的。
  船尾上的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大家都是间或轮流出来透气,风还是很大的,就算我这种在外奔波了几年的女子,还是觉得这种海风吹久了像刀一样刮过脸。
  所以,当我两次出来散步都看见一个女孩站在船尾,不由得不引起我的注意。这种不怕海风的女子,一般是荆州近海渔家的女儿,或者来 自'霸*气*书*库'于风沙很大的北领﹑西域。
  我仔细看了她的脸,很小巧,倒像南方的小家碧玉。
  她一直长久地凝视着船尾划开的水波。
  我喜 欢'炫。书。网'用颜色来形容女孩,她有一种跟年龄不相称的冷漠与忧郁,只得十五六岁的样子,本来应该用青绿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冰绿来更适合。
  她的发饰很简单,额前一串扇形的挂件,两个发髻盘在两边,下面垂下两条长发辫,发髻的缠绕却很特别。她的发色,郁黑之端泛一点黄。
  冥冥之中,我觉得她的气息与我像似。气息相近的人,往往会因为相近而互相远远观望。因为我们都怕受到伤害。
  我蹙起眉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在一个极不相称的地方。
  真的好像见过,什么地方呢?
  “呜————”一声悠扬的船哨传来,船板顿了一下,停了。
  我们这趟船从荆州近海出发,直通渭河,再从渭河顺流而下,途中经过内河大型船浦,中间不断有人上船下船,而我们只要在中途的湖洲下船就可以了。
  现在船在江上停了倒有点奇 怪{炫;书;网},我向前走了几步,去看看究竟。小四向我冲过来,“老大老大,你看那条船上好多红头发长鼻子怪模怪样的人!”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一条外轮商船。海上行驶比内河的危险要大很多,因此,那些大型的船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需要帮助的船只,打出旗语,路过的船都一定会施与援手。这虽然看上去给海上的贼蔻提供了欺骗的机会,但很少有听说这类事,大概是因为海上贼蔻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吧。刚要出海就有了麻烦,真是不吉利的船。
  那条外轮商船上的红毛绿眼的乘客上了我们的船。,他们大多裹在厚厚的布料里,看上去即臃肿又滑稽,我瞥了他们几眼,想回自己房间了。
  一个女人,带着纱裹的头笠,蒙住了脸,跟在人群中走上来。
  我只能看见她面纱下的眼睛。
  但那就够了,无比熟悉,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样子。
  我定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努力别过眼去,努力让人察觉不出来我心里的翻天覆地,这是我从小就欺骗过所有人的拿手戏码。
  她怡然自得地从我身边走过,那是当然,她不可能认识我。
  但我却不幸地知道她是谁。
  她走了过去,我心里的震惊却久久不能平复。
  她有着我十年里未曾见过的容颜,十年里朝思梦想的面貌,却没有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
  我不由抓住了船杆,支撑着我的身体,同时还不忘偷偷注意她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还要出现呢,我逃家逃了十年,就是为了逃我知道的秘密,可是只要她出现了,我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她会将我已有的幸福毁坏待尽。
  全部全部……
  当然我看出来,她这样打扮,也是不希望别人认出她的样子。
  他们的船拖在我们的船后面,还有一个时辰,不,现在应该要一个半时辰左右才到最近的船泊,那时,两艘船才会分开。
  我心里快速下了决定。
  看看四周,团里大部分人都没有出来,小四也只是好奇地观望着那些海外红夷,我把他赶回房间,对全团宣称,要再构思一个鼓阵备用,谁想出来有奖,这样就够他们在房间里忙活而不至于出来乱晃。
  我紧密地注意着她。她倒也知趣,一直都站在船尾,过了一会,我发现她好像跟那个冰绿色的女孩攀谈起来,我看出那女孩不怎么想搭理她,她也不在意,一个人在讲些什么……
  这个女人!
  她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在意,她不知道只要她一句话就会颠覆我整个世界。
  一个半时辰后,两艘船停泊在顺克湾,她终于下了船,重新混进了海外红夷中。
  我打听了一下,那艘外轮商船是私家出的钱,一趟航行要十几年,因此出了海港就可能永远不回来了。
  我还是很紧张,或者说船一停,我像是发疹子,脚步轻浮。要是她突然改变主意不想走了,要是突然有好事的人认出她来,要是她留下了关于她自己的信息……
  我很害怕。
  很怕很怕很怕很怕……
  我让团员们继续前往湖洲,自己则编了个理由独自留在顺克湾,等着那艘船修理。等到它起航向海港驶去,我又雇了一条船跟上,直到亲眼看到那艘船出了海港,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这样来回一倒腾,水路到达本家的时间根本不够,况且没有正巧顺路的船。我只好前往各个驿站,轮番租借马匹从陆路赶回。
  不由得庆幸,自己多给自己留了时间,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根本就不会遇见她,不会遇见我担心了十年的事。
  是的,我知道,从我九岁的时候,从他们带她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口中的绯盈夫人,不是乐绯盈,是我的亲生母亲,乐景宜。
  我就是知道,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过,没有任何证明,没有,什么都没有,但我就是知道。
  她是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女儿。
  只有我跟她有一起在落日里等待父亲的记忆,只有我跟她有一样悲哀的感觉。
  不被爱的感觉。
  当她还是乐景宜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在乐苑的地下囚室。我的亲生母亲,缩在囚室的一角,精神恍惚。记忆里的阳光如此模糊,我都看不清她的脸,她慢慢地把头转过来,注视了我好一会,才像是认出了我。
  他们不让我过去,她也没有要移动的样子,只是伸出手,也许是想要摸摸我的脸,我想上前,但他们拉住我,把我抬起来,抱我出去。
  我最后记得的只有我不断拍打的手跟哭喊的声音,还有她一直伸着,没有缩回去的手。
  那是我五岁时发生的事。
  不到半年,父亲就娶了乐绯盈。我,从来就没有正视过她,用着母亲一样陌生的眼光。即便她有着跟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大婚那天,我赌气一天没有吃饭,但是那天所有人都很忙,根本没有人注意我,半夜的时候,我偷偷爬进厨房找吃的。那个时候,就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离开家。
  却没有想过是因为那样一个理由。
  九岁的一天,家里突然热闹起来了,出门几个月的父亲突然回来了。家里喜庆地过分,十分之过分。父亲回来了,我要去见他,我快乐地要往外冲。姆妈把我拖回椅子,一边给我梳头,一边唠叨什么不可以乱发脾气要守规矩……
  待我终于可以见到父亲的时候,我却没有注意他。我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坐在人群中的那个女子夺去了视线。她有着我熟悉的样貌,有着我熟悉的气息,所有的人都在我的视线中消退,只有她的存在。
  在我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我就已经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一直散焦的瞳孔一点一点聚着光,终于发现了我。
  时间仿佛倒退到多年前她离开我的那一天。
  我顺着失去的时光走挪动脚步,一直走到她怀里,终于,拉住了她的手。
  我的母亲。
  无论多久后回想起这件事来,我都十分后悔,如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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