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叶文彰再自然不过地答道。
连惜沉默了一下,垂着眸子,转了话题道,“我看到准考证了。”
“嗯。”叶文彰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只当她是要和自己一起,牵着连惜往外走。
“你不是说要我走保送,进我们学校的音乐系吗?怎么又给我这个?”
叶文彰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她道,“说要走保送的是你。”
连惜哑然,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那……那我到底要不要参加高考?”她迟疑着问道。
“这是你的人生,当然由你来决定。”叶文彰沉吟了一下,“如果你是要听我的意见的话,那不妨去试试。反正你也准备了这么久了,最后不去,不会遗憾吗?”
他的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口吻也是出奇的温和,简直和下午判若两人。
连惜怔怔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吃过晚饭已经八点了,佣人们快速地收拾了东西,然后便离开了大厅。
连惜见叶文彰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拘谨地低声问:“我现在要做什么……”
叶文彰正要上楼,听到她的话,回过身,语气说不出是好笑还是无奈,“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上网,看电视,或者去花园走走,这还要我教吗?”
“啊?……噢。”
叶文彰看着她呆愣的样子,摇摇头,径自回书房工作了。
一转眼,连惜在叶家已经待了三天了。这三天的生活完全可以概括为——无所事事,混吃等死。
叶文彰什么也不要她做,也没有对她做任何事,太过平静的生活反倒让连惜的心越发紧绷。就像悬在悬崖上的一根线,时刻都在等待被风吹断的一刻。
终于,她在一个午后拦住了叶文彰的去路,“我想回李家一趟,取点东西。”说话的时候她的后背都是紧绷的,两手僵硬地举在身体两侧。
“去吧,叫老王送你。”叶文彰不甚在意地答道,说完就想绕过连惜上车。等会儿他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不料连惜却扯住了他的袖子,“我想自己去。”
'书'叶文彰皱了皱眉,回过头,连惜的神情明显有些局促不安。
''他眼里一闪,“那好吧,不过你得走出去才能打到车,记得拿把伞,外面有点晒。”
“我晚上想在外面跟同学吃饭!”连惜飞快地又加了条件。
“嗯,记得早点回来。”这次叶文彰几乎没有花什么时间考虑便回答了。
连惜猛地攥紧拳,心里的不安终于在此刻升到了最高点。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以致有些尖利,“你把我留在这儿,到底想做什么?!”
不限制她任何事,不限制她出门,也对她没有任何亲密行为。他到底图什么?!
叶文彰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面上却叹了口气,摆手示意司机先将车开出去。
他伸手搭到连惜的肩上,看她没什么抗拒,这才用力将她揽到自己身边,低下头,一双眼睛黑亮到几乎可以穿透人心。然后,磁性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可能是我开始没说清楚。连惜,我没打算强迫你做任何事。只要在我的底线之内,你可以为所欲为。”
“那……你的底线是什么?”连惜问。
叶文彰笑了,“留在我身边。”
21屈服
自从跟叶文彰在花园谈过之后,连惜似乎有些认命了。真的放下负担过日子,才发现这里的生活也并不难捱。
每天早上跟叶文彰一起吃早饭,送他出门上班,然后开始复习功课。晚上五点,叶文彰一定会雷打不动地准时到家,亲自为她挑选得体的礼服,带她出门去各种幽静又高雅的餐厅用餐。之后看一场电影,或者去享用一客冰激凌。待夜深之后,她就被这个男人拥在怀里,暖暖和和地回家。
她可以想象,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这样晕晕乎乎地过一辈子。
她终于慢慢地沉静,慢慢地努力习惯,但是在这个习惯的过程中,却有丝不安的感觉一直在心头徘徊不去。
——那天在饭店里,为什么莫飞会与李彦宏同时出现?
连惜在李家艰苦度日长达七年,对李家每一个人都深恶痛绝,她不能忍受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里还有李家的眼线,绝对不能。
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向叶文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叶文彰听了连惜的话之后,不禁哑然失笑,“阿飞和李彦宏根本不认识,那天是我派他去谈生意的。”
“生意?你要做什么?”
“我准备收购李家的那间饭店。虽然很多设施都老化了,但总算有些名气。”
叶文彰的语调是漫不经心的。就好像他口中要买下的不是一家酒店,而是一张桌子、一个小板凳。
连惜心念一动,眸子里忽然亮起了耀眼的火光。她一手猛地抓住了叶文彰的胳膊,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嗓音有些微嘶哑地说:“你能不能……能不能……”
平心而论,她当初狠下心对叶文彰彻底服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机会对付李家吗?
叶文彰笑笑,了然地看着她,“你想报复李家?”
连惜无言,算是默认。
叶文彰静默片刻,轻声问:“你真有那么恨他们吗?恨到无时无刻都不能忘记?”
犹记得,前晚他在路过连惜房门外时,见到这个女孩仿佛被魔怔了一样,躺在床上拼命摇头,嘴里喃喃道,“你们会有报应的!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苍白的脸,满头的冷汗,死死抓住床单的手,足见在这个孩子心里有多大的创伤。
连惜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这一生一世都忘不了。”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神幽暗地望向窗外,仿佛带了些许阴鸷一般狠狠说道,“不是都说血浓于水吗?不是都说虎毒不食子吗?为什么李彦宏可以对我这样狠,为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泯于无。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就在这一片无声中,一句叹息悄然响起——
“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所以,他可以不顾你母亲的死活,骗了她的钱又将她抛弃;所以,他可以不顾及你的感受,只考虑那对兄妹的喜乐。只因为,你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秘密,叶文彰原本是打算埋藏一辈子的。李家欠连惜的,他自会为她讨回来。但是,他不想让连惜卷进来。
这个女孩已经苦了太久了,他希望她以后的人生都是光明和坦途。如果痛一次能让她彻底释怀,那么,他愿意当这个恶人,揭开那层尘封的历史。
更何况,这对他也并无坏处。
而连惜在那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她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白露出来,趁着有些空洞的黑眼珠,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造模型。
“你、你说什么……”她喃喃自语着,突然神经质一样站起身,厉声喊道,“你胡说!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你胡说!你胡说!”
相较于连惜的色厉内荏,叶文彰的表情是极平静的。
他深深地看着连惜的眼,默不作声,直到她自己慢慢平和了下来,才轻声道,“我没有骗你。十八年前,在蓉姨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了。”
连惜看着他笃定的样子,身子无力地跌坐了回去……
那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独自出门的连蓉在偏僻的小路上被歹人袭击昏倒,醒来后已经失去了清白,脚上受了很严重的伤,根本无法走路。幸好,遇到了刚刚打工完准备回家的李彦宏。
他将她送回叶家,由于天太晚,就暂时住到了那里。
李彦宏虽然穷,但能看出受过一些不错的教育,谈吐得体。一来二去的,竟和连蓉成了朋友。
连蓉的厄运并未到此结束。一个多月后,她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并且由于胎位不正的缘故,医生断言如果强行流产的话,可能会导致终生不孕。
连蓉万分痛苦,一度想到了自杀。就在这个时候,李彦宏再次挺身而出,说自己愿意做这个孩子的父亲……
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连惜已经没有一点反应了。不,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知觉。
她呆呆地看着背景华丽的电视墙,只觉浑身冰冷一片。客厅空调吹出的凉风,仿佛化成了有实质的冰刀,顺着毛孔直直地插入了她的心脏。
原来,她竟是一个强。奸犯的孩子吗?
父亲对她的冷漠,母亲在遭受了那样的对待后居然不报案。所有的所有,她都明白了……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这真是太好笑了!”半晌过后,连惜突然咻地一下站起身,疯了一般地放声大笑。
她一手捂住肚子,乐得前仰后合,好像随时都会摔到地上一样,“我怎么还有脸怪他?!我一个野种……哈哈哈!”笑着,笑着,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她脚步踉跄地返身回屋,没有再说一句话。
连惜离开后,莫飞从门厅走了进来。他有些担忧地看向楼上,对叶文彰问道,“叶先生,要不要找人盯着她?我看她的样子,有点……”
“不必了。”叶文彰面容沉静,眉梢间甚至带了点几不可查的笑意,低语道,“她没有那么脆弱。给她一点时间,她能想通的。”
是啊,能独自熬过市井的艰辛,熬过寄人篱下的屈辱,一心忍耐只为了出人头地。这样的一个女孩,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
第二天,连惜没有出门,刘嫂送进屋的饭菜也没有动。叶文彰听说后,只是摆摆手,说:“由她。”
第三天,是高考的日子。叶文彰一边翻着一份文件,一边坐在客厅里等她。
钟表滴答作响,时针很快就过了8。他倒是巍然不动,莫飞却急得要跳脚了。
“叶先生,快要迟到了。要不要我上去叫一下她啊?”
前几天他一直在家,自然看得出连惜为了高考非常努力,不忍心见她因为心情不好而白白错过高考。
叶文彰抬眼看了下钟表,依然还是那句话,“不必了,由她。”
他合上文件,起身准备出门。既然连惜不去考试了,他可要去公司了。
不料,他这边才一只脚迈出了门,身后就响起了极小却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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