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同样的愕然。下一瞬,他们一起回过头去看叶文彰。
叶文彰却紧紧闭着眼,整个人完全陷在后面的沙发被里,神色寡淡。不是以往那种一切成竹在胸的平和,而是一种……一种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感觉。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却坚定地说:“我说,不用再找她了。”
“可是连惜小姐……”徐伯忍不住上前一步,生平头一次顶撞他敬重的少爷。
“不要再提连惜了!”叶文彰咻地张开双眼,高声喝道,凌厉的视线如利剑一般射了过来。
他面容冷厉,一字一顿道,“徐伯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如去给我找几个与连惜相貌年龄相近的女孩子来,以、慰、我、心。”
47男人的“求”
最后四个字简直如同重石一般,重重地砸在空荡寂静的客厅里,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徐伯与莫飞面面相觑,许久回不过神来,最后还是叶文彰冷冷地问了一声:“还站着做什么?没听懂吗?”
“不是……”莫飞咽了口唾沫,一步跨上前,才想说话却被徐伯从后拉住。
徐伯微微躬身,眼睛垂下,轻声道,“少爷,听是听懂了,不过相似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您看我是该往比连惜小姐稍漂亮些的方向找,'。。'还是稍丑些的方向找?”
莫飞听到他的话,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漂亮的丑的?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叶文彰竟然变心了?这样一个从来认准了就不放手的男人,原来也会因为女子容貌的变化而背弃诺言?!
他不敢相信。
而对于徐伯试探的语言,叶文彰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照片和资料早被随意地拂到地上,微风顺着半掩的窗扇吹了进来,纸张翻动,发出哗哗的声响。
伴着这个声音,男人缓缓伸出手,从透明的玻璃茶几下拿出一盒深棕色皮面装的雪茄,略显苍白的手指捏出一支颜色厚重的烟卷,细细的把玩着,却不点燃。
在这一系列如同电影慢镜头回放的动作中,徐伯只觉一股窒息般的压力扑面而来,森冷的凉意顺着肌肤直达心底,他禁不住将头深深地低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身体都好像要随着血液冻住了一样的时候,他才听到叶文彰叹了一声:“徐伯,你当真是老糊涂了,我说要找与连惜长得像的,那自然只要像就行。”
只要有一张皮相就行了吗?
徐伯尝试着张张嘴,却发现因为过于紧张,嗓子一时都出不了声。胸腔里莫名地充斥了一种名为兔死狐悲的情绪,他深深鞠躬,算作答应,然后便用力扯住一脸不甘愿的莫飞退了出去。
才一出门,莫飞就迫不及待地甩开了徐伯拉住他的手,不高兴的嘀咕道,“哎呀,徐伯你拉我做什么?先生话还没说清呢……”
“什么没说清?先生说得很清楚了。”
“那连小姐……”
“没有连小姐了。”徐伯咻地转过脸,严肃了神情,一口打断了莫飞的话。他盯住莫飞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以后这个家里,只会有王小姐、李小姐、张小姐,但是,不会再有连小姐了。”
莫飞呆住了,只觉一时间脑子有点不够用,待反应过来叶文彰和徐伯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脚下一软,险些栽倒,磕巴着问道,“先生他、他……”
“先生是个做大事的人。”徐伯生怕莫飞会说出什么遭忌讳的言语,飞快地接上了话茬。
若放在以前,他会认为莫飞童言无忌,自己则是有几分老脸,偶尔犯错也不算什么。可是连惜的事,让他真的清醒了,明白了自家主子是何种样人。
徐伯慢慢地闭上了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揉揉僵硬的腰,蹒跚着朝楼下走去,不再管不知所措的莫飞。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禁不住吓,也受不住罚了。看来,是时候辞职去乡下享享清福了。
叶修泽是在二十分钟后知道了叶家发生的事,当时他的心情绝对可以用勃然大怒来形容。他没办法忍受自己崇拜了这么多年的人,立志不论用什么方法耶要超越的人,居然会是这么的肤浅!
摔了电话,叶修泽一脚踹开了旁边病房的门,砰地一声巨响,门撞到墙上又飞快地弹了回来。
他死死地握住门把手,手背上青筋爆出,咬牙切齿地怒视着那个自从照过镜子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肯接受治疗的“焦炭”状人。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叶文彰不是情深意重吗?连惜不是倔强不屈吗?为什么忽然一切都变了?
叶修泽几步走上前,也不管连惜浑身的伤口,狠狠地握住她纸一般瘦弱的双肩,拼命摇晃着,“你给我起来啊!装死给谁看?!我叔叔不要你了!他去找别的女人了!喂,连惜,你真的不在乎吗?!你甘心一辈子当个丑八怪吗?!”
他嘶喊地喉咙都哑了,整个病房里都是他的声音在回响,仿佛天花板都跟着在摇动。
然而,连惜始终一动未动。
她木然地神色好似一盆冷水,对着叶修泽兜头浇下,让他登时就冷静了下来。
他慢慢地放开了钳制住连惜的双手,退后一步,又一步,困惑地一点点摇着头。
不,不对。
叶文彰不是这样的人,就算移情别恋,也该是在确定连惜安好的情况下。[小说网·。。]
而连惜的反应也不对。她就算对自己的人生彻底绝望了,也不该如此淡然地面对叶文彰的变心。
除非……除非这个连惜是假的!
眼前好似闪过一道白光,照得叶修泽脸色骤变。他用力砸了下桌子,转身便冲出了病房。
后面发生的事,好像在印证了叶修泽的猜测一般。
当天夜里,终此崖下又打捞出一个与连惜年龄相近,可是腿摔断了女孩。身份未明。
次日清早,终此崖附近的农家找到一名与连惜年纪相近,疑似毁容的女孩。依然身份未明。
次日中午……
当第一个疑似连惜的人出现时,叶修泽还能淡定,可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比自己身边这个“连惜”更像“连惜”的人的时候,叶修泽终于忍不住了。
他没有通知刘秉承,偷偷带着连惜回了中国,却没想到正中了叶文彰的圈套。
“找到了?!”黑暗的房间里,叶文彰咻地张开双眼,一对眸子简直比外面的辰星还亮。
“是,可惜让二少爷跑了。”平板的汇报声响起。
“……没关系。”叶文彰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吧。”
“是。”
随着门被从外面完全带上,叶文彰闭上眼,静静地坐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中,微微喘着气。
幸好是在灯光昏暗的办公室中,那人也看不到他指尖的颤抖,也看不到他曾经一度想站起来,可是双腿竟抬不起一点力气。
连惜啊……他的连惜,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
一股强烈到无法忍受的酸涩感凶狠地冲入喉头,然后又迅速蔓延到了鼻尖,眼眶,最终化为了一片濡湿,流淌在男人俊挺的脸上。
叶文彰一手捂住眼睛,成年后头一次这样放任自己流泪。
如果说连惜舍命相救是拿银针沾着他的心头血,在他的心底刻下了一个纹身;那么,连惜的下落不明无异于是拿了一把锋利的刀,将心头那一片刻着她名字的肉狠狠削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里仿佛烧着一把火,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焚骨噬肉般的痛。可是面上却还要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次次询问着那些他完全不想理会的女孩的近况。
天知道,就算她们长了一张天仙的脸,就算她们有一张跟连惜一模一样的脸,他也不稀罕!
她们谁能在生死关头给他一个善意的欺骗,将他狠狠绑缚,一把推下车?
她们谁能云淡风轻地计算着自己如何死亡,能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逃亡?
她们谁能有连惜那份“若不可同生,那宁愿独死”的深情?!
不!她们都不能!所以她们也都配不起他这一份真心!
管她连惜是毁容了还是残废了,管她今后是清醒还是沉睡,这一生一世,他的妻子都只能是她!
“哈哈哈哈……”叶文彰站起身,笑着流下眼泪,畅快的笑声在华都晴朗的夜空下回荡。
连惜死而复生失而复得,他真的什么都不求了,不求了……
叶宅。
叶文彰放轻脚步,慢慢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卧室有点暗,她大概已经睡了。
他稍稍舒了口气,转身想去衣帽间换衣服,冷不防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沙哑得好像破锣的女声:“既然这么……这么怕面对我,何必把我接回来?咳咳咳……”
听得出来,这一句话连惜说得很费劲儿,断断续续的,说完便剧烈得咳嗽了起来。
叶文彰皱紧眉,神色间难掩焦虑,快步走回床边,将连惜扶了起来,低声问道,“怎么了?想喝水是不是?”
他一手拧开了床头的电灯,楠木小柜上果然有一杯温水,看来佣人将她照顾得不错。
“来,喝……”他刚想叫连惜喝水,就看到橙黄光线连惜那张吓人的脸孔,白色的烫伤药完全糊住了她的脸,直愣愣的,动都不方便动一下,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具木乃伊。
叶文彰剩下的话一时梗在了喉头。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的心还是不自觉地被狠狠揪住,钻心得痛。
眼眶再次被某种情绪浸染,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生怕连惜看出异样。
那么可爱的姑娘,曾经换了新衣便要臭美得拉着他不停追问好不好看的女孩,要怎么忍受自己现在的模样?
难过的情绪如骤然涨起的潮水一般,将他瞬间淹没。叶文彰简直拿不稳手里一支小小的水杯。
浅浅的波纹在杯中荡起,然而下一刻,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却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呦呵,看你吓的。放心,我不会赖上你,我知道自己现在、现在是什么丑样子……哪里配躺在昭文天下的叶总床上……”
“别胡思乱想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他强压着胸腔里起伏的气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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