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打扰你啊……”连惜的声音更小了。
叶文彰眉头间的褶皱却更深了,一股浓重的无奈如自上而下的溪流,并不凶猛,却不带停顿地直直灌入他的心田。
他长叹一声,坐起身,将自己的枕头靠在后背的位置,然后又把连惜拉起来,拢在自己怀里。
强劲的臂膀露在外面,上面没有一丝赘肉,仿佛蕴含无限能量。他就是用这样的一只手,将连惜牢牢地抱紧。
那力道是少见的大,连惜甚至觉得有点勒得慌,可试探着动了动,叶文彰反倒把持地更紧。
她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胸膛上。
两人默默无言,许久之后,才听到叶文彰开口道,“还记不记得前天晚上?”
前天?连惜一愣,随即便想起来了。
前晚叶文彰回来已近午夜,好像是得到了叶修泽的消息,但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心情极为糟糕。
回家后,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这么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她试着去送饭,可里面的人理也不理。
最后,徐伯只好劝她先回房睡觉。她也明白这是叶家内宅的事情,自己此时还不好过多去问,只得强压下担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没想到,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却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推自己。揉着眼睛坐起身,就看到一个黑影弯腰正对自己说什么。
“啊——”连惜吓得尖叫一声,根本没时间分辨来人是谁,噌地一下便跳了起来!
那个黑影赶紧抓住她的手道,“小惜,别怕,是我。”
是文彰哥哥的声音……
连惜怔了怔,惊魂未定地捂住胸口,原地坐了片刻,这才慢慢凑过去,透过月光看向眼前的人,果然是叶文彰!
“天啊,叶文彰你要干嘛啊?”任谁大半夜被这样叫醒都不会高兴,连惜几乎瘫在床上,一把甩开他的手,擦擦头上的冷汗,没好气地埋怨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现在啊……”男人沉吟了一下,竟然真的去看表,然后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三点多了。”
连惜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啪地一下打上他的额头,磨磨牙道,“你也知道三点多了?那还不快点洗漱睡觉?快去快去……”说着,她就将叶文彰往床下推。
可不料叶文彰人倒是下去了,却顺便一抄手,把她也抱下去了!
“喂喂!你到底要做什么?!”她被叶文彰凌空抱起,鞋都没穿,两只脚光溜溜地在空中乱踢。凌乱的睡衣透出无边春色,看起来狼狈又诱惑。
叶文彰低头看了她一眼,深泉般的眸子里明显点起了火焰,连惜无意识地抓紧了胸口的衣裳,有点紧张。
这大半夜的,她才叫了一嗓子,保不齐等会儿就有佣人冲进来,要是叶文彰现在把她扒光了,她以后可怎么见人 ?'…'佣人私底下会怎么传?
——先生太勇猛,太太夜半尖叫。像这样吗?
她可不要。
幸好叶文彰深呼吸了两下后,眼底的红色很快便稀释了,他对她笑笑,满脸无辜,“我睡不着啊,所以你得陪我下去坐坐。”
那神情真是无赖至极,若再往细里分析,或者还有点……撒娇?!
连惜大囧,“我?不是……你睡不着我干嘛要跟你一起坐着?”
叶文彰却不管她,径自抱着她往门外走。
连惜不甘心地大叫道,“喂,你听到没有,放我下来了啊!我要睡觉!睡觉……”
那叽里呱啦声终于越来越远。
最后,她真的是陪叶文彰坐到天亮的。
哦,不对,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她坐在叶文彰身边睡到天亮的。
依稀记得有个男人最后将她抱回了床上,趴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老婆……”
她当时困得没力气答话,可那一刻,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老婆啊……
她虽然没本事为叶文彰分忧解难,但至少能陪着他一起忧心犯难。
看来,她还是有点用的。
叶文彰看她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呵呵笑的傻样,便知道她记起来了。
他将被子往上拉拉,更严密地将连惜捂上,以免她受风着凉。
“傻丫头,怎么样,明白了吗?”他出声问道。
连惜这才从回忆中猛然回过神来,却是丈二摸不到头脑,“明白什么?”
叶文彰拽被子的手一顿,转头去看她,就看那丫头一脸茫然无知,完全没有装傻的意思。
他几乎要扶额长叹起来。这个小惜,关键时候聪明又有主意,连他跟叶修泽派来的追兵都能忽悠过去;可平时呢,就真是笨得叫人无力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夫妻啊,我需要你的时候从来不会与你客气。我希望你也能这样对我。”
他握住连惜的手,直视着女孩的双眼,不允许她逃避,一字一字问:“我感觉你这阵子有心事,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其实,她这段时间这么闷,也是叶文彰大晚上将她挖起来的原因之一。
他想跟她单独坐一会儿,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适合谈话的时机,将从前那个连惜激出来,哪怕她又变得骄纵任性、无理取闹也好,至少是朝气蓬勃的。
仔细想来,他的小惜已经很久没有跟大声说过话了。她变得太安静,太懂事了。不是说他不喜欢知情识趣的女人,而是连惜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印象中,她胆大心细,古灵精怪,有些时候甚至比男人还要争强好胜。这样的一个人,天天憋在家里,面对的只有丈夫和佣人,以及一栋虽然豪华却毫无变化的大宅子,正常吗?
叶文彰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前阵子他忙于叶修泽的事情没有顾过来问,但是前晚他得到叶修泽的最新消息后,自己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回想着叶修泽这些年在他身边的表现,这才觉察到这个孩子早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就慢慢地在改变了。变得可怕,尖锐,愤世嫉俗。
而小惜呢?她是不是也在改变?又是为了什么而改变?
今天,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可不想有一天,连惜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也已经成了另一个叫他陌生的人。
听了叶文彰的话,连惜低垂下头,抱紧他的腰,好像在挣扎。过了一会儿,响起她小声的嘀咕:“其实,也没什么……”
“嗯?”叶文彰看着她这样却越发担忧了。他将她的脸捧起,认真地说道,“你再说一次,看着我说。”
连惜瞪着他约莫几秒,终是被他严肃的样子打败,叹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这些天在家里闲着,是有点闷……”
叶文彰鼓励地对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连惜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得到了什么莫大的支持一般,这话匣子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我知道,叶家的女主人都不可以抛头露面的,要当贤内助嘛。所以我也没打算出去工作,甚至就连大学,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不再上了。”
“但是,这样天天坐在家里,我真的觉得……”她的话语变得越发艰难,隐隐还有些难堪,“觉得越来越不清楚我是谁,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了。一只被你豢养的金丝雀吗?靠着你的给养生存?”
54老流氓
叶文彰的神色微微一变,启唇便欲打断,可连惜却是鼓足勇气才开口说这些的,很希望将心里的想法一次都宣泄出来。否则,在这种家庭妇女的沉闷生活里,日复一日地磨光了锐气,那可真就连谈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抓住男人的手,轻声道,“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完。”
叶文彰见她的眉宇间似有恳求之意,眸色又凝重了些,缓缓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连惜松了口气,然而这样一停顿,强压在心底的紧张又浮起了少许。
她低下头,用手指在床上画着圈,墨迹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这还是不我最害怕的,什么空虚无聊,说白了都是吃饱喝足没事干的人才能产生的想法。我最害怕的是,我这样一直呆在家里守着四方天,对外面什么事情都不懂,会不会有一天被你厌腻了?会不会跟你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会不会……”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难过,最后隐隐都带了哭腔。
叶文彰却再也忍不住,长臂一伸,便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在她的耳边斩钉截铁地给出了答案:“不会。”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的胸腔里有着不输于连惜的心酸。
他从来不知道,在自己的小妻子悠闲自在的表象下,居然隐藏了那么多的担忧无助。若不是他发现得早,这丫头还会瞒多久?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叶文彰的心真好像倏然从云雾缭绕的山峰跌下一般,那样难捱。
他沉了沉气,平复了下起伏的情绪,慢慢地将连惜推开一些,看着她的眼睛。
男人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听着,连惜。第一,我一直没提叫你去上学的事,只是因为我担心你的身体,而不是什么怕你抛头露面。我家是在香港,不是在民国,没有这些狗屁规矩。”
“第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一只金丝雀,不过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比你想象中的要重得多。我每天在外面忙碌的时候都很不踏实,只有回到家看到你才觉得整个人都有底了,所以我喜欢把工作带到家里做,就是这样。”
“第三,我的身世你应该很清楚了。我从小最渴望最喜欢的就是普通的家常生活,外面有什么关我何事?如果不是考虑到要让你住得舒服一些,我根本用不着买这么大一座宅子,有个两进的小院就足够了。没事搂着你看看电视,孩子在隔壁屋里打游戏,这就是我的梦想。”
这样一番甜言蜜语,一段足以打动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女人的话,也难为叶文彰竟然能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可就因为平淡,才更显得真实。
连惜想哭,一手捂住嘴,眼眶红红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这么不信任自己,叶文彰开始多少是有点不舒服的,可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再多的埋怨也只能全数吞回去。
他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将她再度抱进怀里,亲吻着她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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