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出了门,沈端榕依旧有些担忧:“姐,我真的吵到娘了吗?”
他是再不肯称呼沈四太太“母亲”了。喊“娘”多好听。
沈柔凝摇摇头,含笑道:“不过你再继续说下去,就肯定会吵到了。恩,榕哥,你做的不错。”
沈端榕放下心,裂开嘴巴笑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沈柔凝道:“待小宝宝出生,我一定会特别特别喜欢他……”没有这个小宝宝,他永远也得不到一个温柔可亲的娘。
沈端榕永远都会感激他。
有了这么大的好消息,京城的风风雨雨。离的太远。他们都不去关心了。沈柔凝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了京城陈家。她甚至能够想象出老爷子的高兴绝不会少于沈四老爷和沈端榕。却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放下了朝中波澜,亲自来到了岳阳。
当沈柔凝听到陈老爷子和陈厚蕴已经到了二门外的时候。当真是吓了一跳,连忙略一收拾,迎了出去。
正在招待是沈舟。
老爷子和陈厚蕴一点招呼没打就到了,沈四老爷这会儿怕是还没得到消息呢,自然也就没赶回来。
沈四太太和沈端榕也还没有到。
见到沈柔凝,老爷子和陈厚蕴的笑容都格外和煦,如同此时正午的暖阳一般,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两个人身上尤有风尘之气,但看起来精神很好。老爷子尤其比去年在京里的时候更年轻一些的样子,神采奕奕,十分矍铄。而陈厚蕴的气质更加温润,如同返璞归真一般。
“外祖父!蕴表哥!”沈柔凝连忙行礼,道:“您们怎么来了!”
“我们啊,一半乘车,一半坐船过来的。”陈老爷子心情很好,乐呵呵地与沈柔凝说了句玩笑话。
沈柔凝没法子回答,忙问沈舟道:“……去请了父亲没有?”
他们一家人依旧没有住在县衙里。
沈舟忙道:“已经派人去了。只是还没通知夫人。”
“我们来的匆忙,事先没有打招呼,千万别惊了你母亲。”陈老爷子说罢,挥手让沈舟下去了,有了一些近乡情怯的意思,小心地问沈柔凝:“……你母亲,真的又有喜了?你现在怎样?”
沈柔凝心中感慨,笑容却是格外轻快,道:“外祖父,您是觉得我敢拿这种事情诓您吗?”她知道老爷子的顾虑,柔声道:“母亲很好,这会儿榕哥应该在陪着她呢。”
沈端榕自从那一天之后,就不断地往正院跑,就是谨记着不能太吵着沈四太太,一日也会在正院外面徘徊数回。若是能偷偷瞧到沈四太太一眼,他就格外地心满意足,格外地依赖起沈四太太来。
沈四老爷瞧着沈端榕进行课业的时候都心思浮动了,看他这样又是心酸愧疚的很,不忍心呵斥他。沈柔凝瞧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提议,让沈端榕在背书练字的时候干脆到沈四太太面前来,由沈四太太看着,他肯定不会心浮走神了。
沈四太太没有反对,就是应下了。
于是,沈端榕最近几乎整个白天都会待在正院,陪着沈四太太。或者说,由沈四太太陪着他。幸好,他很乖巧,大多数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并不一定要与沈四太太说话。
沈柔凝特意提到榕哥,就是让陈老爷子放心。
陈老爷子闻言双目湿润,感慨道:“这么多年了,我总是在想,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事情?”他露出几分恍惚之色,很快回神,叹道:“终于,一切都过去了。事情证明,我应该没有做错事情。”
他反而不急着去见沈四太太了。
沈柔凝忙道:“外祖父当然没有做错。不然,今天就没有阿凝了。”
没有老爷子做主将沈四太太嫁给沈四老爷,也就没有她沈柔凝。若是没有了沈柔凝,那她的魂魄会归到何处?这个家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但依旧给了她安宁和幸福。
她很珍惜。
而且现在这个家中的坚冰已经消融,以后只会更好。
沈柔凝想要去通知沈四太太,陈老爷子却让她暂时瞒着:“……安顿一下,我和厚蕴过两日才走呢。一会儿休整之后,再去看你母亲不迟。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怪不舒服的。”
“是,是阿凝疏忽了。”
沈柔凝将陈老爷子和陈厚蕴安置在了一个客院,吩咐人送来热水等等。沈四老爷也终于满面大汗地从衙门里赶了回来,见了在客院等待的沈柔凝之后,道:“……你亲自去告诉你母亲这个好消息,别惊着了她。”
☆、214 父女
他也没想到老爷子会在这个时候来。
开春到夏,前线战场上进行的都比较克制,中小规模的接触战胜多输少,但北金虽然腐朽,却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都没了。从初夏的时候,北金请出了曾经被打压不得志的一位沙场老将,为人十分擅长防守,战线可以算是滴水不漏,硬是大庆军没有办法。
而且,西北草原上的西夏国也蠢蠢欲动,不断地试图骚扰边疆线,显然想从大庆和北金的交战之中分一杯羹。据情报说,西夏与北金似乎已经联合了起来。
如此一来,大庆上下虽然依旧有信心胜利,但压力却大了,丝毫不敢大意。
老爷子是吏部的老大人。
吏部虽不像是兵部对战事直接负责,也不像户部必须盯紧战士的后勤补给,但依旧关系重大。要打赢一场国战,不是靠着哪个人,也不是靠着哪一两个部门,必须举国上下朝野内外众志成城才行。
谁若是耍花枪装个病什么的,几乎立即就被真的刷了下去。
这种时候,庆隆帝绝不准朝堂上有拖后腿的任何争斗。
没想到,就是这样,所有人带病都要上朝不敢有丝毫分心的时候,老爷子却只为了女儿有孕,就离开京城,跑到了岳阳来了。
这么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五六天。
而对于陈厚蕴来说,明年的秋闱一样至关重要不容有失,他的时间一样的十分重要。而他的眼界游历已经足够。根本不需要走这么一趟。
但他也陪着老爷子过来了。
沈四老爷站在院子中,有喜悦,更多的是激动。面对老爷子,他终于有了底气。他可以骄傲地对老爷子说:你的眼光没有错!
沈柔凝告诉沈四太太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四太太有些意外,并没有太过震惊激动。她已经冷漠了许多年,此时冷漠稍解,依旧足够的冷静,完全没有一般女人在有喜之后的格外敏感多变的情绪。
小宝宝也足够乖巧。
沈四太太有孕之后,比起从前。不过是容易疲倦了一些。胃口不太好。但也能勉强吃的下去,不曾呕吐难受。疲倦的时候就小憩片刻,将身姿放松一些,不再像从前一样冷硬疏离的端坐。巨人于千里之外了。
这让沈端榕格外高兴。
娘亲果然是温柔可亲的。只是他已经七岁了。明年小宝宝出来。他都八岁了,更不能有窝在娘亲怀中的温暖幸福了。
这真是十分遗憾。
沈柔凝和沈端榕一人一边,扶着沈四太太去迎接老爷子。
换成从前。沈四太太绝不会让他们触碰的,更别提是搀扶了。
沈柔凝走着的时候,也有些唏嘘。
“你写的信?”沈四太太精神有些恍惚,开口问沈柔凝道。
“是啊。”沈柔凝柔声道:“我想着,这样大的喜事,外祖父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沈四太太几次犹豫,没有再开口。
沈端榕扶沈四太太的时候全心全意,甚至有些虔诚,根本顾不上说话。
当老爷子和沈四太太真正面对面的时候,竟然都十分的克制。
沈柔凝以为老爷子会激动,毕竟他听到这个消息就放下一切大老远地赶过来……但老爷子梳洗之后,一身清爽,看见被姐弟二人扶着的沈四太太,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他过来,只是为了确认。
如今他的女儿终于能想的通透获得了幸福,他唯有欣慰。
寒暄过后,老爷子与沈四太太留下来,单独说了会儿话。没有人清楚二人说了什么,只是沈四太太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而老爷子背手而立的身形却是格外的挺拔,像是放下了重重的包袱一样,从里到外,透着松快。
这之后,老爷子又与沈四老爷略聊了片刻,就单独见了沈柔凝。
“我问过你母亲了,她说她的那些陪嫁产业,将来也是要交给你的,干脆现在就让你打理了。回来我让几个负责人过来见你……他们都是忠心有能力的,不必你太费心。”
老爷子聊了几句之后,就谈及了这样的话题:“当然,你若是觉得有谁做的不好,或是想要安排自己信任的人,都没有关系,直接动手去做就是了。”
他知道,秦叙和陈厚绩弄了个南洋商行如今正炙手可热,而沈柔凝也在其中占了不小的干股。因为那个纪童是她先发现的,也是她启发了所有人。
毫无疑问,沈柔凝很聪明。
就算她的聪明不在行商上,但对于相人用人这一点,是绝不会差的。
更何况,人都是要历练的。
沈柔凝年纪还小,吃点儿亏也不要紧。就算是全折腾没了又如何,他很乐意再给自己唯一的外孙女弄到更多的嫁妆。陈家,从文登公时候开始,就不缺钱。
朝廷给的俸禄微薄,只有有足够身家支撑的人,才会陷于金钱的陷阱,最终被淹没。所以,甚至在文登公没有踏足朝堂之前,他手中就有几份收益很不错的产业。几代人累积下来,都是聪明人,这家业当然是越来越大,家底越来越厚。
沈柔凝惊讶了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沈四太太既然想通了,那就不会再同陈家人绷着闹别扭了。肯接受从前的嫁妆,也是应当。
她没有推辞。
上次她在京中的时候,陈大太太就给她看过近几年的账册,沈柔凝对那些产业心中已经有了数。但她依旧需要学习。
想到此,沈柔凝就道:“外祖父,我不曾真的接触过这些,您能不能帮我找个师傅?总不能两眼一抹黑。”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