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珠儿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容发涩,含笑顺从地与沈柔凝往才收拾出来做待客用的小花厅里去,看到花厅里金橘吐蕊,赞道:“妹妹是家里养的菊花么,开的可真好。”
“父亲打发时间,养了几盆。”沈柔凝笑着道:“嫂嫂喜欢的话,一会儿去花房挑两盆带回去养着。不过没有名贵的品种,嫂嫂别嫌弃。”
“恩,一会儿我陪夫人挑两盆。”邓长年点头接话道:“侍花弄草,时间就好打发了。”
郑珠儿微微一怔,很快温婉一笑,也很欢喜的样子。
自己的丈夫看起来是更愿意她守在府中别总经常出门了……郑珠儿心中有些酸:威武候府只有她一个主子,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之前就是觉得府邸太大太安静了,心中发慌,便好几次让长信候府接了她回去小住一阵……
她知道她的日常生活瞒不过自己的丈夫。
而邓长年回来之后并未说什么……直到此时,郑珠儿才知道,他是更想让她安静地居家不出的。或者,他仅仅是不喜欢她与长信候多有联系!
可那是她的娘家……
郑珠儿眼神微暗,笑容就有了些勉强,却还是向沈柔凝道:“妹妹大喜之后,什么时候能有空,认认往侯府的路?我好给妹妹下帖子。”
“是啊,阿凝,有空去邓表哥府上看看……”邓长年笑吟吟地道:“我这一次休假,要到明年开春才走呢!这么长的时间,阿凝可不能说,总是没有空吧?”
☆、439
沈柔凝怎么能说没有空,自然答应下来。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后,沈柔凝难免问起了邓长佑:“长佑表哥现在好些了么?”远在前年,陈厚蕴给邓长年介绍了一个在蜀中时候碰到的老大夫。邓长年派人找了许久,才终于在岭南深山里将人给找到了,在邓长年允诺他在威武候府可以药草任买不限额度,那位老大夫才愿意进京,给邓长佑治病调养。
毕竟,邓长佑是痴呆之症,并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就能够有所痊愈的。
邓长年见沈柔凝关切,不禁露出些轻松来:“多亏了陈兄给介绍了神医,大哥现如今已经好多了。阿凝你也知道,他之前大概也就像是个两三岁的孩子……但我昨日见他,他已经能够数出二十个数,与一般人家六七岁的小孩差不多了,能够说出自己心想的话,知道冷热苦辣了。”
六七岁的小孩子,虽然许多方面依旧懵懂,但却已经很懂事了。
“只是依旧显得十分迟钝,学东西慢的很。”邓长年口中有遗憾,但神色间却是满意的:才一年,就有这样的起色,让他觉得十分欣慰大有希望。虽然那个老大夫说,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将邓长佑恢复的与正常人一样的。
“有起色就好。”沈柔凝也很高兴,照顾郑珠儿道:“想来嫂嫂肯定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邓表哥你一走数月,怎么都是要谢谢嫂嫂的。”
邓长年想起自己在军营中收到的那些消息,知道郑珠儿一日三餐衣服用度都没有缺少邓长佑,而且十分体贴用心并不马虎,给邓长佑派了个机灵识字的丫鬟教其说话写字不说,自己也常去看邓长佑,对那位神医开出的药单子再贵也没有延误过……他的心中生出了些温情,看向郑珠儿,道:“阿凝说得对,夫人的确是要谢谢的。”
既然她即将嫁人。他也娶了新妇……那么,就都要好好的过日子。
郑珠儿眼圈一红,忙道:“照顾大伯是我应该的,当不得谢。”
“别啊。嫂嫂。”沈柔凝笑着掺和道:“你这么大方,邓表哥可要当真的。不然嫂嫂一套珍宝斋的头面可就没有了!”
邓长年突然想起,似乎自己从未送过郑珠儿什么。就是这次回来,也没有特意给她带点儿东西,看向郑珠儿的目光不禁有些愧疚。
郑珠儿微微红着脸。心中砰砰跳动了好几下。感觉到了沈柔凝的善意,她也渐渐放开心思,与沈柔凝交谈融洽起来,很快几分亲近之意。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邓长年郑珠儿二人便起身告辞。郑珠儿道:“我们明日再过来,凑个热闹。”
明天才是亲朋好友过来添妆的日子。
沈柔凝将他们送到了明皎院外,才让碧冬替她又将人送到了正院里去。
再说威武候小夫妻离开沈宅,郑珠儿坐进了马车,正回想着刚才在沈宅里的收获,却突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邓长年掀开车帘请她出去。
“进去瞧瞧有什么喜欢的没有。”邓长年道。
郑珠儿抬头一看,正好看见“珍宝斋”几个大字,眼圈一红,不禁紧紧捏住手绢,一颗心欢快地跳动着,仿佛要蹦出来一般!
“侯爷……”郑珠儿呢喃迟疑。
邓长年抬脚已经开始往珍宝斋的台阶上走,走了几步,又回身催促郑珠儿道:“再站在这,要让人看热闹了。”
郑珠儿回神,用力捏了捏帕子。跟了上去。
此时,明皎院,沈柔凝也将邓长年塞给她的单子拿了出来,展开一看。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碧冬见状惊讶,问道:“姑娘,上面有有些什么?”
沈柔凝指着才送过来没多久的两只外表没多大的箱子,又将手中礼单给了碧冬,轻叹道:“仔细点点吧。你亲自点点,别声张了就好。”
单子十分的简略:珍珠宝石共二十斤;各式皮料共二十斤!
这样的礼单。难怪邓长年不愿意让郑珠儿看过!
沈柔凝心道:这单子,只怕还是让沈四老爷和沈四太太知晓,日后也要给陈厚蕴看过才是……
次日一清早,自然又有人来添妆——
除了陈府几房人,沈氏几房人,沈柔冰嫁过去的齐家这几家之外,应王府送来一对玉如意;定武候府送来了两座西洋挂钟;甚至连南洋商行也送来了两箱丝绸玩物……加上她自己买的两个小院子,沈四老爷和沈四太太给她置办的全套家具生活用品日常所需;房产田产之类,林林总总,塞了七十二抬,在黄昏时候,浩浩荡荡地送去了陈府。
明皎院又安静了下来。
沈柔凝揉了揉微笑了一天有些僵硬的脸,见沈四太太捧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沈四太太随意地将盒子递给了沈柔凝,道:“一会儿我走了,你自己看几眼……”说罢,她上下打量沈柔凝,细细看了许久,才轻声道:“其实,你并不像我。”
沈柔凝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四太太淡然姿态中有了些伤感:“也是……你长到十六岁,我的确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幸好,现在的你,比我言传身教能养出来的女儿,更加优秀让人放心。”
沈柔凝嘴唇轻动,没有开口。
沈四太太沉默片刻,又继续道:“你做姑娘的最后一天,我想了想,有一些话,还是应该与你说一说。你觉得我说得对,就在心里记下来;若觉得不对,那就听过就算,转耳忘记也没什么。”
她既然没有尽到看护女儿长大的责任,那就不能要求女儿以她的心意为人出事。
“你嫁给陈厚蕴,是继室。”沈四太太声音微冷,道:“在你前面,有一个原配黄氏,而且还留下了一个嫡长子。关于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牢牢地记住,而不是因为陈家上下都疼你,你得意忘形之下,就忘记了自己继室这个身份。”
沈柔凝坐直了身子,心中凛然。
☆、440 嫁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黄氏。”沈四太太淡淡地道:“但我觉得,你便是记得,也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沈柔凝面容微变。
她的确许久没有想起黄****了。即便是抱起小承方的时候,似乎也不再想起他的母亲了。她对于小承方的喜爱并不作伪,但却是因为他姓陈,是陈家的血脉,是她的血缘亲人。
甚至,她已经开始忽略,小承方是陈厚蕴的孩子这个事实,而是将他仅仅视作是显文候府的嫡长孙,早已将他们的父子的身份给剥离开来了!
“或许,陈厚蕴也已经忘记了她。”沈四太太淡然地道:“我们都能看得出,陈厚蕴与黄氏夫妻和睦,是一种责任一种‘理应如此’的关系;而他对你,或是你们之间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深刻的男女之爱,是不一样的。”
陈厚蕴不曾愧对黄氏,所以他甚至能够理所当然地将她忘记!在遇到新的人,哪怕不是沈柔凝;有了新的感情,组成了新的夫妻关系,哪怕夫妻之间没有太多的男女之爱……陈厚蕴也会毫不犹豫地往前行,绝不再流连过去!
这对于黄氏来说虽然有些残忍,但事实就是如此!
反过来说,若是陈厚蕴抑或是陈家人有任何对不住的黄氏的地方,心中存有愧疚……他们才不会那么轻易就忘记了她。
“你们可以忘记她的存在,但有些人必然不会忘记。”沈四太太淡淡地道:“比如说,承方身边曾属于黄氏的故人以及他的外家黄家;再比如说,你的大舅母,你的婆母。”
“侄女儿与儿媳妇绝不是简单的身份上的重叠……阿凝,关于这一点,是我提醒你的第二点。”沈四太太淡淡地道:“你做姑娘之时,我和你的父亲从未对你有任何要求,也极少甚至从未干涉你的行动。你身为陈府的表姑娘之时,得到的也都是纵容——老爷子宠着你。长辈们疼着你,你的表哥表弟们也让着你……”
“整个陈府,没有一个姑娘家。没有人与你争宠。”沈四太太道:“内宅里的小花招,姐姐妹妹之间的那些。你都不曾经历过。我换句话说,你的人生,太顺利了,连与同龄人之间的小矛盾都没经历过……这样其实是不好的。”
当年的陈大姑娘,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妹。
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妹妹”。沈四太太有了片刻的走神。她微微甩了一下头,看向肃然沉静的沈柔凝,轻声道:“我其实也没有太多可以交代的。嫁入陈府,已经是十分不错的选择了。恭喜你。”
“谢谢母亲教导。”沈柔凝道。
不论如何,能嫁给陈厚蕴,嫁入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