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绕到了自己身上,沈柔凝微微红了脸,清新的就像是秋日高高枝头上红彤彤的苹果,俏丽动人。
沈三太太也看见了,十分满意,道:“阿澈的性格也是很好的。不像她两个娘娘,入宫之后方才懂事些。”
沈柔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起身道:“娘,四姐,我想出去转一转。”
沈柔凝指了红缨陪她去。沈三太太吩咐道:“别转太远了。”
沈柔澈离开之后,沈三太太说话就轻松了许多,道:“女儿养大了,总是愁人的很。阿澈这丫头,上次在你这里见到安王和定武候,回去竟然恍惚了好几日。还是我跟她说,以我们沈氏的出身地位,根本够不上那两个贵人,让她小小年纪不要妄想太远,她哭过一场,才算是放下了。”
沈柔凝道:“三伯母太严厉了些。提到那两位,整个京城里,谁家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们哪个能不脸红心跳?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三伯母太较真,阿澈肯定要觉得委屈了。”
“是啊,哭了一阵,几天没有出房门。”沈三太太道:“但总归是想通的。做姑娘家,还是要心眼明亮,将来才不会为有的没得伤心。”
沈柔凝对沈三太太这一点尤其赞赏——
其他方面都不论,沈三太太此人是十分务实,不会好高骛远的。就像她从前送清澜两位入宫,那是因为清澜二女有这个资格入宫,她心中有了大部分的把握,才去推动促进。但她从来没想过,将清澜二人嫁入高门大户之家做当家大夫人……就像她也不会指望着沈柔澈能嫁给安王和秦叙一样。
差距太大,沈三太太十分明智地不去设想,也不许自己女儿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阿澈才十一吧?就是相看人家也太早了些。”沈柔凝结论之后将话题转到沈端松身上,道:“上次将军信中提了一句,说是端松作战勇猛,身上攒了些功劳,已经当上了百人长了……看来,端松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沈三太太闻言也是欣慰,道:“你三伯父有在战功册上看到他的名字。”说罢又有些伤心,道:“端松怨恨我们,走了这些年都没有来一封信……”眼圈有些红了。
沈柔凝安慰道:“端松那样的脾性,怕是心中憋着一股子气,要向三伯父和三伯母证明他哪怕读书不成,也是能成材的……如今碰上机会立功了,心结也就散了。父母亲人之间,哪里真有深仇大恨。从前三伯父逼他,也是想让他有前程将来的。”
“端松长大了,又在军中历练多年,这个道理肯定早懂了。”
沈三太太轻叹道:“但愿吧。”
……
沈柔澈有来过陈府几回了。
她走出碧心院,沿着清扫干净卵石小径往小花园里走,含着微微羞涩的笑意,用心在赏着景儿。
公主府落成之后,她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陪伴着柔雅公主一起度过的。自然,在皇家所派之人教导公主之人,她也跟跟着一起。她比公主大许多,学的也比公主更好。举止高雅进步得益,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她分明并不任何人差,为何不能去求更好的人。
沈柔澈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光:是因为父亲的官位还是太不起眼了么?说起来,她的两位姐姐真是白瞎了她们的身份地位,多少年了都没帮上父亲什么忙,反而让父亲要靠着侄女……分明有亲女儿是娘娘,有嫡亲的外孙女儿是公主!
沈柔澈眼前突然出现了几点明亮的黄,居然是早开的迎春花,在山石之间吐了蕊。迎春花花朵极小,若非是开在灰寂的早春,在姹紫嫣红之前,又怎么如此明媚动人,让人心生喜悦。
沈柔凝不禁向那边走了几句,却猛然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也正站在假山边赏花,目光一扫,顿住脚步站定,行礼道:“琪表哥。”
陈厚琪见突然走过来一个小姑娘也很意外,随即见是大嫂家里的堂妹,便回神还礼道:“五表妹。刚才有些走神,没有看见五表妹,望五表妹莫怪。”
沈柔澈忙道:“是我打扰琪表哥才是。”
显文候府名声在外被人津津乐道的,是长房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嫡长子陈厚蕴和战功赫赫迎娶郡主的嫡次子陈厚绩。在这两人的光芒下,二房的两个小辈根本就是黯然无光。陈厚温如今算是有了秀才功名,据说苦读下去,人到中年之后还是有希望读出一个结果来;而很少在外面露面的陈厚琪却完全是籍籍无名,毫无值得称道之处了。
只可惜了他这清俊的皮相。
陈厚琪自然不知眼下这位小姑娘是怎么想的。他客气地应了几句之后,便就找个借口离开了。
这一番对答不过是十分平常的偶遇。红缨回程仅仅向沈柔凝提了一句,沈柔凝并未多想。
但当沈柔澈提起遇到了陈厚琪的时候,沈三太太又想多了——
她目光凌厉,在沈柔澈的脸上来回扫视很久,才缓声道:“澈儿,陈家的家风清正,能嫁进去的女子的确个个都是享福的。但陈沈两家联姻,已经有了你四婶娘嫁过来和四堂姐嫁进去……陈家不会再娶一个沈家姑娘的。”
沈柔澈觉得有些难堪,俏脸又红又白,道:“娘!难道在您眼里,女儿就是那没脸没皮天天巴不得嫁人的!那我一辈子不嫁好了吧!”说罢,眼中含泪,一咬牙一跺脚转身跑走了。
沈三太太面色变幻,低声道:“我这也不是早早做防范么?”
她养出来的女儿,她自己心中清楚的很:沈柔澈年纪是小,却不是那懵懵懂懂不懂情事的……算了,既然她没有想法,更好。
沈三太太并未将沈柔澈的羞怒太当一回事。当有下人来报,说五姑娘挽了个包裹要去公主府的时候,沈三太太想了想,道:“送她去就是。” 过几日,待小丫头气消了,再接回来就是。
沈三太太坐下来,倒一杯茶,慢慢想着心事——
自己丈夫的官职如何才能往上升一升?就算这么多年沈三老爷没有太拿得出手的政绩,但他素日也没有出过错,资历不也足够了么?陈家那边,陈公的资源显然是要留给陈厚蕴的,怕是不会舍得在一个沈三老爷身上花掉太多的……也就是说,陈府那边的态度是,三老爷有本事有资格,他们愿意推一把,但却不会花大代价替三老爷争取……
齐家那边也是一样。齐家入仕的族人更多。据说,他们自己也有人卡在五品到四品的坎上很久了,若是有机会,当然是要推自家人上位。
也是,多少人一辈子就卡在这一道坎上……
沈三太太渐渐想入了神,浑然没有发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夫人!大喜!”沈三老爷大踏步进来,仿佛年轻了许多岁似的,行走之间如同一阵风,道:“夫人,大喜!”
竟然连屋里没有点灯都忽略了。
沈三太太被惊醒,连忙起身点灯,见沈三老爷喜气洋洋面色酡红,显然是在外面饮了不少酒。沈三太太上前扶着他坐下,问道:“老爷,喜从何来?”
沈三老爷一屁股坐下,端起沈三太太那盏早就冷掉的茶水灌了一口,喜气洋洋地道:“今日早朝,皇上突然点了我奏对。幸好我平日里公务从不敢懈怠,一番奏对,还算是不错。皇上十分满意,亲口夸了我,让王爷给我升一升官位。王爷应下了,当场提出说,礼部的左侍郎早就要告老回乡……皇上闻言立即重赏了孟大人……”他激动之下抓住沈三太太的手,呵呵地道:“夫人,你家夫君终于熬出头,当上四品官了!”
沈三太太闻言喜笑颜开,屈身行礼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也是老爷素日兢兢业业,皇上慧眼识人,才不负老爷这些年的辛苦!”
这话说的好听,沈三老爷更为高兴。
他一身酒气,醉的有些厉害。沈三太太几次问话他都没答,只好作罢,亲自服侍他沐浴。没想到沈三老爷兴致很高,竟然一把把她也扯进了浴盆中,好一通胡闹!
沈三太太脸红不已,好不容易才哄得沈三老爷沐浴完毕,自己随便擦干了,陪着沈三老爷放下了帷幔。沈三老爷今日春风得意,折腾了好一阵子,便就歪头睡着。沈三太太连晚饭都没有用,此时也是倦极,临睡着之前,心中不禁琢磨:皇上几乎从不过问政事……怎么会突然点了沈三老爷的名字? 反正,这是大喜事……多年期盼一朝如愿,沈三太太满意地睡下了。
……
沈三老爷沈重墨被陛下钦点,荣升礼部左侍郎,此乃天大之喜。在任命正式下来之后,沈府自然要大摆宴席,请宴宾客。
陈大太太给沈柔凝看请帖的时候,沈柔凝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春日本来人就容易困乏,她的小腹也开始凸显,听陈大太太和明嘉郡主都说了日日要听琴听书,放松心神,说是生出来的孩子会聪明,她自然从善照办,对外面的关注也就少了些。
前因后果没有人知会她,沈柔凝突然看到帖子,不禁有些诧异。
陈大太太倒并未觉得如何。在她看来,沈三老爷在五品上熬了这么久,得了一个机会官升一级,是很平常的事情,笑着道:“……端榕上次来信说快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同厚蕴一起去送贺礼去。他这一趟听说赚了不少,正好让他显摆显摆。”
沈柔凝便笑道:“娘说的是。”
沈端榕也该回来了。
“倒是端榕据说还要镇守新城,起码得过了夏天才能回归。现在他被草原人视为杀神,威慑大着呢。”沈柔凝笑着道:“就是最近看明嘉纠结的很,又骄傲,又不太高兴,几次抱怨说孩子们都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
陈大太太闻言微怔,不禁去瞧沈柔凝。
难道是明嘉拜托沈柔凝从她这里探听口风?
但看沈柔凝恬静的脸,就知道她不过随口一提。陈大太太没有接这话,抿了一口茶,问道:“厚蕴启程的日子定下来没有?行李方面,我安排的定不及你仔细。”
沈柔凝点头道:“才定下了日子,说是三月初六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