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北殷叹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雪恨鸥反问道:“你抛下你的叶子,见到了泰山了吗?铁马庄又怎么样?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雪家作恶而毫无办法,因为他们当年曾许下了施以援手的诺言!因为当初他们代表整个武林还偿还我爹爹的报信之恩!”
苍北殷微微的笑:“你的叶子是重阳之约,是雪家,我的叶子是归天教,是过不去的过去。不过我们都没有时间去看泰山了。你看,今天的菜肴,很丰盛的。”
雪恨鸥一惊,然后笑道:“原来是顿断头餐啊?辛无泪的话也不可以算数!”
苍北殷道:“看不到落魂崖的决斗,你甘心吗?我知道你们雪家的女孩子儿都不怕死,但是死要死得没有遗憾。”
雪恨鸥笑道:“活着或者死去,本来就是很遗憾的事情,人生在世,哪里有事事顺心的?既然黄泉路近我们不妨结个鬼缘,同饮三杯,如何?”她斟上一杯酒“方才只顾着低头吃饭,居然没有看见有美酒佳肴,真是暴殄天物啊。”她端着斟满的酒,递了过去。
酒在杯子里边打着旋儿,有晶莹的光泽。
酒,星光般闪烁,浓浓的香气,让人飘然欲仙。除了世间奇毒——水晶魂,再没有什么有这样的光泽,这样的香气了。水晶魂是星状晶体,只溶于酒,奇香无比,晶莹剔透,传言服了此毒的人,面色如生,经年不腐。
雪恨鸥认出了水晶魂,她端起了酒杯,微笑道:“看来,恨鸥只能自斟自饮了,无法借花献佛,想来苍公子不会笑话恨鸥小气。”她微笑着,一饮而尽,然后又斟了一杯道:“其实,铁马庄要杀我,是不会用毒的,想杀我的,另有其人,是吧?”她说着,又喝了一杯。
苍北殷道:“那些被你残杀了亲人的江湖人,他们在铁马庄外,要为被你和你们雪家残杀的亲人讨个公道。辛二爷本来挡着,但是他们说庄主答应了。那些人……”苍北殷有些犹豫,不愿意说下去。
雪恨鸥笑道:“怎么了?他们想玩什么花样?”
苍北殷道:“他们,他们用一只铁笼子,笼子下边是铁板,铁板下边是木材,他们,他们要将你寸缕不挂的关到铁笼中,然后,架上木柴……”
他有些不忍说下去。
雪恨鸥笑道:“有道名菜叫烤鸭蹼,就是这么烧出来的。史书记载:铁板被烤热后,难以驻足,只能来回的跑,可是落脚之处,皆滚热难忍,最后气竭力脱,皮焦筋断,活活烤死。这种酷刑叫烙天仙,古而有之,近代废置,知道的人都用来烤鸭子了,谁这么博古通今,想出这个把戏来?”她又斟了一杯酒,眼光开始有些迷离。
苍北殷道:“是乾坤山庄的庄主梦子圣,那些人知道进不了铁马庄,就在庄外搭起了铁笼,架起了木材,他们在求梦子圣带着他们进庄要人。”
梦子圣的妻子任英,是铁秋风前妻任蓉的三妹,两个人原本是亲戚,可是因为任蓉的关系,铁秋风一直不和梦子圣来往,不过梦子圣倒是一直当铁秋风是姐夫。
雪恨鸥冷笑道:“原来是他,不过是个无所不偷的江洋大盗而已。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偷了任英这个活宝贝,让任古今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要不是任英怀了身孕,任古今会认他这个女婿,会把乾坤山庄送给他吗?才靠裙带起家几年,他就冒充起侠客来了,真是无耻……”雪恨鸥说话的声音开始慢下来,肌肤上的血色渐渐的变淡,渐渐的透明。
苍北殷有些怜惜的道:“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无赖,我才不愿意你被他折辱,虽然,你也是恶贯满盈,可是,我还是希望你死得有尊严。”
雪恨鸥挣扎着盘膝坐下,嫣然笑道:“我知道是你下的毒,你很喜欢我四妹,是吗?”她努力微笑,觉得肌肉开始僵木,眼睛迷离,心忽忽悠悠的飘了起来。
苍北殷摇头道:“我下毒,不是因为雪初蝉,而是因为你,雪恨鸥。虽然我不赞成你选择的方式,可是我还是……我恨辛无泪,如果不是他让我明白一些是非的界限,我会带着你远走高飞。”
雪恨鸥好像被雷击到一样,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芒来。
他还是可以利用的。
在倒下的时候,雪恨鸥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她的身体没有等到落地,就被苍北殷扶住,他轻轻抚过雪恨鸥的额发,捧起她的脸,眼中充满了怜悯。他缓缓的吻住她的唇,她的唇冰冷而干涩。雪恨鸥还没有完全的失去理智,她的心狂跳了起来,血液沸腾,本来麻木的双唇有了一些知觉,一缕甜甜的香气传了过来。
苍北殷站了起来,微微的笑。
雪恨鸥只吐出了两个字:“来生。”
生有何欢
来生。
说完这两个字,雪恨鸥垂下了眼睛,没了声息,她整个人都变得冰冷、透明,宛如一尊玉雕雪琢的神女像。
苍北殷把雪恨鸥抱到床上,看着她透明的脸,叹息的道:“如果有来生,我还是答应不了你做什么,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他说着,为她盖上了被子,然后头也不回的出来房门,因为外边,还有他必须承担的后果,那是绝对不能回避。
庄子外站了很多人,苍北殷只认识辛无泪和梦子圣。
梦子圣曾经要投靠归天教,不过阴令久嫌梦子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要他,当时是苍北殷接待的他。现在梦子圣拿着一把折扇,洋洋得意的站在门口。
苍北殷本来要说话,但是却被一股气势震慑住了,感觉像是走在狂风骤雨里边,连呼吸都很困难。他见到一个人,这震慑的气势是从他的呼吸中迷漫出来。
这个人儒雅清瘦,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粗麻长衫,那蓝色很浅,好像颜色随时都会消失一样。他的眼神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却让人不敢仰视。这个人通身有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他随随便便的站在哪里,可是人们看着他时,却不由自主的变得恭敬。
梦子圣干咳了一声,给这个人作了个揖:“姐夫。”他只拜了一半,就拜不下去了,有一股力道托着他。
铁秋风。
这个穿着浅蓝色粗麻衣服的就是铁马庄的庄主铁秋风。
梦子圣穿的十分讲究,神情有些尴尬:“姐夫,不是我要给您老人家添麻烦,而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我,求我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姐夫,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个雪恨鸥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如果今天放过了她,天理何在?道义何存?”
他这么一说,来的人一起呐喊:“交出凶手!交出凶手!”
辛无泪道:“庄主……”
铁秋风微微的抬了抬手,示意辛无泪不必说话:“梦庄主,你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是示威还是要挟?”
梦子圣卑微的笑道:“姐夫,您怎么这样说呢,我怎么敢,放眼江湖,谁敢和您铁马庄叫号啊,对吧?他们这些人只是被雪恨鸥害得太惨了,难得姐夫这个庄子里边有人袒护雪恨鸥不成?”
铁秋风道:“雪恨鸥呢?”
辛无泪看着苍北殷,本来他是让苍北殷去把雪恨鸥带出来,但是苍北殷双手空空,他有些奇怪。
苍北殷低低的回答道:“庄主,雪恨鸥自尽了。”
梦子圣跳了起来:“自杀?她怎么能自杀?她勾引人家丈夫,害的多少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她的双手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就这么死了?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这样的□,要凌迟处死才解大家心头之恨。”
苍北殷冷冷的道:“万恶淫为首,百耻盗为先。雪恨鸥果真可恨,她的所作所为,偷偷摸摸,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跳梁小丑之辈,却装成一副得意体面的样子,这样的人应该让他尝尽人间酷刑,让他不得好死。”他盯着梦子圣看,说得透骨的冷,他明明在骂梦子圣,在揭梦子圣的旧伤疤。
梦子圣的脸涨成茄子皮色:“姐夫,素闻铁马庄是武林圣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是归天教的弟子。”
辛无泪冷冷的道:“梦子圣,他现在是我的弟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梦子圣一脸的尴尬:“哪敢,哪敢,可是苍公子这么偏向哪个□,这里边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苍北殷怒道:“梦子圣,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装腔作势?滚!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他听到梦子圣骂雪恨鸥就怒不可遏。
梦子圣一下子窜过去,折扇一拍,直击苍北殷的面门,苍北殷冷冷的一笑,抽剑轻拨寒光闪动,
他手中的宝剑绕指柔滚成一条银色灵蛇,向梦子圣缠去。
苍北殷无意伤他,只为了自卫,毕竟有铁秋风和辛无泪在这里,他不能肆意伤人。
只是嘭的一声,梦子圣身体飞出数步,颓然倒下,胸口多了五个血洞,血色发黑。
苍北殷只觉得手中多了一只竹筒,他怔了怔,抬手想看看究竟,哪知那竹筒一动,成百上千的银光划破空气,喷薄而出,许多人躲闪不及,纷纷应声倒地。所中之人,皆是胸前爆出血洞,血色发黑。
梦子圣惊呼道:“五毒梅花惊天裂?铁马庄的人居然用尸解门的歹毒暗器,太无耻了吧?”
苍北殷知道自己中了暗算,未能想到这个梦子圣如此的阴毒,在大庭广众之下使诈,在他们交手之时,将暗器塞到了自己手里。
这个梦子圣是神偷,苍北殷毫无防备就中了招。
“畜生,居然敢暗器伤人!”辛无泪大怒,手中的铁链飞卷而来,带上血腥的风声。
苍北殷心中一冷,他情知辛无泪要是出手,他根本不能躲避,也无法躲避。所以他站在那里,闭上眼睛。
惊叫!
惊叫是从身后传来。
苍北殷回头看时,梦子圣被辛无泪的铁链扯断了他的衣带,他拎着裤子,上衣披散开,他胸口毫发无伤,倒是上衣里边系了个猪膀胱,还在冒着黑血呢。
受了伤的人看到后,都明白方才是梦子圣在栽赃苍北殷,纷纷过去围着他要解药,梦子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