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于阿大的面前,也冲上来三个太监。
凭于阿大的武功,这些大监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怎奈牵扯到皇太后,他不得不投鼠忌器。身子一动,却又停了下来。
韦小宝看出了他的犹疑、骂道:“他奶奶的,于阿大,你伸着脑袋等着人砍么?赶快出手,拿住老婊子,咱们大伙儿都有救啦。”
于阿大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能公然大骂大后为老婊子的,只有韦小宝敢。
于阿大可是没有这个胆量,出手去拿大后?岂不是犯上作乱么?
时机稍纵即逝,就在于阿大稍一犹疑之间,韦小宝一家人都被大监所制了。
于阿大的胸口,也抵上了一柄血淋淋的匕首。
韦小宝骂道:“于阿大你奶奶的,老子可让你给害惨啦。”
于阿大面色苍白,也不反抗,说道:“韦爵爷,咱们认命罢1
倏地,就听得一声女子的长笑,道:“认命?那也不见得罢?”
只见一袭缁衣,飘然而至。
就在众人的惊愕间,一个中年尼姑,已然欺到了皇太后的身后。
牢房原本就不大,拥挤着七八十个死人、活人,几乎没有插足的空隙。然而这尼姑甚么时候进来的,又是怎样进来的,众人却是毫无所知。
韦小宝顿时大喜,叫道:“师父1
尼姑正是九难师太。
九难师太将拂尘抵在皇太后的背心要穴上,笑道:“小宝,你的话不错,擒贼先擒王,拿住了这个老……老……”
韦小宝道:“老婊子。”
九难师太皱眉道:“小宝,你说话老是这等难听,不过话粗理不粗,咱们拿住了这个老太后,还怕他们这些太监逞凶么?”
韦小宝伸手推开自己胸前的匕首,道:“喂,你们这些太监老乌电,没听见我师父的话么?下放下兵刃。太后老婊子就要见阎王啦。”
九难师太内力透处,拂尘抵得皇太后疼痛难忍。喝道:“快叫他们放下兵刃1
皇太后面色蜡黄,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道:“你们暂且退下。”
太监们扔悼匕首,一个个地退在一边。
九难师太道:“大伙儿现身罢。”
就听得“呼呼”声响,房顶上、大门口,呼啦冲进了十余个人来。
韦小宝笑道:“洪教主,黄龙大侠黄老兄,玄贞道长,郑爵爷,晴儿妹子,还有痨病表小叫花郑老兄,你们大伙儿都来了么?”
洪安通不言不语,忽然欺身直进,一指点在韦小主的“膻中”穴上。
韦小宝大惊,道:“喂,洪老乌龟。你做甚么点老子的穴道啊?”
洪安通也不理他,旋即退走。
就见痨病表小叫花、黄龙大侠、晴儿、郑克爽……一个一个地上得前来。
如法炮制,忽“气海”,忽“乳根”。忽“命门”……每个人点了韦小宝一处穴道。
各人点穴手法不同,点的穴道各异,韦小宝周身大穴,顿时酸麻胀痛,说不出的难受。
韦小宝又素来怕苦,禁不装哎呀”、“哎呀”地叫唤个不停,骂道:“他奶奶的乌龟、甲鱼、王八蛋、小娘,这不是要老子的命么?”
九难师大喝道:“小宝,不许说话这等难听。”
韦小宝道:“哎呀……师父,你老人家说话轻巧,吃根灯草,你自己倒是试试看!”
九难师太道:“这是大伙儿开出的盘子,你不是愿意了么?”
韦小宝道:“老子这不是才出狼窝,又落虎口……他奶奶的,这等卑鄙毒辣,又算甚么虎口了……又落狗嘴了么……若是知道他们下手这等狠毒,老子宁愿死在太后老婊子手里,倒是落个痛快,也省得你们零敲碎打的,折磨老子。”
九难师太的拂尘内边透处,只见皇太后的身子径直地也飞了起来。
在太监们的惊呼声中,皇太后却又轻轻地落在了洪安通的面前。
洪安通探出手去,虚指点向皇太后的“百会穴”。
九难师太道:“不要伤她性命。”
几乎与此同时,九难师太业已到了韦小宝的跟前,手指连点,已中了韦小宝的数处大穴。
一般融融热气,沿着韦小宝的奇经八脉游走,韦小宝顿时舒服之极。
九难师大道:“洪教主。黄龙大侠,夜长梦多,咱们走了罢?”
黄龙大侠道:“还请师太主持大局。”
九难师太一把提起皇太后,喝过:“老老实实送我们出去,饶你性命;若是动甚么花招,哼哼。你自己琢磨去罢。”
说着,拂尘一扫,天牢粗粗的铁栅栏断了一片。
皇太后不懂得武功,然而看到细若柔丝的尘丝竟然具有这等威力,不禁骇然。
九难师太押着皇太后在前,众豪客护卫着韦小宝一家十一口人在中间,洪安通、于阿大等高手断后,浩浩荡荡,向外走来。
到了午门,忽然一声号角,火把照耀得四周如同白昼。无数的官兵手持弓箭、火器、将群豪田得水泄不通。无数声音高喊着:“不要走了反贼-…”
(第二十三章完)
第二十四章长卷壮啸十年梦赌客悲歌一行诗“不要放走了反贼1
数不清的御前恃卫、御林军,手执弓箭、火器,将韦小宝一众围得水泄不通。
洪安通与九难师太等人,都是见过大阵仗的,此刻也不禁微微色变!
前来劫狱的人,一个个都是经过认真挑选的,武功高强不说,还得胆大心细,是以入选的人并不多。而他们不但要冲出皇官大内,而且要维护韦小宝一家十一口人的周全。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敌人,特别是火器。大伙儿若想生出此门,只怕难上加难了。
九难师太暗自庆幸:幸亏误打误撞,顺手牵羊地捉了个“活口”。使得敌人投鼠忌器,不然的话,只有全军覆灭九难师太将皇太后推上前一步,沉声说道:“鞑子皇帝,你看看这是谁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使了浑厚之极的内力送出,便将敌人的喊叫声尽数压了下去。人声鼎沸的午门,顿时沉寂下来了。
九难师太喝令皇太后道:“你与你儿子说罢1
皇太后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脚步,道:“皇儿,我是你皇额娘埃”
康熙压根儿没有想到母亲会落在了敌人手里,惊问道:“皇额娘,你怎么……”
忽然大喊道:“韦小宝,他奶奶的你敢劫恃太后,还有天良没有?”
韦小宝道:“皇上,他奶奶的皇太后要来杀我,韦小宝要天良,性命可就丢啦。”
康熙忽然柔声道:“小别子,你放了太后,咱们甚么都好商量,我也甚么都依从你,好不好啊?咱们君子一言,甚么马难迫。”
韦小宝笑道:“小玄子,咱们甚么都好商量,就是皇太后放不得。要是放了她老人家啊,那就君子一言,甚么马也追不上了。”
俩人又是“他奶奶的”,又是“小别子”、“小玄子”,还有甚么“君子一言,甚么马难追”,一阵胡言,犹如江湖切口一般,让在场的人都听懵了。
皇太后忽然道:“皇儿。”
康熙含泪道:“儿臣在。”
皇太后道:“我问你,大清的江山是怎样来的?”
康熙恭恭敬敬道:“太祖皇帝打出来的。”
皇太后道:“传位到你,是第几代了?”
康熙道:“儿臣是第四代。”
皇太后道:“你以后还要传给谁?”
康熙道:“子传孙,孙传于。子子孙孙无穷匮。大清江山万万年。”
皇太后面露微笑,点头道:“很好,很好!不愧是爱新觉罗的后代。”
皇太后身子孱弱,被九难师太使内力逼住了穴道,气息便有些不接。
她微微喘息了一阵,又过:“皇儿。还有一层大道理。你就不大懂了。”
康熙道:“请皇额娘教诲。”
皇太后道:“你可记住了:尽忠难得尽孝,尽孝难得尽忠,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康熙道:“儿臣铭记在心。”
皇太后突然大声道:“为了大清的江山,你将这里的反贼,尽数毙了1
九难师人猜想她要说出这等话来,拂尘已是伸出,点向皇太后的哑穴。可是,她的目光与皇太后的目光相对,个由得心头一颤。
瘦弱、纤细的一个弱女子,此刻眼里显现出来的,竟是一股震慑人心的凛然正气。
九难师太的拂尘,没有气力点下去了。
康熙大惊,道:“皇额娘,那你……”
皇太后勃然大怒,道:“不孝的东西!到底是大清的江山要紧,还是我的命要紧?”
九难师太冷笑道:“哼哼,真正看不出,你倒是硬气得紧哪1
韦小宝心道:“这有甚么看不出的?真太后老婊子被假大后老姥子关了许多年,可硬是熬出来了,还不是为了小帝的安危、小帝的江山?他奶奶的,再胆小的女子,一做了太后便不怕死了。”
九难师太道:“鞑子皇帝,你的意思如何啊?”
康熙道:“九难师太,请你放了太后,我恭送诸位出宫,你看如何?”
皇太后还要说话,九难师太的手腕微微抖动,拂尘已然点了她的哑穴。
经过一番变故,韦小宝对康熙、特别是对皇太后仅存的一点儿幻想也破灭了。
生怕九难师太被康熙说得心动,韦小宝急忙叫道:“亲亲好师父,小帝的话听不得,这笔买卖做不得。小帝要做鸟生鱼汤,不做一碗坏之又坏的场,便顾不上讲甚么江湖道义啦。”
九难师太皱眉道:“小宝,你说话就是这等难听,甚么亲……甚么的1
她年少时便皈依佛门,虽说默默地爱过心上人,然而始终没有点破,连一句情话也没有说过。这些年青灯古佛,更是看破了红尘。
听得韦小室说话如此轻薄,虽说他是自己的弟子,九难师太却也面红耳赤。
韦小宝心道:“师父脸一红,也如小娘一般,美得紧呢,可惜老了点儿。想必年青时也是落鱼沉雁、闭花羞月甚么的。”
韦小宝道:“话难听,理不难听。亲亲好师父,人家成语都说啦:不听徒弟言,吃亏在眼前,鸟生鱼汤,不讲义气,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九难师太俗家是明朝的公主;生在帝王之家,自然知道帝玉的心性,便道:“鞑子皇帝,小宝的话你都听见了?咱们可是信你不过。”
康熙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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