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说我极高兴的。”
韦小宝暗自得意:“这有甚么稀奇。老子看你行事这等藏头露尾的,自然不愿意让人知道真面目,便拿那样一套话应付了。好比赌牌九,摸清羊牯的禀性,才能叫他乖乖地掏出银子。”
黄龙大侠走到晴儿面前,道:“女娃儿,你的穴道却不是我点的。你的神龙鞭法使得不错,可惜太过狠辣。你师父与你说过没有,若是敌人的内力太强。将神龙鞭法的内力反击回去,那将如何?”
晴儿的眼里忽然现出惊恐之色,义父曾郑重其事地再三告诫过她与妹妹雯儿:“神龙鞭法武功独到,天下难逢对手。不过若遇强手,将内力反击过来,那凡是击中对方的内力,就会全部反击在自已的身上。切记!切记1
晴儿方才每一鞭都倾注了全力,虽击在黄龙大侠的身上,对方却毫无损伤,这样一鞭一鞭地反击回来,她自己的穴道被自已点了,那是小事,中了神龙鞭后,毒发骨烂,不治身亡,哪里解得?
黄龙大侠“哼”了一声,道:“女娃儿不知天高地厚,自食其果,那也叫无可奈何了。”
韦小宝心里极是痛快,暗道:“小娘凶神恶煞,活该。”却又看到晴儿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心下又有所不忍:“这么美貌的小娘从此死了,怪也可惜的。便是送在我妈妈开的扬州丽春院里做婊子,嫖客大约也少不了,也能卖些钱呢。”便道:“前辈,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发发慈悲,将就着救她一命罢。”
晴儿的眼里,竟闪过一丝感激的目光。黄龙大侠不知他心里的肮赃念头,赞道:“她那样待你,你却反为他讲情,韦兄弟,你也是宅心仁厚的。”
韦小宝心道:“摘心?摘了心仁厚还有甚么用处?…啊,不好,这黄龙大侠只怕是生番,要摘了人心下酒。”
黄龙大侠拉了韦小宝,道:“自作孽,不可活,韦兄弟,咱们还有要事要办,这便走罢。”韦小宝还想再说,身子早已腾空,身不由已地跟着黄龙大侠,如飞一般地走了。
韦小宝几乎足不点地,毫不费力,依傍着黄龙大侠,刹那间十余里出去了。他心道:“这门腾云驾雾的武功,比起神行百变,却又强了许多。特别是不用自己费力,不似神行百变,要自己跑得气喘吁吁,时候长了,还得被人追上。若是能学了来逃命,倒是呱呱叫,别别跳。只不知这条古怪黄龙肯不肯教?”
韦小宝道:“黄龙大侠,你老人家的轻功高明得紧啊!”
黄龙大侠道:这算得了甚么?江湖之上,武林之中,讲起武功,哪有比得上天地会陈总舵主与九难师太的?”
韦小宝忖道:“听他的口气,不但知道我的身份、来历,于我的两位师父也极为推崇。既是如此,倒也不可隐瞒了他,省得他说老子小气。”便故作惊喜状,道:“原来你老人家是晚辈两位师父的故人,晚辈真是失敬得紧了。”
黄龙大侠摇头道:“‘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在下从来不敢以英雄自居,哪里能得见陈总舵主与九难师太的金面?”
韦小宝道:“其实我两位师父常道:‘武功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里敢以武功第一自居?’还有甚么尺啊寸啊,短啊长啊甚么的,我这人不识字,可就不懂得了。”
黄龙大侠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韦小宝说:“正是这话,我两位师父都说过的,你老人家也这样说,可见英雄所见那个一模一样。”又道:“前辈……”
黄龙大侠打断了他的话,道:“韦兄弟,不要张口前辈闭口前辈的,我痴长了几岁,韦兄弟如看得起我,便称我一声大哥罢。”
韦小宝心道:“老子与皇帝也敢称兄道弟,称你一声大哥,也是往你这张僵尸般的丑脸上贴金了。”便道:“大哥既如此说,小弟也就不客气了。大哥,你的这门轻功,不太好学罢?”
黄龙大侠道:“这是‘轻功提纵术’,学起来倒是并不繁难,凭兄弟的资质,有上十年的功夫,也就差不多了。”
无论甚么武功,只要是费时费力,韦小宝便不愿意去学它。否则他的两位师父都是武林绝顶高手,何至于弟子的武功这等差劲?是以韦小宝便不再吭声了。
黄龙大侠怕韦小宝以为自己推托,便道:“兄弟,等闲了下来,咱们再共同揣摩武功。不过,如今却有一件天大的事体,等着你去做呢。”韦小宝问道:“甚么事啊?”
说话间,黄龙大侠携着韦小宝的手,来到了一所深宅大院旁。大院的周遭密集地布满了兵叮虽是夜暗,然而刀枪闪烁,显见戒备极是森严。
韦小宝心中惊异不定,却是极为高兴:“既是朝廷兵丁,便是老子的大本营了。你黄龙大侠也罢,白龙大侠也罢,不管你是甚么路道,进了老子的大本营,便是老子说了算,若是不听话,老子一样扒了你的裤子打屁股。”
黄龙大侠拉着韦小宝,闪身在院外一株树后,突然出手,一件暗器划了个弧形,落在右前方,发出一声响亮。前面的兵丁听得,纷纷向响声处跑去。黄龙大侠却乘机拉起韦小宝的背心,纵身上了院墙。接着脚尖在院墙上一点,两人如大鹏展翅,已落在了十余丈外院子中间的一栋高大的房顶之上了。
他两人身子尚未站稳,忽听屋顶之上,一人沉声道:“甚么人?留下来1黄龙大侠也不答话。脚尖在屋脊上踢起,一块瓦片应声飞向暗中的人物。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屋脊,显见被点了穴道。
黄龙大侠将晴儿扔在关王庙的匕首塞在了韦小宝的手中,说着,右足在屋顶一跺,“哗啦啦”,屋顶顿时出了一个大洞。黄龙大侠将韦小宝从洞口扔进室内,口中道:“韦兄弟,好自为之。”自己身形一晃,已然消失在夜暗之中了。
书小宝惊呼一声,摔落下来……
这房屋极为高大,韦小宝身子摔落,在半空中手舞足蹈,正跌落在一个官员的怀里,手中的巴首,正割在一幅绢上,只听得“嚓拉”一声,那绢裂成了两半。
那官员险些摔倒,吃惊之余,喝道:“甚么人?拿下了1
韦小宝躺倒在地,摔了个发昏章第十一。闻听那官员的声音,定眼一看,忙道:“康亲王么?是我,我是韦小宝埃”
这官员正是康亲王杰书。康熙初年,顾命大臣鳌拜当权,排挤康亲王一系。康熙利用韦小宝,使计除了鳌拜,康亲王一系才复出重用,是以康亲王内心极为感激韦小宝,何况韦小宝圣眷甚隆,在康熙面前言听计从,说一不二,因在私下,康亲王与韦小宝以兄弟相称。此时看到韦小宝,犹如凭空拣了个宝物一般,忙扶起他,道:“韦兄弟么?你怎么来了?摔疼了么?”
韦小宝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哎呀呀”地叫唤,骂道:“他奶奶的姓黄的,你要摔死者子么?”他不知道黄龙大侠姓甚么,便派了他姓“黄”了。
康亲王问通:“甚么姓黄的?如此大胆,敢得罪韦兄弟?不要命了么!来人,替我去捉那姓黄的,为韦兄弟出气。”
韦小宝急忙摆手道:“算了算了,那人武功实在太过高强,咱们这些侍卫老爷,不是他的对手。”又道:“王爷,你怎么来了这里?”
康亲王先不回答韦小实的话,将手中甚么东西塞进了怀里,向堂下的人挥挥手,道:“将钦犯先押下去。”韦小宝这才看到,堂下跪着一个花白胡子的清瘦老者,旁边放着—个二品顶戴。韦小宝心思历来转得极快,寻思道:“一定是哪个二品大员犯了罪,康亲王来宣读圣旨的。”
一帮差役“喳”了一声,将那摘了顶戴的官员带了下去。
康亲王接着便让人整治了酒席,为韦小宝压惊。韦小宝半日没有吃饭,肚子已是饿得紧了,便大块朵颐起来。
却见康亲王始终闷闷不乐,笑道:“王爷请奴才吃饭,敢情舍不得银子么?等回了京,奴才请你也就是了。”
康亲王勉强笑笑,道:“韦兄弟说笑话了。不过……唉,事到如今,其实也怪不得韦兄弟。”韦小宝道:“到底甚么事啊,将王爷急成这个样子?”康亲王从怀里掏出刚刚塞进去的东西,郑重道:“韦兄弟请看。”
韦小宝一看,原来那是一件圣旨,却被从中撕成了两片。韦小宝道:“谁这样大的胆子,敢…”一下子想起了一件事,顿时大吃一惊,道:“难道刚才,我摔下来的时候……”
康亲王默默地点点头,他所愁的就是这件事,刚才他正在宣读圣旨,韦小宝正巧摔落下来,无巧不巧,手中匕首将圣旨裁成了两截。划破圣旨,这可是杀头抄家的滔天大罪啊?看韦小宝害怕,康亲王忙道:“事情出了,也是没有办法。好在韦爵爷圣眷甚隆,想来皇上也不会追究的。”
韦小宝心道:“好啊,你将一切过错都推在老子头上了么?”想了想,便道:“王爷,急也没用,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咱们也许能想得出那个万全十万全之计甚么的。”
康亲王依旧没精打采,心道:“凭你一个小小的弄臣,又有甚么大的方略了,能将这等塌天大祸消弥于无形?”
说道:“韦兄弟,你于方面大臣,或许还不熟悉,刚才跪倒听旨的,是河督靳辅。”
韦小宝问道:“就是那位治理黄河八年的河督靳辅么?”
康亲王点头道:“正是他。韦兄弟也认识么?”
韦小宝道:“听说那人能干得紧啊,王爷为甚么抓他?”
康亲王道:“我只是奉旨行事而已。靳辅这个人么,修了八年黄河,外面口碑也是不错的,不知怎么得罪了朝中亲贵,就有人告他,说他修河的方略不对,皇上便将他撤职拿办了。可旨意刚下,又有人说他贪污河工经费,皇上大怒,骂他没有天良,便命我迎来,将他就地审问,就地正法。如今圣旨撕裂,如何杀得了朝廷二品大员?唉,这是天意,天意1
韦小宝一听是这么回事,恨不得掴他两个耳光:“他一品也罢,二品也罢,反正脑袋掉了,还哪里能看圣旨?至于这里的活人,谁敢多嘴,也没见过为了一个死二品,硬去得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