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和双双回到屋内时,戚绵恨已摆好了两个酒坛。
“你会不会喝酒?”他向傅红雪笑道,他本就是个令人惊艳的男子,这么一笑,反倒比女子还要妖娆三分。
傅红雪冷声道:“现在不会。”
戚绵恨笑道:“哦?那什么时候会?”
傅红雪道:“应该会的时候,自然就会。”
双双退到一边,微笑着,并没有打扰他们。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早就看出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相处。
戚绵恨笑道:“说的也是。”
他轻轻敲着着酒坛,朗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他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红雪:“不知道能和你喝酒的人,是不是全天下间竟没有一个?”
傅红雪皱起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犹豫了一下,敲开了酒坛上的封泥。
“会须一饮三百杯。”他看着戚绵恨道:“将进酒,君莫停。”
傅红雪为什么同意了?
戚绵恨不曾想,却只微笑。
是不是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双双微笑道:“我去帮你们做一些下酒菜,回来我也想喝一点的。”
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和傅红雪聊过一番后,她好像卸下了身上的担子。
也许是因为傅红雪答应了她。
也许是因为傅红雪本身就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这两个人都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的屋子里除了她的儿子和她的朋友外,已经没有人在这里一放豪情。
她熟练地走进了厨房,将厅堂留给了这两个人。
酒。
很好的酒。
傅红雪不问这酒是从哪儿来的,或许他根本不必问。
戚绵恨满满地斟上两大碗,笑嘻嘻地端起一碗,示意傅红雪。
傅红雪慢慢地喝下去。
傅红雪极少喝酒,他觉得酒会侵蚀人的神经,而且还会让手变得不稳。
而神经的崩坏和不稳定的手,绝对是一个刀客的致命伤。
一碗酒下肚,他素来苍白的脸上已经淡红一片,漆黑的眸子里似盈盈的秋水。
戚绵恨痴痴地看着他。
酒不醉人人自醉。
戚绵恨觉得自己已经醉了,不由得道:“真是粉面桃花,我看傅红雪你比我还要妖。”
傅红雪脸一沉,戚绵恨大笑起来,冷不防傅红雪握住他的手,将他手上的碗压在了他嘴边。
酒顺着他红润的嘴唇倒下来,一路从白皙的颈子流进衣服中。
戚绵恨连连咳嗽,辛辣的感觉灼烧着他的喉,害他岔了气。
傅红雪冷笑两声:“这回你可更像个祸国殃民的祸水了。”
戚绵恨一边咳一边还不知死活地强硬道:“那有……咳咳……傅红雪你……咳咳……”
直咳得泪花凝结,还是要微笑。
傅红雪懒得和他计较,又倒一碗酒,却又像在思索着什么。
“你该不会是在想叶开吧?”戚绵恨缓过气来,斜睨着他。
傅红雪瞪了他一眼,一碗下肚。
戚绵恨定定地看着他。他还是不要告诉傅红雪,这酒的后劲很大吧。
傅红雪连喝三碗,放下碗时竟一时头晕,手一晃,碗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戚绵恨也不说什么,把自己手中的碗塞进他手里。
傅红雪手一挥,便推开了,挑眉道:“戚绵恨……是取自什么?‘此恨绵绵无绝期’?”
戚绵恨垂下眼,黯然道:“不错。”
“哈,哈哈……”傅红雪笑了,一时又是身体东倒西歪:“你……哪有什么恨,真是,真是……”
他靠着椅子,淡淡地说:“这酒,好烈。”
还在等着他的下文,戚绵恨不禁一愣:“就这样?”
傅红雪道:“就这样?”
他用的竟是和戚绵恨一摸一样的语气。
戚绵恨笑了起来,他觉得这样的傅红雪真的……有些可爱。
“傅红雪你醉了吧。”戚绵恨悄悄地在话后补充,像个小孩子一样。
傅红雪半眯着眼,冷冷地说:“醉的是你。”
戚绵恨道:“呵,傅红雪你这是在嘴硬,我可没喝多少酒。”
傅红雪定眼看着他,扭过头道:“是吗?可是我还知道自己是谁,你却不知道了,到底谁是醉的?”
戚绵恨一怔,刚想询问,又感到很别扭。
傅红雪突然道:“我以前见过猎射。”
戚绵恨一惊,只觉得心中的恨意又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连带着也觉得傅红雪的可恨。
傅红雪看着酒碗,似乎在想什么,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握着刀的时候,总能想起一些往事,虽然没几件愉快的,不过也有几件很有意思。”
戚绵恨微笑着,却左手搭在右手的衣袖上,弯弯的笑眼中有几分冷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右衣袖里揣着的暗器有多么可怕。
傅红雪似乎浑然不觉,又好像毫不在意,敲了敲酒坛,见还剩有大半,全推给戚绵恨。
现在。那是几岁的夏天,傅红雪已经记不清楚了,其实记不记得清楚无所谓,毕竟夏天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流汗,练功,拔刀,流汗……实在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时间更是毫无记得的意义。
他只记得当时烈日炎炎,自己在一片很大的林子中拔刀,母亲告诉他,必须在四个时辰内拔够一千八百次才可以休息。
傅红雪很乖,说是一千八百次,就绝不会少一次;说是四个时辰,就绝不会拖延一瞬。
所以就算衣服已经被完全汗湿,全身近乎虚脱,也要咬牙,平静自己的心气,撑着,顶着。
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当一片水珠从头上淋下来,还是不由得气恼起来。
回过头,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身着如雪白衣,面容英俊且清冷,长长的黑发微卷,星目漆黑,气度非凡,细看时,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洒脱。。
他没有佩剑,只是左手握着一根莲茎,茎上一片很大的莲叶,手指微微转动,水珠便洒下来,借着在高处的优势,落在傅红雪头上,肩上,脸上。
傅红雪剜了他一眼,手上却没有停下来,拔刀声不断。
青年继续转动莲叶,水滴又落下来。
傅红雪转身一刀砍去,却落了个空,青年稍微抬抬右手,刀身不受控制一般,慢慢滑进了他的手中,竟拔不出来了。
青年神色未变,轻轻道:“喝!好个小子。请你吃糖。”
傅红雪刚开口:“你……”却感到什么东西滑进了自己口中,大吃一惊,刚想吐出来,青年点了点他的脸,笑道:“这可是喜糖啊。”
傅红雪不由自主地咬碎了糖块,尝到一股甜而不腻的味道,糖块碎裂后,竟有蜂蜜流出来,回味起来似乎还有股清爽的感觉,第一次吃到糖块,心里自然有不同的感觉,但他不认识这个青年,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便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
青年的神色放缓了不少,道:“你倒是个好小子,可以这么努力,我倒是失礼了。”
说罢,手一松,傅红雪夺回刀,继续拔刀,也不知那位青年是何时离开的。
反正他不在乎。
不过那颗糖块的味道,他再也没忘过,毕竟从那以后,他也再没吃过糖。
那时候,真没想到连一颗糖都能记到现在。
傅红雪还要说什么,戚绵恨手一动,一道寒冷的闪光向他飞来。
傅红雪一转身,酒坛飞去,与银光相撞而碎。
银光落在地上,突然化为一片青烟。
醒梦
如果这暗器对付的是叶开或者高轩然,
那么他们此时肯定会中毒,在三个时辰之内,皮肤会大面积溃烂,五个时辰之内,血肉化为水,七个时辰后,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它的威力便一展无余,必然名震天下。
可惜它的第一战对付的,偏偏是傅红雪。
七年时间,计算两百二十七种最恶毒,最巧妙的暗杀,识别两千七百多种毒药的傅红雪。
纵然叶开被魔教公主训练过,但也只是很短的时间,
傅红雪却是真真实实地苦练过。
所以这暗器已经注定无法发威。
在它化为青烟之前,傅红雪已身影一闪,扣住戚绵恨的手腕,拖住他就蹿上屋顶。
戚绵恨无法站起来,撑着傅红雪的手臂,毫不惊慌地看着草房顶上的大洞,道:“你知道刚刚那是什么暗器么?”
傅红雪道:“我只知道它已杀不了我。”
戚绵赞许地说:“不错,刚刚如若是别人,恐怕早就死了。”
他的“别人”二字,说的意味深长。
傅红雪心中一沉,他已想起了双双,暗器发出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抓住戚绵恨的手腕。
可若是这毒散开……
戚绵恨微笑:“你不进去救人么?”
傅红雪道:“已经来不及了。”他说这话时,心中狠狠一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善良的母亲。
还有高轩然。
可他丝毫没有流露出来,仍是淡然冷漠的表情。
戚绵恨道:“你……果然很像猎射。”
他残忍地笑道:“看着无辜之人因为自己而死,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傅红雪,你也够狠。”
傅红雪扭住他的手腕,语气中满是森寒之气:“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送你去陪葬?”
戚绵恨微笑,笑面若花,残花。
他低低的话语,似相思久盼中人的一声轻叹:“如果能死在你手上,倒也不错。”
他顺势偎进傅红雪怀中,盈盈怨意,脉脉不得语,目光闪动,三分幽怨,七分不舍。
在怨什么?不舍什么?
傅红雪没有动,他不是不想躲开。
只是他已经感觉到戚绵恨手指间竟捏着一根针。
银针。
散发着微微的毒气和寒气的银针。
凭着对毒器的经验,傅红雪的瞳孔似有收缩:“蜀中,唐门?”
戚绵恨轻笑:“红雪真是好眼力。”
他低声道:“虽然很死在你手上很好,不过如果可以一起死,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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