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面无表情的无奈,他在南忘留脸上见得多了,但是只有自己也“面无表情”的时候,他才能深切地体会到,其中所蕴含的耻辱和不甘。
“哪个鳖孙说我偷他身法的?”陈太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的面无表情,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常执掌深吸一口气,他总算明白,自家的信口开河,触怒了什么样的人物,只得低声下气地回答,“这是一个误会,我们并没有确认,只是觉得相像。”
“这厮……”陈太忠一指昏迷不醒的二长老,“他使用的剑法,我也很熟悉,疑似我失落的,你们把原本拿过来我看,此人,你们不得带走。”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常执掌闻言,登时勃然大怒,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二长老所使的乃是我派中嫡传‘隆山夜雨’!”
陈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吐出四个字来,“关我屁事!”
常执掌知道跟此人没道理可讲,于是冲着南忘留一拱手,“南执掌,不须我派中太上来要人吧?太上可是上门出身。”
隆山派的太上长老,原本是白驼弟子,是门中派下来的。
这是风黄界宗门体系常见的事,下派要往上门输送人才,上门也会往下派派驻人手。
而隆山派的太上长老,本是白驼门剑修,驻守隆山两百余年,硬生生地从大长老熬到了太上,由于年事已高,就在这里养老了。
常执掌点出其上门身份,就是说太上长老不但战力超群,他在上门还有人脉。
南忘留尚未来得及回答,陈太忠就冷笑一声,“那就让他来呗,他若是走不动路了,我去你隆山派找他也行!”
这话茬实在太硬了,合着他还打算打上门去,常执掌就算再忌惮此人,闻言也忍不住冷哼一声,“那我们就在派里恭候大驾了!”
一边说,他一边用极其怨毒的眼光,狠狠地瞪陈太忠一眼,“之南,你留下看护二长老,小心一些……咱们走。”
一个六级灵仙的隆山弟子应了一声,脸色极为地难看。
作为隆山派中阶灵仙弟子中的第一人,他此来的任务,原本是蹂躏蓝翔同阶弟子。
而且他也是少年得志,性格跟二长老也类似。
只不过在场的上人太多,轮不到他大放厥词,若真让他说话,以他的性格,说出的话也绝对好听不了——他们此来,就是要武力示威,不是讲道理来的。
他是带着这样一种打算来的,目前接到的任务,却是看护好二长老,此刻他的心情,糟糕到无以言表,他不但无法耀武扬威,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要忍气吞声很久。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甚至不敢随便出声——连修为最高的二长老,都被人打得生死不知,他有再大的不甘,也只能忍着。
常执掌正带着人向门外走去,猛地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堵在了他前方,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脸大汉。
他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这种行为实在有点露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但是此刻,他也顾不得理会那么多,而是沉声发问,“你还要怎么样?”
陈太忠轻笑一声,“说走就走……我没发话,谁允许你走了?”
“你!”常执掌直气得睚眦欲裂,我都已经把人留下了,你居然还不让我走?“你还要干什么?”
“我房里缺个男宠,”陈太忠笑着一指那战堂堂主,懒洋洋地发话,“我看你就不错,留下……找死!”
他才说完“留下”两字,那战堂堂主毫不犹豫地祭出飞剑,想来也是要搏命一击了——他知道自己的轻薄话,被此人听去了。
但是宗派弟子想玩偷袭的话,还真是比散修差点,陈太忠的警惕性,也不是一般宗派弟子能算计的,他直接一个束气成雷,放翻了此人。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战堂堂主就直挺挺地飞出去,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常执掌也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好一阵,才指一指陈太忠,直气得浑身发抖,“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隆山派?”
“我只不过比较欣赏他,所以让他给我暖脚,”陈太忠背着双手,笑眯眯地胡说八道,“他刚才对蓝翔弟子,不也是这么表达喜欢之情的吗?”
陈某人不是同性恋,他甚至还是只童子鸡,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恶心对方。
常执掌的胸口急速地起伏两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东上人,闻堂主方才说话,确实有不当之处,我向你赔礼了。”
“赔礼有用的话,要执法堂做什么?”陈太忠不屑地一摆手,“别跟我扯这个犊子,他是不是打算这么做,你心里有数。”
“可他冒犯的,不过是个小灵仙,”常执掌忍着气,继续“面无表情”地讲道理,“天仙之下皆蝼蚁……阁下也是明白的。”
“对我来说,他也不过是个大号蝼蚁,”陈太忠轻笑一声,为了充分地刺激对方,他还有意强调一句,“一只可以供我任意玩弄的蝼蚁……”
常执掌气得直抖,他们三个天仙耀武扬威地来,结果只回去他一个,身为堂堂的隆山执掌,这让他怎么面对隆山派上下数千人?
但是,他还没办法发作,技不如人还说什么?他若是再不小心,被黑脸大汉认为是“吵吵”了,自己也被留下,那后果就更严重了。
他知道跟此人没有道理讲了,少不得又一侧头,看向南忘留,“南执掌,同为白驼下派,还请看在上门的面子上,为隆山留一份体面。”
“体面?”南执掌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半天之后,才似笑非笑地问一句,“你隆山派来我蓝翔胡搅蛮缠、无事生非的时候,想过我蓝翔派的体面了吗?”
常执掌的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好半天之后才轻喟一声,“既是如此,这番大恩大德,隆山没齿难忘,告辞……”
说到这里,他硬生生地忍住,又扭头看向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发问,“阁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隆山派今天受到的耻辱,实在是太多了,他一点都不想再自取其辱。
第五百零九章逐族(求月票)
“吩咐?”陈太忠眉头一皱,见这厮着急走,他不为难对方一下,心里不痛快。
说不得,他抬手指一指大厅屋顶的大洞,很不耐烦地问一句,“你眼瘸了?”
眼瘸……常执掌今天受到的耻辱,实在太多了,已经对骂人的话免疫了——哪怕他从来没听说,有人会把“眼”和“瘸”两个字,连在一起说。
对于二长老为了逃命撞出的大洞,隆山执掌也不能不认账,少不得叹口气,冲着南忘留一拱手,“南执掌,对于给蓝翔造成的损失,本人非常地抱歉……十块灵晶可够?”
这里是蓝翔派用来待客的大厅,装修不算富丽堂皇,但也还算华贵,气修原本就不重外物,而蓝翔已经式微日久,虽是待客的场所,也不敢摆出太多好东西,过得去就行。
刚才大厅里的打斗,损坏了一些家具和装饰,再加上屋顶开了天窗,完全修缮下来,大概要花三四个灵晶,十个灵晶的赔偿,绝对是超额了。
但是南执掌也是个妙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双方想收手都不可能了,所以她摇摇头,淡淡地发话,“蓝翔虽穷,不差这点灵晶,你的人留下……怎么弄坏的,怎么给我修好。”
不愧是一派的执掌,这回答实在太大气了,不要灵石,就要你给我修。
陈太忠看得都暗暗点头,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坏了李家寨的门柱,李董氏的要求。也是不要灵石。就要他帮着修好。
李董氏还没要求他亲自动手。只要他张罗和监工,他都坚决地不干。
“我的人……留下?”常执掌的眼睛微微一眯,眼中的杀气,几乎都快化成实质了,“你让我给你修屋顶?”
“我可不敢让常执掌修屋顶,”南执掌捂着嘴,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您的执掌位置。可是上门认可的,我们怎么敢怠慢?不过……其他人留下来吧。”
这也是宗门体系里的规则,下派执掌虽然是派中选举或者指定的,但是要经上门授予,方才算名正言顺。
一般而言,上门不会对下派的挑选指手画脚,但是当选者实在令上门不满的话,也可能换个执掌,当然,这需要足够充足的理由——比如说上门认为。此人会影响门派的忠诚度。
下派中的其他职位,上门通常不会过问。什么大长老二长老,你们爱怎么排就怎么排。
南执掌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不难为你,不是怕你,实在是你上任,是上门认可的——我们是给上门面子。
“我一个人离开?”常执掌有些微微地失神,他来的时候,是三个天仙五个灵仙。
而现在,两个天仙被擒,一个灵仙被杀——还是粉身碎骨的那种,一个灵仙留下来照看人,剩下三个……居然要帮你们修缮房屋?
浩浩荡荡而来,孤家寡人而去,这前后的落差,也实在太大了。
“你不愿意离开吗?”南忘留手一翻,摸出一块留影石来,似笑非笑地发话,“常执掌……请你确认一下。”
大长老见状,也摸出一块留影石,侍女也是如此,就连那懵懵懂懂的萧牧渔,见状也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块破破烂烂的留影石。
这是真的打算留下我了!常执掌见到这个情况,哪里还敢再说半个字,只得冲陈太忠一拱手,“敢问阁下,还有事吩咐吗?”
“我给你十天时间拿来剑法,”陈太忠懒洋洋地回答,“过了十天,我就搜魂了。”
常执掌点点头,也不答话,转身出门而去,要是搁在往日,谁敢说对隆山派二长老搜魂,常执掌绝对会调集派里高端战力,誓杀那人,以雪侮辱隆山之仇。
但是现在,他连生气的心思都不敢有——再走得晚了,他都要留下了。
他一离开,陈太忠吩咐萧牧渔帮着取了战堂堂主的储物袋,他又亲自给其下了禁制。
他在忙,南执掌也没闲着,她将隆山的四个灵仙全部下了禁制,又吩咐自己的侍女督促其中三人干活,然后,她就看向了那年轻英挺的二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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