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清后知后觉才明白这“二婶”是指她,只觉心中恨意针刺一般,心上密密麻麻,不知扎着多少根针。暗暗后悔,当初为何没在密室之中将贺天瑛杀死,一了百了?
他身后跟着的少女裙裾从瘫倒在地的凌清清面上扫过,她却浑然不觉,笑得极是欢快:“贺伯伯,您喝完了药,我们去外面晒晒太阳?然后,再去逛逛街,寻些好吃的,让小凤哥哥掏钱!”
“你这个小贪吃鬼!”
这是那孽子贺凤冷的声音。
“好!”
“凤儿,我听小七说你有一帮好朋友,不如让爹也见见?顺便感谢他们这么多年对你的照顾?”
“又是小七这嘴快的丫头!”
“哪里啊?”少女清脆的声音带着不知不觉间的亲昵:“贺伯伯无聊嘛,我就讲讲青娘姐姐他们的事情给贺伯伯听听,他听着听着心情也就好了,腿也会不疼了……”
“在青娘他们面前,你可得叫爹爹,别贺伯伯贺伯伯的叫,他们都知道你可是我娶的小娘子,穿帮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会被楚天阙那小子笑死的……”
“知道了!”少女不情不愿的声音渐去渐远。
最后的最后,她只听到贺天瑛轻轻的笑声,仿佛泛着屋外阳光花草的气息,“你两个,几时成亲了,也让爹爹高兴高兴?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看得到看不到呢……”
语声渐去不闻。从头至尾,他们三人都不再关注过屋内瘫坐着的女人,仿佛她是不存在一般。
凌清清打量四周,默儿住在此处的时候,这屋子里一扫往日清冷,奢华热闹。他又是个怜香惜玉的,房中莺莺燕燕从来不缺,端茶送水,总不曾冷着饿着她的默儿,可是自贺凤冷住进来以后,默儿用过的东西全清了出去,房内简简单单,空空荡荡,便显出几分清冷来。
她猛然打了个哆嗦,仿佛清醒了一般,铺天盖地的绝望霎时迎面而来,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贺凤冷既然连贺天瑛都能弄出来,保不齐已经知道了老爷派人截杀他的事,所以他才使人扣住了凤默在狱中……
她匆匆起身回房,只觉这阴冷的房间再也坐不下去了。回到自己房内,却又不知何去何从。她的娘家虽然也很不错,但当年她自甘做妾,已经惹恼了哥哥姐姐们,带累得他们没脸。偏凤默自小回外祖家,总是惹祸,不是打了表弟,就是欺负了表妹,又对一众表兄表姐不甚恭敬,连带兄嫂也不喜 欢'炫。书。网'这孩子,自她爹娘去世,哥哥们早已分家另过,就算她被扶为贺天祥正室的那日,兄嫂们也只是遣人送了礼物来,并不曾亲来上门道贺。
她那时候正在风光之处,并不曾想到自己也有走投无路的时候,如今却要她拉下脸去求兄嫂,只觉难堪又刺心。
正在这里发愁之际,听得院门外有人叫道:“娘……娘……”
这声音,与默儿何其相似!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却近了,欢天喜地:“娘……娘……”
房门被砰的推开了,一个身影旋风般的刮进来,带着刺鼻的馊臭味道:“娘,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仆人们也忽啦啦拥了进来,跪了一地:“二少爷无恙,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凌清清这才始信这不是梦,扑上前去,不管不顾便将馊臭难闻的儿子紧紧搂在了怀里,眼泪汩汩而下:“儿啊,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贺凤默洋洋得意:“我听说爹爹醒来了,重理家事。我早说过此事是贺凤冷设的套子,爹爹醒来,他也无计可施了,自然只有早早将我放了,才能求得爹爹原谅!”
凌清清心中苦涩难言,傻孩子,他才不要求得你爹爹的原谅呢!
但他刚回来,她又从来只觉儿子心思单纯,一时也不曾道破,只督促丫头去服侍贺凤默沐浴。
同一时间,程展鹏家后花园的曲水亭内,大摆宴席,席间笑语不断传出。
这曲水亭建的颇妙,乃是后园子的湖中心建了个赏景的亭子,占地颇大,除了花厅还有一处歇息之地,内室里放着些闲书,另置有塌,显然是准备有客人醉酒之后,临时歇息的。
推开窗,满池绿萍,虽无菡萏玉色,却也别有风景。
贺天瑛久在密室,青娘原想着他是长辈,这宴席定然是要摆到正厅去的。但小七执意要摆到后花园里来,想着贺天瑛十几年久不见阳光花草,总想着要他多瞧几眼。
贺天瑛起先知道她差点杀死了贺凤冷,心中不是不惊的,但后来几日相处,他身上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度,又能万事包涵,惟有慈祥一笑,与安小七家中长辈迥异,从不会轻易指责她一句,无论她张罗吃还是张罗玩,总是极有兴致。——也难怪,一个人被关在暗室之中十几年,没疯已经不容易了。
安小七从生下来这十几年,无不是被人安排指责,在她心中长辈就是强迫的代名词。就算亲如其父华彻,也不免要安排她的人生,她的每年回安平州的次数,倒从不曾遇上这般好说话的长辈,由得她随心所欲,仿佛都是满心欢喜,半句指摘没有。她反倒越发从心底里敬重起他来,凡事无不为贺天瑛着想,只觉这位伯伯让人总忍不住亲近。半月相处下来,竟然比贺凤冷与贺天瑛还要贴心亲近一些。
青娘本就是豁达之人,见得贺家伯伯极好说话,并非从前那张板着的脸,小七这般妄为,他也不生气,只静静微笑,于是便将这宴席安排在了曲水亭。
待得席至半酣,小七推了贺天瑛去亭外看荷叶,贺凤冷将自己身世道明,众人这才明白,感情眼前这一位,与原来那一位并非同一个“爹”啊。
他既解了这三年来的心结,在坐又都是发小至交,忍不住替他感叹一句。末了楚天阙道:“我说你怎么传信让放了贺凤默,原来是找到了亲爹,心情愉快啊!”
罗宗生从来口无遮拦:“你怎么将那祸害放出来了?”摩拳擦掌,瞧着是要去教训贺凤默一顿。
他为贺凤冷这三年来所受的苦而不平,自然将这一切都归咎到了贺凤默头上。
贺凤冷拦住了:“宗生,我知你为我抱不平,只是……此事牵扯了两辈恩怨。贺凤默那样的人,只知享乐不事生产。如今贺家已经被我搬得差不多了,连凌清清所藏私房,也有十之八九落在了我手中,将来……谁知道呢。”
他泛出一个冷冷的笑。
程展鹏与楚天阙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亭内几人议论此事,亭外一老一少却沐浴在阳光里,有一搭没一搭着聊着,昏昏欲睡。
“小七,你与凤冷的婚事,总还要禀告你爹娘的吧?”
贺天瑛这些日子越瞧这小丫头越喜 欢'炫。书。网',又见她与贺凤冷打斗之间脚法俨然,从不落败,不由暗暗赞叹。他虽腿脚已废,但眼光不差,知道这丫头武功修为极高,儿子虽然未曾明说,但瞧他神情,极是中意这小丫头,他一生孤苦,所爱之人嫁与他人,惟盼儿子能得一门美满姻缘,自然盼着他们早日成亲。
小七大概是被太阳晒昏头了,居然暗暗设想一下二人的婚后生活,不由傻笑了一回。又笑嘻嘻道:“伯伯,要是我让小凤哥哥嫁给我,如何?”
贺天瑛乃是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心思豁达又睿智,无所谓道:“嫁娶嫁娶,两情相悦就好,谁娶谁嫁,又有什么分别?”
安小七只觉这伯伯太过知情解意,一时倒说不出别的话,半息之间又想到家里境况,调皮一笑:“可是我爹爹已经替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我要是同时娶两个,伯伯可反对?”
贺天瑛见她这般可爱,悠悠然拈须笑道:“你这般无法无天的小丫头,正应该多娶几房来看着才好!”
“伯伯你取笑我!”
安小七双目一瞪,自己也撑不住笑了。又想到安平王府那一堆爹爹,暗思难道娘亲娶这么多爹爹,也是因为太过无法无天,多娶几个好看着自己?
一无所知的贺凤冷还不知自己成了这爷俩的打趣对象。
到得晚上回到贺府,贺凤默已经吃饱睡足,正等在清竹苑。
贺凤默在清竹苑住了三年,回来才知道贺凤冷又住回了清竹苑,他除了可惜自己那一屋子莺莺燕燕落在了贺凤冷手里,还未曾玩够,别的,倒也并不可惜。他本来就不喜 欢'炫。书。网'这冷冷清清的清竹苑,若非要假扮贺凤冷,早搬回自己的院子了。
结果等他到了自己的院里,这才瞧见自己那些莺莺燕燕的美婢一个不少,暗赞贺凤冷识相,知道爹爹宠着他,自然不敢强占了自己的丫头。
等他在清竹苑等了半刻钟,贺凤冷与安小七推着贺天瑛回来,见到贺凤冷身旁那小丫头,又暗道可惜,这位大哥整个一截木头,自小笨嘴拙舌,只知埋头苦干,完全不知讨女孩子欢心是要多说些甜言蜜语的。那小丫头拉出来倒是倾城绝色,非他院里那一干丫头可比,可惜好好的鲜花教一头牛给啃了!
可惜安小七不知这色胚心中所想,不然依着她的脾气,还不知怎样整治这小子呢。
贺凤默见到贺天瑛,上前去便是一通小状:“爹,大哥胡作非为,还伙同楚天阙将孩儿弄进了节度使
80、平地波千丈14 。。。
府衙大牢,你可得给孩儿作主啊!”
安小七面色古怪朝贺凤冷瞧一眼,后者也是古古怪怪瞧回来,二人难得有志一同:哦,原来凌清清还没将事实告诉儿子啊!
贺天瑛倒是还未说话,门外已经冲进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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