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桥之上,两侧的八角型紫金灯一闪又熄,十数名浩穆院的豪士愤怒的冲出,口中疯狂的大吼:“金流阁的兄弟,你们被蒙了心了?这是造反,这是叛逆……”
几条人影哗啦啦自水中升起,抖手之下,一片精芒冷电已射向自桥上奔来的浩穆勇士,几声惨叫之下,已有五个人翻身栽倒!
就在这五个人倒于桥上的同时,黑暗中已忽然响起了一片奇异的“噗吐”之声,嗯,像是有一种液体倾倒在水中……
那几条飞起的人影甫始沾地,已振臂大呼:“大鹰教万筏帮的子弟尽速登岸,浩穆院毁在旦夕,咱们直冲进太真宫活捉寒山重!”
桥上的五六名浩穆院所属双目尽赤,他们狂吼连声,悍勇冲出,手起刀落,已劈翻了三名叛逆。
但是,敌人却是太多,黑色水靠的大鹰教徒已有数十人登岸,他们手舞大刀,猛冲上前,倾刻之间,这五六名身陷重围的浩穆院壮士,已是尸横就地!
在梦桥之前,那几个带头的汉子狂笑一声,率领已经登岸的数十名大鹰教徒,在火把的光辉照耀之下,蜂涌冲向梦桥之上!
就在这时,就在此际──
一团火球,像一个自天而降的火红流星,划过一道星芒飞溅的耀亮曳尾,“噗通”一声坠入黝暗的溪水中,在这团火球沾上水面的一剎那,“哗”的一声刺耳响声传来,似是火神用他喷着火焰的棒子点燃了这条溪水,熊熊猛烈的大火,瞬然间已铺满了整条溪面,火舌伸缩,赤红蓝紫,尚带着一股强烈的火油气息!
空气蓦然变得稀薄起来,干燥而翳闷,似是一下子完全被蒸发一空,热得像随时可以爆裂一般。
于是,眼前,已成为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火山图了。
尚未及登岸的大鹰教徒及万筏帮众,似一根根黑色的木头在怒涛中翻滚,又像在烙铁炙烤下的野兽,那么疯狂,那么惨厉的吼叫着,奔跳着,在水上扑打,挣扎,在溪旁有限的两侧浅水里推挤,撕撞,火光映着他们惊骇绝望的面孔,映着他们恐怖痛苦的神态,映着他们哀号嘶叫的悲惨──
空气里,飘荡刺鼻的烧炙人肉的气味,飘荡着不忍卒闻的血腥气氤,他们锋利的大刀,盲目而狂乱的挥斩着,拋掷着,挥斩向他们自己的同伴,拋掷向原还亲善互待的自己人!
油布水靠,固然可以防水,但是,着起火来也更为容易,毕剥剥的燃烧声响四周,悲嗥惨叫混成一片,火光烛天,火舌窜舞,奔流着,横覆着,惨不忍睹,这人间的地狱!正冲到一半的大鹰教徒,显然已被眼前这凄怖的景象惊呆了,他们手足无措的楞在那里,前进维谷──
无声无息的,一阵强弩之声倏然响起──响自梦桥一侧的深幽枫林之中,似飞蝗千万,同样的,闪眨着蓝汪汪的淬毒天簇,一片又一片的射到了这正在发怔的一群大鹰教徒头上!
于是──
像是朽木在狂风中折倒,那么干脆,那么麻利的在剎那间躺下了二十多人,为首的几名大汉,猛然自惊惶中醒悟,手中的兵刃顿时舞起一片深厚的精芒,片片相连,宛如光墙一道,劲风澎湃。
“叮”“叮”的金属撞击声连串震响,蓝亮的箭簇满空飞舞流射,映着溪面的熊熊火焰,真是一个令人感受深刻隽永不能稍忘的景象!
寒山重缓步踱去,前面,在探舞着兵器的几名大汉已狂怒的叫吼起来:“浩穆院的狗种,是人养的就滚出来拚个死活──”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豺狼,十恶不赦的江湖败类,有种就出来硬拚啊!………”
在他们挥舞的光墙精芒掩护之下,仅存的十余名大鹰教徒,正在惶恐的颤懔着,不但斗志全失,他们的脸上,更明显的表露出无比的惊惧之色。
已经叛离了的三十来名浩穆院奸细,这时嚷闹成一团,他们无所适从的挤来推去,惶惶不安,有的甚且悄然往外溜走。
两名叛徒刚刚脱离群众,进入黑暗之中,已与寒山重迎个正着,他们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其中一个已慌乱的问道:“喂,前面的可是大鹰教的兄弟?”
寒山重叹了口气,语声冷如玄冰:“不,我是你们浩穆院的兄弟!”
这两个人惊惶的互望一眼,就待往旁边开溜,寒山重微一抬步,已拦在他们面前,于是,两声恐惧的呼声出自二人口中:“天呀……是院主……”
寒山重毫无表情的道:“你们自裁谢罪吧,不要再烦我动手!”
平淡的几句话,却宛似含有无比的震慑之力,这两名叛徒颤懔着,痉挛着,终于,他们在寒山重冰冷的目光里看到真正的绝望,那九牛九马也扯不回的绝望,刀光微闪,两股鲜血已在他们自己的横刀下自咽喉里迸出。
彷佛像一根游丝那般不易察觉,寒山重轻细的叹息着,他返身再向前行去,他行去的方向,正是大鹰教及浩穆院一干叛逆的后面。
一个浩穆院的叛徒突然发现了寒山重,他几乎窒息过去的尖声大叫:“院主………老天……院主……”
似一包猛烈的炸药突然在人群中爆开,顿时一片惊悸与哀号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十名左右的浩穆院叛逆,已像是火中之兽,盲目而慌乱的冲挤奔逃,你推我挤,恐怖得只在眨眼之间已溃散解体。
寒山重大吼一声,愤怒的叫:“叛徒贼子,万死难赎尔等之罪!”
“罪”字在戟斧的锋利刃口下同时并曳,六名浩穆叛逆已被拦腰斩成两截,血正在空中溅洒,又有八人被那旋转如飞的皮盾震入溪里,而溪水之上,火光尚在熊熊未熄!
在前面,用兵刃舞成光网掩护的大鹰教为首者,共有五人,这时,他们也已察觉出后边形势的骚动与突变,其中两人急忙抽身奔出,光芒倏敛中,又有三名大鹰教徒被一直未曾停息的弩矢射中,惨叫着栽倒地下。
这五个人,乃是大鹰教第一流的好手:“左鞭右柬三煞剑”,武功之强,俱为一时之选,在大鹰教中,地位仅次于九隼环,此时,左鞭方华与右柬魏一恒双双飞扑而至,他们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四五颗鲜血淋淋的头颅已迎面飞来,二人鞭?齐挥,挡过一边,眼看着又已数人在一个黑衣人的追杀下尸横就地。
左鞭方华是个胖大的秃顶壮汉,性子最为暴烈,他睹状之下,响如焦雷般怒吼一声,快得像一阵风扑向那黑衣人──寒山重。
寒山重烁亮的戟斧血迹殷然,他正自一个半转,又将两名叛逆狠狠劈倒,一条由七节双刃钢骨造成的长鞭,如毒蟒舒卷,暴缠而到!
重重的一哼,寒山重头也不回的手腕一颤一抖,戟斧的尖端蓦然一晃,幻出斗大的光弧九圈,那么巧妙的“叮当”一声,将左鞭右掌的“双刃鞭”磕出三尺!
几乎被敌人这一手功夫惊得一楞,方华庞大的身躯横出了两步,他气得大叫一声,就势一个猛旋,哗啦啦的鞭节长响中再扫对方──就在他这一转一顿之间,又有五名浩穆叛逆血溅命残于寒山重斧下了。
寒山重冷冷一笑,身形骤然贴俯,左臂猛抬,皮盾迎架中,他的戟斧闪着森森寒芒,猝然来到方华的阵脚之间!
速度快得几乎是不容思议的,左鞭方华怪吼一声,双刃鞭前探后卷,连出三招五式,自己却冷汗涔涔的倒窜九尺。
寒山重一个翻身,人已横着飞起,悄无声息的,一柄乌黑的单?倏然探到了他的头旁!
左腕倏沉猛翻,戟斧斜斜抬起,“呛啷”一声,他已用雄浑的抬肘之力将偷袭者撞退三步,紫红色的皮盾却似来自天外,“呼”而从上猛击而落!
那位偷袭者,正是右柬魏一恒,他来不及察看自己握柬的右手虎口是否破裂,已心惊胆颤的拚命跃退。
左鞭方华乘时再上,左手鞭的奇异招术滚滚涌出,他口中边狂怒的大喊:“投诚的浩穆院朋友,他妈的你们怎么只晓得逃命!和这小子拚呀……”
寒山重有趣的微微一笑,倏忽一招“二神垂眉”,跟着一式“鬼决天河”,左鞭方华的招术任是泼辣诡异,与一般技艺采相反的路子,却也冲突不出对方那一片浩瀚凌厉得如汪洋大海的煞手中!
他怪叫一声,再度跃出,右柬魏一恒的淬毒焦铁?亦在一个时间被寒山重展出的斧影盾风撞得荡出三尺!
寒山重狠毒的快跟而上,一式“神转天盘”,加上一招“鬼手夺魂”,在左鞭方华心胆俱裂的着地翻滚里,“喀嚓”一声闷响起处,右柬魏一恒的身躯已被活生生斩成两半,瘰瘰纠缠的内脏肠流溅得四周皆是!
极为平静的,寒山重冷冷注视着方华那庞大的身躯在地上连连翻滚,这副景像,实在够得上狼狈,更狼狈得可耻与可笑!
左右的浩穆院叛逆,已荡然无存,地下是一片死状凄厉的残肢断骸,或有侥幸者,只怕在今后的岁月里,也不会再有安宁的日子了──除非他们是白痴,会遗忘眼前的深刻残酷!
左鞭方华亡魂落魄的在地下滚爬,边声嘶力竭的大吼:“三煞剑……三煞剑………快来这里……浩穆院有高手在此……快呀……我们已经支持不住了……”
桥对面的深幽枫林里,彷佛埋伏了千万名弩箭手,而那些弩箭手,又像是天生不懂得什么叫怜悯,什么叫仁慈,一片片,一群群,一堆堆淬有剧毒的蓝矢毒弩,似是毫无止境的漫天飞舞,尖啸纵横,叮叮之声,时密时疏,时浓时稀,夜空中蓝汪汪的箭矢溅散迸飞,像满天蛇眼闪眨,似鬼雨洒喷,以三柄长剑舞起的光墙,却已显而易见的松弛与淡薄了。
仅存的七八名大鹰教徒,在方才的短暂时间里,又躺下去两个,左鞭方华的嘶哑喊叫在这时特别显得恐怖与惊惶,三煞剑中一个瘦小精?的老人,手持长剑如风狂云飘,银光纵绕中,他愤怒的回叫道:“老方你穷嚷瞎叫个什么乌?他妈的这里也要退得下人来才行呀,浩穆院那些狗种一个个缩着头不敢露面,光用这些劳什子毒箭占便宜……”
左鞭方华在这深秋的寒夜,竟然满头大汗,他左手的双刃鞭倏而舞起七道鞭虹,自己已极速的从地下跳起,怆惶回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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